二十一. 流放 2
月光西沉，十名狱卒并未将本该送往西河驿的女囚徒们押送一路向西而行，而是出了城门后一路向北上了山道，向着文君山的后山而行。所有人此时都察觉出不对劲，隐隐的便有人哭了起来。可狱卒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押着她们至文君山后山的半山处。
周围丛林环绕看不清山路之时，带头的狱卒这才开口道：“差不多了，就在这里解决吧！”
贺兰明排在队伍的最末端，听着狱卒语气放荡道：“反正都要送去做奴妓，不如让大爷们先乐一乐再说。”
随即，便有人现将目光放在了贺兰明身上。她是这群女囚徒中年纪最小，长得也是最出众的一个，又是鄞州众人乐道的那名方奕魂牵梦绕的艳婢。狱卒们此刻早已不再是当初被韩子冲呵斥都不敢动她的姿态，望向她的眼中皆是淫光。
贺兰明看着步步紧逼她的狱卒，手中镣铐却掣肘了她所有的举动，可就在她转身准备逃跑时，只觉耳边劲风袭来，迅速转身用手中的铁链挡去劈来的一刀。
狱卒见一击不中，心中焦急，但毕竟这种事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如今看到贺兰明居然敢反抗，更想迅速解决了她。可贺兰明不同，此刻她瞅准面前狱卒一脚踢向狱卒裆部，将他推向随后赶来的其他几名狱卒，转身便向山中逃去。
怎料她刚奔至山路缓坡处，面前赫然出现十条黑影，手持长剑，阻挡了她的去路。她脚步一滞，后退几步，对方却并未对她出手，而是迅速解决追上来的十名狱卒后，这才一步一步向她而来。
贺兰明身上有伤，且战且退，来到一处瀑布旁。湍急的水流造成的巨大响声几乎湮灭了他们所有的声音。直至最后，贺兰明拼着一口气夺过一人手中长剑，奋力的在空中划去，劈开一人宽的空间。
她知道如果她不死，在今后的岁月中，夜君洺的杀手依旧会如影随形。此刻她看着眼前剩余的六名暗卫目光渐渐凝聚。她呼吸急促，一双眼眸也渐渐变了颜色，血色的瞳孔在黑夜中犹如两道赤色的光芒，直击暗卫的心魄。
他们也不曾见过如此可怖的情景，对方的目光犹如地狱里的使者前来索魂，都不禁有了畏惧之色，可是那样的颜色一瞬之间又转为正常。就在此时，贺兰明忽然出手用手铐上的铁链，缠绕住就近一名暗卫的脖颈，带着他跌跌撞撞滚下了五米多高的瀑布，跌入了水中。
五名暗卫忙冲上前，却只见泛着青蓝色暗光的瀑布激流中，再无半分贺兰明和他们同伴的身影。
一名暗卫不禁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紧搜！”
只可惜他们终究估错了贺兰明的心思。
她挂在半伸入湍流中的树枝上，用那名暗卫的尸体做了掩护，黑夜中瀑布之上的几人并未看清楚贺兰明躲在哪里。而要来到瀑布上游，则需要下山沿着河流绕行。
贺兰明待暗卫散去，借着周遭挂着的藤蔓，一步一步攀回了山路，重新回到了方才狱卒打算对她不轨的地方。此时，尸体散落在树丛之中，她忙从狱卒身上搜出钥匙，解开了自己手中的镣铐。
她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恒觉绝对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她要去找恒觉和小虎。芙蓉斋大火应该是方奕同归于尽的做法，可他没有料到他们回来了，所以那场火还是依照他的计划放了。可遇到大火后，恒觉他们会去哪里？突然间“萧府”两个字便跳入了她的脑海当中。他们在鄞州如今也只有萧府可以去，所以她想也没想，便又向着萧府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她，腹部的烫伤和手指脚趾上的伤口已然崩裂，就连已经愈合的腰腹上的伤，也跟着隐隐作痛。可她却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夜君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杀她，那他又会怎样的对待一心向着自己的恒觉和小虎？
想到这，她的脚步便又加快了几分。
萧府外依旧是当初模样，贺兰明浑身湿透却不敢有一刻耽误，摸黑进了萧府来到中庭。
黑夜中，萧府中庭燃着微弱的灯火，只照着里面人影晃晃，贺兰明数了数有四人，于是她忙加快脚步径自推开了门。在看到庭中之人后，多日悬着心的总算是放了下来，脚步不禁有些踉跄的靠在门框上。
