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流放 3
“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刘小虎问道。
玉娘看着刘小虎，苦涩道：“你对我再好，你也不愿意杀了她替邱林偿命。”
“明儿是我妹妹，我就算丢了性命也不会杀她！邱林他死有余辜，是报应！你为何到现在还要将这一切都算在明儿头上！”刘小虎目中带泪，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一腔爱意竟换来对方如此残忍的背叛。
玉娘看了一眼在前方厮杀的贺兰明和恒觉，便又冲到刘小虎身前摇晃着他的双臂乞求道：“小虎，今日你若杀了他二人将功补过，不论是王爷还襄国公都一定会饶了你，到时候我们便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好吗？你难道要这样打打杀杀过一辈子！”
刘小虎向后退了一步，奋力甩开玉娘的手，再是坚强的人此时此刻也流下泪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日子，明儿也不喜欢，可能这就是命吧，我们谁都逃脱不了。就算如此，兄弟义气不能忘，我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亲人！”说罢转身就要去迎战。不想玉娘却一把抱住刘小虎的腰，哭喊道：“难道你就不顾及顾及我吗，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没有半点分量，贺兰明弑杀亲师，就该死！”
刘小虎摇头，转身看着玉娘不忍道：“玉娘，你错了。你在我心里无人能及，可你不该如此陷我于不义！”玉娘闻言还要相劝，不想腹间一凉一柄明晃晃的剑已刺穿了她的腹部。她震惊的抬眼望去，只见刘小虎握着剑，已是满脸泪痕。
“玉娘，等我救下三哥和明儿，我就来陪你。”说罢，他忽将长剑抽出，不再看玉娘一眼，转而出了中庭帮贺兰明挡下了成宇劈来的一剑。玉娘看着刘小虎远去的身影，本想伸手再去抓他，只是一切都太晚了。她倒在中庭里，看着门外的厮杀和凌乱的脚步，目光渐渐失去了焦距，渐渐失去心跳。
几日前，当她看到贺兰明再次出现之时，她只觉得一腔愤怒无处宣泄，恨不得对方即刻就死在自己面前，才好平了她的恨意。可她武功低微，根本不是贺兰明的对手，放眼整个影宗也无一人真心助她杀了贺兰明。
那时她便想到坊间流传的消息，凡是能给襄国公府通报有关影宗线索的，都会加以奖励重金酬谢。她不知怎的，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引着襄国公府的管事去了芙蓉斋。
可她却又不敢现身，生怕开口后楠语等人又会杀了自己，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刘小虎这个倚靠，这样做实在是对不起他的一片真心。可如今骑虎难下，她只想着能诱着管事撞破恒觉和贺兰明等人对话中的漏洞，好撇清自己的关系。谁料到，管事来时，贺兰明已然离去。倒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但张云的人又怎会轻易摆脱的掉，她终是害了刘小虎，也害了自己。
刘小虎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让一旁的贺兰明大为惊异，但她更清楚，自己身上负伤如果只靠刘小虎和恒觉保护，只怕他们三人都得死在这里。她没有想到方奕刚死夜君洺便故意用他们来洗去自己身上的嫌疑。
他们一边厮杀，一边向着铁门冲去，但是每每打算跳起奔向铁门时，都被对方刺来的利剑长矛阻挡去路，正在此时，忽见几枚带火的箭羽从外间射来，挡在了他们与神策军和成宇等暗卫之间，缓冲了双方对峙的压力，但也不过片刻而已。
也在此时，贺兰明被一名暗卫挡住去路，那暗卫虚晃一剑，来到她身边小声道：“明堂主，成总管让我告诉你们，中庭里有暗道，你们可以从那里出去。”
贺兰明定睛一看，此人是随同自己一起刺杀夜君凝的暗卫之一姓穆，叫什么她却早已忘记。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要冲向恒觉，想要告诉他暗道之事，只是还没等来到他身边，忽见头顶人影攒动，从房顶之上跃下一个黑衣人提剑护在了恒觉身前，随后恒觉便借着黑衣人的掩护，一个纵跃来到韩子冲身前，将剑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一瞬间双方都停下争斗，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听恒觉吼道：“都给我住手！”
韩子冲闻言怒吼道：“别管我，给我杀！”
成宇忙趁势道：“有什么事好商量，不如坐下来谈个条件！”恒觉本不愿答应，但见人群中贺兰明眼神示意中庭的方向，便点头道：“那自是最好不过。”
几人退守在中庭之中将门关了个严实，贺兰明瞥了一眼玉娘的尸体，心中酸涩，却也知道死对玉娘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只是不知是谁出手如此之快。所以她便又偷偷看向小虎，自他进门以来，却从未向玉娘的方向瞟过一眼。贺兰明看着小虎冰冷的目光，心下大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韩子冲看着庭中四人和一具尸体，除了成宇外其余三人都用厚厚布料裹住了面容，只留下三双如电般的双眼看着他，尤其是其中一人，分不清男女，此刻竟然连手都包裹的严实，他不禁冷笑道了句“叛臣余孽，不得好死。”便不肯再开口说话。
