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舒颖之所以对韩芳,对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亲姑姑没好感,一是源于原主留下的记忆,另一方面则是韩芳此人乍一出现在韩家,
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和完全不把当自个当外人的举动,使得舒颖潜意识觉得不舒服。
“三舅,我娘她颠倒黑白!”
说话的是韩芳的闺女,这次来省城,韩芳是带着闺女荣竹一块来的。
韩芳没想到会被亲闺女给唱反调,当即瞪眼:“死丫头,你说谁在颠倒黑白?”
十多年来明明和她这做娘的亲近得很,今个咋就吃了猪油蒙了心,要和她过不去?
且是当着她最有出息兄弟的面和她过不去,难不成想翻天?
“我只是实话实说。”
荣竹年十六,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一直在家待着,小姑娘梳着两条大辫子,模样清秀,
看似文文静静,其实是个快言快语的小辣椒,她丝毫没有被亲娘能吃人的眼神吓到,对着韩副厂长就说:
“三舅,事情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我娘她没事找事,见村里王大娘家的儿媳妇生了对龙凤胎,
又听乡亲们说什么龙凤吉祥,夸王大娘有福气,我娘就忍不住跑到王大娘面前酸了两句,如果只是这样便罢了,
关键是我娘嘴巴不把门,在看到王大娘家那对龙凤胎孙儿时,口中突然间咋呼呼蹦出一句,说龙凤胎长得和王大娘的小儿子一点都不像,不定是谁的种。”
韩芳听女儿毫不保留第揭自个的底儿,气得磨牙:“嘴长在我身上,你老娘我看到啥说啥,碍旁人屁事!你个死丫头叨叨个没完,是不是皮松了?”
“你给我把嘴闭上!”
韩副厂长冷喝一句,示意荣竹往下说。
“我大娘一家人听到我娘的话,一个个脸色很不好,但有别的乡亲在旁劝着,就没冲我娘发火,只是请我娘离开王家。
但我娘的性子三舅你是知道的,她哪里是个受气的,自不可能灰溜溜第走人,于是,站在王家院子里就破口大骂,
是什么难听骂什么,王大娘实在气不过,拿着扫帚赶我娘离开,结果我娘抓住王大娘手中的扫帚扔到地上,
同时不忘扑上去撕扯王大娘,乡亲们在旁拉架,不成想,我娘硬是挣脱开,冲到王大娘近前,结果被王大娘一把推倒。
念着大家是乡亲,又顾及家里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王家没想着把事闹大,请村里两位婶子把我娘送回家,
可我娘不走,在我爹和我大哥二哥三哥被人叫到王家时,哭嚎着要我爹他们帮她出头。有村里乡亲告知实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三舅你说我爹和我大哥二哥三哥能怎么做?他们总不能是非不分,听我娘的,和王家人打在一块吧?”
无视亲娘投来的眼刀子,荣竹面无表情续说:“就为这事,我娘回家挠花我爹的脸,拿着擀面杖在院子里追着我大哥二哥三哥打,
昨个更是索性一声不吭跑回姥爷家,在姥爷姥姥还有大舅二舅他们面前告状,说我爹和我哥哥们的不是,大舅二舅当即找到我家,
把我爹和我哥他们数落一顿,我大哥不想我爹受冤枉,直接说出我娘和王家闹出的事端,我大舅知道缘由后,斥责我娘,并告诫我娘往后说话最好过过脑子!
我娘因这委屈了,今个天不亮,将我悄悄唤醒,要我陪她来省城找三舅你给做主,我本不想来的,但又怕我娘在路上出个什么事,只能跟着过来。”
对于亲娘,荣竹是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在他们家,简直像是戏文中的老佛爷。
一天天什么都不做,吃了饭要么睡觉,要么在村里找人扯闲话,要么逛供销社。
他们四兄妹可以说被他们爹拉扯大的。
试想想,一个男人既要下地干活,又要顾着家里的孩子,还得洗衣做饭,别说在他们村,就是在他们公社,乃至全县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个。
但她娘身在福中不知福,动辄骂她爹没出息,是孬种。
不管他们做儿女的在不在场,想骂便骂,完全不顾她爹的脸面。
是,她爹是老实,可老实人不代表可以随意受人谩骂,甚至上手,哪怕这个人是她娘,也不能不给她爹一点做人的尊严吧?
更遑论,她爹是个大老爷们,若不是在意她娘,能由着她娘成日骂骂咧咧,在家做老佛爷?
知道老实爹不容易,他们兄妹稍微大点,尽可能帮着干活,减轻爹身上的负担。
大哥四岁,看顾两岁大的二哥和出生没多久的三哥,踩着板凳在灶台前做饭。
等到她出生,大哥十岁,二哥八岁,已经跟着她爹下地做农活,三哥六岁,在家一边照顾她这个襁褓中的妹妹,一边包揽所有家务。
可见在他们兄妹成长过程中,她娘除过生了他们四个,完完全全像个不相干的外人。
曾不止一次她在想,她娘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能被她爹娶进门,多半凭着一张脸长得好。
但问题是,她爹长得也不差,况且她有听她奶说起过,当初她爹娘相看,是她娘看上她爹长得俊,又读过几年书,先点头同意亲事的。
既如此,她娘成日骂她爹没出息,是孬种,就不觉得亏心么?
自个点头嫁的男人,凭什么嫌弃?
何况她爹要怎样才有出息?要怎样才不是孬种?
疼媳妇,事事让着媳妇,顾家,只是话少了点,这样的男人,她相信当年要是没她娘,有的是大姑娘愿意嫁!
再就是她娘口中的三根木头,她上面的三个兄长,在她眼里,她大哥二哥三哥不过是踏实肯干,不怎么会耍嘴皮子,怎么就是木头了?
退一步说,如果她三个哥哥是没眼力见的木头,她那三个嫂子能进她家的门,能和她三个哥各自夫妻和睦,安安稳稳过日子?
荣竹如是想着,显而易见,对她娘意见大得很!
“小竹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韩副厂长脸色黑沉,冷凝向韩芳,与他四目相接,韩芳丝毫不知自己有错,一脸不以为然说:“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