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妖丹梵音总觉得有些累,于是便找了个明亮些的树,悠哉地躺在了树干上,听着在南嘉鱼的逼问下,刘县令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关于他那个儿子的事情,梵音早就在周夫人的回忆中知道了,她也是有意避开。
毕竟这样的故事,任她一个妖也不愿听第二遍。
刘家世代书香从祖上便开始做官,刘县令的父亲是当年金陵知府,只是从刘县令开始家道略显中落,刘县令幼时读书不上进,比着其他堂兄弟都逊色许多,功名更是没有。为了刘家世代名声,他父亲只能给他买了这县令的一个小官。
刘县令这官做的倒是中规中矩,虽说算不上政绩卓越,但仍旧将平华这几个镇治理的还算是不错,在人们心中他也不算是辱没了他爹的名声。
只是刘家到了刘县令他爹那代,就已经香火不旺了。刘县令没有兄弟姐妹,是家里的一根独面,他自己更是到了30岁都无所出,妻妾纳了满院子,许多年就是不见一丁点动静。
刘县令的夫人周翠芝是个心善的,吃斋念佛,行善乐施,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周夫人,终于是在她三十岁这年,让她有了身孕。
刘家有了孩子,整个县的人都十分高兴,人人都在说刘大人是个好官,上天不会对他不公的。与他同住在平华镇的人们,更是组织了大规模的祈愿活动,真个镇子上的人都甘愿为这位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刘县令高兴至极,直言自己的这个孩子受天地眷顾,日后要食百家饭、着百家衣长大。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周夫人生产这日,刘家热闹非凡,镇子上的人们都围在刘家,期望第一时间为县令大人庆祝,更能第一时间讨得县令大人的封赏。
刘家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民间有传言,孩子出生之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谁,便会长得像谁。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着与世无争的美貌,周夫人的产房中围了十余个未婚配的俊男靓女。
这个孩子不仅仅有学识,而且各个不超过十四岁,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无论男女长相姣好。也难为了刘县令这般费劲的从十里八乡,将这些孩子搜罗过来,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相貌。
天不遂人愿,周夫人在房里整整疼了一天,从天还不亮到天黑透了,孩子才有要出来的迹象。
接生婆热的满头大汗,双眼迷离,终于在看到孩子头的一刻,激动地松了一口气:“夫人,再用些力!已经看到头了,孩子马上就出来!”
此时的周夫人尽管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全靠参汤吊着命,听到这话还是用尽全力打起精神,这是她盼了十几年的孩子,就算是自己死在这张床上,他也要好好地出来,好好地长大。
“啊——”
伴随着周夫人的一声嘶吼,孩子终于出来了,可当即满屋子四五个接生婆都变了脸色,更是连脐带都忘记剪就大喊着离去。
“怪物啊!怪物!!!”接生婆大喊大叫着,仿若是丢了魂一般向外跑,众人不解,连忙一窝蜂地朝着屋里去。
围在周夫人身边等待看孩子第一眼的那些童男童女们,此时也丢了魂一般跌坐在地上。满屋子乱作一团,唯有一个接生婆比较老道,慌乱之后剪了脐带,将孩子包起来塞给周夫人,纵使她这般沉着,出了刘府仍旧是倚着墙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听到稳婆们叫喊的周夫人也是诧异,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掀开了蒙着孩子的襁褓。
随着周夫人的动作,刘县令以及满屋子的人都上前去看这“天子骄子”。每个人看到都是一样的反应,口中叫嚷着怪物夺门而出,仿若晚一秒钟,便被这生着五只眼睛满身青紫的怪物吃了。
满身青紫,五只眼睛
周夫人用自己此生尽数理智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与别的孩子不一般。
一时间屋内没了人影,早先热闹喧哗的刘家院子眼下静的仅剩蝉鸣,街道上人们口口相传,刘家生了一个怪物。
那怪物满身青紫,全身都是黑斑,甚至是长了五只眼睛,青面獠牙甚是可怖。
这说法已经传开就一传十十传百,并且越来越离谱,但是人人口中都有一句共同的话。
县令大人生了一只怪物。
刘县令在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夜,这一夜他仿佛过完了这一生一样漫长,最终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再次走进卧房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周夫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给他穿上了早已缝制好的“福禄寿”肚兜。看着周夫人视若无睹地亲自给孩子喂奶,抚摸着他那张令人生惧的脸时,刘县令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抢夺过来周夫人怀中的孩子,用襁褓盖住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张脸,他要将这孩子埋了。
看着自己的夫君夺走自己的儿子,周夫人仿佛发疯了一般不顾自己产后尚未恢复,急忙下了床拉住刘县令。
“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带咱们的儿子去哪里?!”周夫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知道人们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儿子,但她不怕,让她怕的是自己的夫君,也如同外人一般将自己的儿子当做怪物。
刘县令歇斯底里道,说罢便不顾周夫人的阻拦走向院外,“他不是我们的儿子!!这是怪物!你看不到吗?他是怪物啊!”
“他不是怪物!”周夫人跪在刘县令面前声嘶力竭道,“他是我们的儿子啊,你看看他,他是我的儿子,她不是怪物啊。”
总是周夫人泪流满面,刘县令也没有停下脚步,任由周夫人头磕出了血迹。
看着刘县令的背影,周夫人叫住他道:“刘世豪!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你,你纳妾我没意见,你用我的嫁妆去补你衙门的账面我也没意见,这辈子你欠我的,我只求你留下我的儿子行吗?”
“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