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回大启 3
为了不露馅儿,贺兰明并未参与第二日结盟谈判,而是难得的休养在家中与毓秀和如意作伴。她清楚,如今结盟之事为先,至于探查细作之事要留待格萨等人离去之后才好彻查。
谈判一连进行了十日。夜君泽因在洛图部时扮作马奴脸上平日里也抹着泥土,成日里都跟在贺兰明身后,因此格萨等人并未能认出如今站在自己身前侃侃而谈之人,就是当初草原上不起眼的男宠之一。
而夜君泽,则奉行拖延战术,先是叮嘱黄柏年等人不断的发问不断的质疑,随后又让寒川带着格萨的部下在津梁城中游历吃喝玩乐,直到格萨再也坐不住想要回鞑部时,夜君泽才亮出底牌。
而那时的格萨早已失去耐心,对于夜君泽提出的所有条件,只能点头应允,签下了结盟书。这一次结盟也被大启朝堂称为“津梁之盟”。
按照盟书约定,大启每年出兵一万替洛图部抵挡其他部族的侵略,并享有驻兵洛图部二十年以保洛图部安稳的权力。作为回报,洛图部需每年进贡种马三百匹,牛羊各十万头,每年需选牧民二十户由伤寒关入津梁或选大启任何一座城池定居生活。双方其余贸易互通平等互惠互利,赋税与大启其他商户赋税一般。大启则会每年派各种能工巧匠入洛图部教授牧民手工业技巧,并带去优良谷种在适宜地区开荒耕种,帮助无牛羊的贫民习得手艺自给自足。
这种政策是夜君泽与贺兰明商议后,再与黄柏年等人修订的结果,大启几乎放弃了所有银钱上的赔偿,却增加了驻兵这一条从未在任何盟约里见到的条款。“驻兵”是为了保证洛图部有任何风吹草动大启便可第一时间得知消息,防患于未然,更能杜绝西罗和北真的窥探。种马是为了保证大启军中战马的质量。
牧民来大启定居,黄柏年等人本不同意,毕竟牧民在他们眼中属于野蛮之人,低人一等,且其中定然夹杂密探或刺客对大启不利,可随后夜君泽的话却改变了黄柏年的想法。
夜君泽在谈判前一日夜里,召集黄柏年等人商讨谈判细则,道:“丞相有所不知,边关战事之所以不休,无非是因草原民众羡慕我大启物产丰富,家家户户不畏严寒酷暑皆可有余粮裹腹,有棉衣御寒。若是他们定居大启,甚至于我百姓通婚,久而久之生活习性发生改变,依赖于农耕商贸,那时他便与我启人无异,后代更是说中原话行中原事,你若那时让他反,他的后辈儿孙也不会同意。这一代一代下去,还有什么鞑部与大启之分。那时鞑部人便也是大启人,世世代代长居久安,边关再谈何战事?到那时我大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洛图部纳入我大启版图,岂不美哉?若等着此次风波平定,鞑部的三个部落合三为一,兵力大盛,他们再挥兵南下,这伤寒关破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夜君泽一席话让黄柏年和在场众人哑口无言,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久远的计划,却又是对边关安宁最有效的计划。只要奉行下去,边关再无战事侵扰,百姓也可安居乐业。
谈判结束的那一日,贺兰明总算松了口气可以出府。原本她与恒觉要一同前往伤寒关换防,却被宣阳王妃的一声口谕诏去了王府。
贺兰明纳闷她素来与王妃没有过多交集,怎会在此时诏她入府,直到了王府她才明白过来,夜君泽不过是假借王妃之意罢了。
书房内,夜君泽坐在桌畔抿了一口清茶,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全是舒心的笑意。他此刻望着站在下首的贺兰明,心中说不出的自信与欢喜。
贺兰明见夜君泽一副悠然表情,不禁也微微笑道:“王爷,大启北境安宁您居功至伟。可也不必用这般表情盯着末将吧。”
夜君泽扬起下巴,道:“本王知道,这件事上其实你费的心不比那群朝臣少。明儿,本王觉得你在军营之中实在是屈才了,所以今日想来问过你,你可愿意入王府,做本王的幕僚?”
贺兰明微微一愣,失笑道:“王爷,您别跟我开玩笑,这王府太大了不缺我一个。”
此时的夜君泽早已起身向着贺兰明走来,他心知她定然会拒绝,可他依旧不死心,问道:“有何不可?想这大启能想出驻兵洛图部的人,只有你一人,从伤寒关战役开始,你让本王看到的不单单是作为女子的坚韧,还有一颗拳拳的爱国之心,一份为了百姓不顾自身的勇气,本王身边缺你这样一个以天下为先出谋划策的门客幕僚。”
随后夜君泽又走近一步,柔声道:“明儿,你难道不愿意来我身边?”
贺兰明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夜君泽,只能稍事退后半步,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可眼中却浮上一层他再熟悉不过的疏离,那是他们在伤寒关外重逢时她眼中流露的情绪,是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姿态。
“贺兰明多谢王爷厚爱,只是比起在王府之中谋划,我更喜欢驰骋沙场的畅快。也请王爷相信我和三哥,一定会为王爷荡平一切阻碍。”贺兰明低头抱拳行礼,她相信夜君泽的邀请是真心,可这真心里也带着试探和其他的心思。
贺兰明和恒觉如果一直聚在一处,对于边关来说是强兵强将的配置,可对于夜君泽来说却充满了危险。恒觉虽然效忠于他,可对方的心思深沉难以把控,如果一直将他们兄妹放在一处,只怕贺兰明总有一天会受恒觉影响,到那时夜君泽吃不准自己在贺兰明面前还有几分胜算,倒不如趁热打铁将贺兰明直接收归于自己麾下,即可以让她不受恒觉控制,也可让他的夺嫡之路有更强大的保障。只是现在看来,对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那么他说的再多,也不过是在她面前出丑罢了。
越是想的明白,他心中越是不悦,他曾笃定贺兰明心中有他的位置,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定然胜过了恒觉万千。只是没想到,到头来,也敌不过恒觉对她的依赖和她对亲人的不舍。
于是夜君泽长出了一口气,甩了甩衣袖,扭身背对着贺兰明道:“早知你会这么说。贺兰明,将本王心思猜的那般透,你不觉得无趣吗?看来本王以后有什么决断还是要背着你点,别让你猜透了才是。”
贺兰明淡笑,道:“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随后她忽的想起一件要事,问道:“王爷,你可查清楚关外那次遇险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夜君泽闻言,不禁皱眉转而又看向贺兰明道:“我让寒川去查了,此人应该是在我们离去之后,从寒川平日的行为举止上查出了端倪,该是出自王府而非军中。”
贺兰明见夜君泽如此说,道:“能暗中窥探到寒川行踪之人,且不过几日便可联想到你我动向,不是随便一个细作就能做到的,此人心思之细腻实属上成,只怕隐藏至深,不容易发觉。倒不如打打草惊惊蛇,等对方露了马脚,顺藤摸瓜就好抓了。”
夜君泽点头赞同,忽又问道:“你可有主意了。”
贺兰明不禁咧了咧嘴,心中诽腹遇到事情就先要听我的主意,方才又不让我猜透你的心思,这男人的心啊,还真是多变。
夜君泽见她不肯说话,脸色一变道:“又在心里骂我什么!”
贺兰明忙堆起一个假笑,道:“末将哪敢骂王爷呢,不过是在替王爷想办法罢了。”
夜君泽不由笑了一声,向门外行去,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好好想办法,本王先去处理公事了。”说罢脚步加快离开了书房。
贺兰明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不禁失笑,这个夜君泽是越来越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