成宇见状，便冲着恒觉道：“你有什么条件便说。”随后又用眼神示意了暗道的入口，那是在韩子冲身后不远处的一组靠墙的储物柜。贺兰明缓缓挪步，打开储物柜，轻轻在隔板上敲了敲，发现隔板的上半段实心，下半段却是空心，于是她忙在四周摸索，并在角落里发现了机括所在，向下一按，隔板便翘了起来露出里面一段向下的台阶。
贺兰明见状，忙回到恒觉身边用眼神示意，随后便守在暗道旁，等待着恒觉的行动。
恒觉见一切就绪，便道：“条件就是你们放我们一命，从今往后各不相欠。”说罢恒觉猛然将怀中的韩子冲推出撞在成宇身上，转身向着贺兰明打开的暗道奔去，怎料韩子冲袖中藏有袖箭，在被甩出去的同时，他猛然回身对准恒觉的背部便是两箭。恒觉骤然中箭脚步踉跄跌下了暗道，黑衣人大叫一声“不好”，连忙飞扑进去。
贺兰明见恒觉摔下暗道，本欲拉着刘小虎一同进入暗道，不想自己却被刘小虎一把提起扔进暗道，贺兰明顺着台阶便滚了下去，回过神时又向上奔去伸手打算拉刘小虎下来。
刘小虎看着泪眼婆娑的贺兰明，却温柔道：“照顾好自己和三哥，我先去了！”随后冲着她露出一抹诀别的笑容，转身背对不再看她一眼伸手按动机括，将隔板放下。
那个笑是她对小虎最后的记忆，他的笑容里掺杂了那么多情绪，是对他们命运的惋惜和悲叹，是对亲情的眷恋，是赴死的决心，是护住她他们的不悔，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灿烂的笑容，停留在这场杀戮之中。她不明白转瞬间，怎么就成了诀别，成了生死相隔。明明前几日他们还在一起玩闹，一起计划着离开影宗后的生活，为什么全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贺兰明的心像是被人捅了几刀，四面漏风，她心知机关若是合上便再无打开的可能，小虎是要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们争取逃离的时间，可是她依旧不愿相信这一切，她拼命的向上爬着喊着想要冲上去打开机关，可身后一人拉着她阻止了她的所有冲动。
楠语扯下面罩，安抚几欲抓狂，哭的歇斯底里的贺兰明道：“明儿，小虎这是为你们开生路，快走吧，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也逃不了了。恒觉受伤了，袖箭力道大又离得近，只怕穿了肺！”
贺兰明满脸泪痕的看着黑暗中举着火折子的楠语，随后擦了一把泪，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小虎定然不会回来，她不能连三哥也失去，于是连忙跑到恒觉身前查探。
她见到恒觉后背上的伤口和没入一半的袖箭后便要扶起恒觉，这一扶，手脚上的伤口出的血越来越多，不禁趔趄着跪倒在地，失去意识的恒觉便全部压在了贺兰明身上。楠语连忙上前帮忙将恒觉扶起，半扛在自己肩头，一手又拉起贺兰明，三人便沿着昏暗的暗道向前行去。
约摸一个时辰，他们总算是到了出口，这里连着一处隐秘的山坳，又有茂盛的树木做遮挡，一时半刻只怕韩子冲还找不到这里。于是楠语建议他们稍作休息，想办法去周围山村里讨些吃食和衣物，换了装束再回鄞州城。
天光破晓，贺兰明看清了恒觉身上伤势，从怀中取出珍藏的药丸，将蓝色药丸给恒觉服下。楠语看着憔悴的她，最终叹了口气道：“我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贺兰明擦了一把泪，趴在恒觉胸口听了听心跳，随后道：“夜君洺会付出代价的！”说完她便又不管不顾的扶起昏迷的恒觉，楠语忙拦着她道：“明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贺兰明漠然道：“我要带三哥去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
楠语叹了口气，道：“明儿，你们两个人身上都有伤，能走多远？还是跟我先回子豪那里，那等治好了伤再说！”
贺兰明想起刘小虎和方奕临终前的微笑，抿唇倔强的摇头道：“不能再连累子豪。”
楠语急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就算走，恒觉伤这么重，这么折腾下去会死的，你希望他死的话大可以带着他就此离开！”
贺兰明驻足看着一旁焦急的楠语，她清楚楠语说的没错，恒觉的心跳微弱，背部也一直在向外渗血，只怕再耽搁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她犹豫再三道了句，“楠师父，我可以相信你吗？”楠语心中悲痛，点头道：“丫头，相信我！”
贺兰明盯着楠语看了许久，确定他的目光诚恳毫无欺骗后，这才点头道：“好。”
只是，他们刚从山间出来，便遇上了前来搜山的神策军。楠语带着受伤的恒觉和贺兰明正愁无处躲避，贺兰明心一横转身看着楠语道：“楠师父，照顾好三哥，我去引开追兵。”
楠语还没反应过来，贺兰明便已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