恒觉原本就在和小虎商议要如何救她，见她突然出现，面色惨白头发披散还挂着水滴，浑身早已湿透，一身伤痕，就连手上缠着的纱布也隐隐透着血迹，激动之余连忙上前将她扶稳，关切道：“明儿，你这是怎么了？”贺兰明握紧恒觉的手喘息摇了摇头，便道：“三哥，你们可有衣物让我换一换？”
恒觉忙将自己包裹中的衣物翻出来，让贺兰明换上。
中庭屏风后，贺兰明换好衣服，缓缓而出目光却放在成宇身上，道：“成宇，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成宇望着贺兰明嗜血的目光却是沉默，他没想到贺兰明居然能逃出来，只是即便她逃出来又如何，如今的萧府早已是四面楚歌，她来这里不也是个死，只是……他脑海中恍然想起一些往事，方奕已死，却曾偷偷告知过他不论如何放了贺兰明和恒觉还有刘小虎的性命，让他们远离朝堂，远离这一切尔虞我诈。
如今，看着他们几人的狼狈模样，成宇却也于心不忍。
许久他道：“贺兰明，即为影宗玉堂堂主，就该知道背叛王爷是什么下场。”
成宇说罢，恒觉猛然上前揪住成宇的衣襟低吼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贺兰明却冷冷道：“楚王想要杀我们罢了！”
此时刘小虎惊诧道：“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居然如此对我们！”
成宇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玉娘道：“你不如先问一问她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她，王爷又怎会对你们下杀手！”
恒觉诧异，松开成宇转而望向一旁的玉娘。
玉娘此刻的脸色犹如裹上了一层蜡，看不出任何血色和表情，她抬眼望着成宇用，漠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成宇便又道：“不如来说说，襄国公府的管事为何会在方翰林死的当日午后去芙蓉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刘小虎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直直的望着玉娘，等着她的辩白。玉娘原本颤抖的双肩，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便不再抖动。她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贺兰明道：“我从未要出卖影宗，我只希望她死！”说罢她指着贺兰明，眼中迸射出不用言说的仇恨。
成宇冷笑道：“如果你没有出卖，那此时萧府外的兵又作何解释？若不是你一路留下记号，他们又怎会追踪至此处？”
玉娘摇头道：“我没有！”
成宇冷笑一身便又道：“玉娘，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玉娘后退一步，眼神闪烁不敢再看成宇。
就在此时，夏日的夜里蝉儿忽然都默契的禁了声，时间仿佛回到了贺兰明随着邱林去玄空门的那一夜，也是如此没有了一点夏日该有的氛围，就连空气都充满了寒意。
恒觉将贺兰明护在身后，冲着成宇道：“成宇，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此刻先共同御敌！”成宇闻言道了声好，却一眨眼便奔至屋外。
庭院之中忽然亮起了灯火，照的这一处如白昼一般，让他们的眼睛刺痛不已。
他们心中猛然一怔，却听成宇吼道：“楚王洞悉影宗祸乱，杀死宁王的罪魁祸首就在里面，所有暗卫听我号令，一个不留，杀！”
此言一出，中庭的铁门也随之打开，数百名神策军一拥而入，将一个中庭围的水榭不通，竟是半点可逃之机都未给他们留下。
为首的是韩子冲，此刻他一身银色铠甲，目光中充满鄙视和愤恨，指着中庭道：“里面的人全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几人心下一片寒凉，没想到多年效忠到头来换得如此下场，贺兰明和恒觉连忙将衣角扯下一块蒙在面上，而身后的小虎依旧看着玉娘发呆，贺兰明不禁低声吼道：“发什么呆，有什么事逃出去再说！”
可话音刚落，成宇带着暗卫率先攻了上来，恒觉和贺兰明不得不冲出中庭应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