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木邦头人先前并不知道海宁的想法,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些茫然。
在见到海宁之后,他谨慎地询问道:“不知员外请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我有一笔大买卖,想要和阁下商量商量。”在木邦头人面前,海宁不觉得有卖关子的必要,所以他索性开门见山直接丢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准备成立一家大公司,哦不对,是一个囊括了所有公司的大集团。然后以它的名义,统筹掌握贸易公司和矿业服务公司所掌握的所有资源。然后以它为跳板,把生意做到海外去,做到越南、大清和印度去,做到更加遥远的欧洲去。”
听到这样的设想,木邦的头人并不觉得奇怪。在过去的这些天里,类似的观念一直在他们中间流传着。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来,海宁在不同的行业当中都有涉猎的消息,也已经引发了众多土司的广泛关注。
甚至有些人已经在跃跃欲试地准备购买海宁所说的公司股票了——考虑到海宁在这些行业当中所展示出来的全新技术以及必然带来的丰厚利润,他们的这一选择显然很难称之为是错误的。
因此,木邦的头人只是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问出了一个险些命中海宁真实意图的问题:“您是想要售卖这个大公司的股票吗?”
“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海宁一边抚掌大笑,一边请对方落座,等到沏了茶水之后,他才继续说道,“集团的股票是不会对外发售的,但集团下辖各公司的股票却是可以的。而且,我准备直接成立一个股票交易所,让你们可以在里面买卖我这些公司的股票。”
木邦头人有些发懵,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海宁似乎猜到了对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如今你们已经知道,凡是能够买到股票的人,都有权参与公司的利润分红。不过如今公司的数量多起来了,哪些公司分红比较多,恐怕就不是各位能够轻松掌握的了。股票交易所就是一个各类信息汇聚的好地方。你想啊,大家既然都在这里交易,自然有他们带来的不同方面的消息。如此一来,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很多东西了。”
木邦的头人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那么员外想和我商量的买卖,是不是就和这个有关?”
“没错!这个交易所目前暂时不准备对外开放,只会允许我们的盟友进入交易。交易过程也暂时不会收取金银货币,只接受矿区、土地、路卡收税权这三样东西。这主要是为了发展集团的业务,方便集团的运输,总之就是为了挣更大的利润而做准备。”
木邦的头人已经知道海宁和他的仆人有一套专门的经济理论,其中的一个要点是:交通要素对于致富获利是非常重要的。
为此,海宁手下的白山曾经建议大家一起撤销沿途收税的路卡,并且由他们出钱重新建设几条重要的道路出来。
这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白山的庞大计划。
木邦头人对这个计划不置可否。但他也知道一些头脑灵活的土司头人们已经同意了这个设想。那些人不是傻子,设卡收税,在战乱的年代里得不到多少收入,但海宁的贸易公司却可以在更远的地方进行贸易,他们不会受到战争的影响。
所以只要给出的价钱合适,他们当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一点,木邦头人也倾向于同意海宁的想法——他的手下当中有很多人都支持白山的计划。
木邦虽然面积辽阔,但仍然是个身处内陆的山地土司。山中虽然富有矿藏,但海宁和他手下美的交通要素论已经开始影响他的观念,海运也用事实上的贸易利润颠覆着他的认知。所以他觉得海上贸易肯定是利润更加庞大的好产业。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
重要的是,这个暂时不对外开放,暂时不接受金银的交易所,显然是一个专门为他们这群盟友提供的特权机构。所以这件事情的要点不在于如何操作,而在于尽早完成。
想到这一点之后,木邦的头人立刻就向海宁打听了购买股票的具体流程。
然而海宁却没有从正面回答,他反而只是笑呵呵地说:“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你可以从交易所里的置业顾问那里去打听。我刚才向你说起的那个集团也会成立一个投资顾问公司。甚至为了避免权力过分集中,我们以后还会成立更多的类似机构和股票基金。到时候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去购买这些基金。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如今的关键,相信你也看出来了,那就是一个快字,如果去得晚了,那想买的股票可就没了。”
木邦头人虽然是个脾气比较随和的人,但是他却并不木讷,要不然也不会意识到要尽快下手。
不过,他所想到的那个快字,却是针对盟友以外的人而言的。这更符合他的封建阶级思路。
但海宁刚才想要表达出来的那个意思,却好像是盟友之间的竞争一般——既然只有盟友能买,而且还可能被买光,那不就是盟友之间的竞争吗?
这是资产世界的规则,对于封建土司来讲,还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海宁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如今大部分吐司都在孟连大公子那里参加宴会,告诉他这些内容还不就是想要偏帮他一把了,说不定海宁还有想要对付一下孟连土司的想法呢。
想到自己在孟连大公子那里受的气,木邦头人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立刻站起身来表示自己立刻就会去找置业顾问们抢购股票。
海宁微笑着送他离开,然后静静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和其他网文世界的情况不同,这次股票抢购进行得相当散漫。其原因是许多土司老爷在昨天的宴会上喝得酩酊大醉,因此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们当中的有些人,竟然没有得到进入交易所的资格。
这显然让某些人始料不及,比如孟连土司和桂家人。
罕国楷昨天也去参加了孟连土司举行的宴会。他们双方是有姻亲关系的,因此他也被推举出来,成了对海宁劝进的几个领头人。
所谓劝进,就是要劝人当皇帝的意思。这在哪个朝代都是灭族的造反大罪。但凡是些老成的人,都不会参与其中。可是罕国楷毕竟还有些年轻,而且性格当中流淌着明显的叛逆成分,再加上他对海宁的推崇,最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但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似乎将这一切都给忘了个干净,好像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股票交易所来的重要了。
股票交易所的具体流程是把土地、矿区和税卡收入估算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来,然后再据此置换股票。
估算的价格在情面上需要双方都认同,才可以完成交易,但实际上由于海宁的产业拥有的潜在利润实在太高,所以有些心急的土司老爷难免就在估价的时候被打了马虎眼。
另外,海宁的手上面也不是傻子。这些东西兑换成股票之后,都是要给对方进行分红的。而且关于分红的预测,还要尽可能地等于大于土司们之前的产出,要不然对方也不会同意进行交易。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有很大的分红压力,导致海宁不得不将自己的产业进行一番鼓吹,以便制定出更高的估价来,从而限制这些土司们的持股比例。至于分红金额的大小,可以通过年终董事会决定的分红比例予以修正。只是前提条件,是收上来的这些资产必须拥有足够的利润才行,要不然,他们可没钱去分红。
好在,这方面的金融套路他们还是占有优势的。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看得出来,海宁指示拿着先进生产力作为诱饵,同时也作为核心工具去改良那些落后的生产要素,制造出更高的利润,然后按照土司们既有的收入分给他们红利,将改良之后的利润拿到自己手里,顺手还将他们团结到自己周围,毕竟只有自己有这样的手段。
像这样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对海宁来说自然是血赚,但对土司们来讲,实际上是赚了大便宜的。
当然这也有一个副作用,赚了大便宜的吐司,对于某些人的某些体育自然更加认同,于是在当天夜里,被孟连大公子组织起来的那些人就一起堵住了海宁的住处,他们要求海宁成为他们的国王,带领大家在乱世之中求得一方生存之地。
但海宁却很快拒绝了他们。
这当然有可能是大失人心的,因此他很快给出了一个解释:“我们虽然实力渐长,但做的却仅仅是保护自己的事情,为此我们不能丢了大义名分,去做那些称王称霸的勾当。”
这话让一部分人点了点头,但另一部分人却仍然在踌躇,显然他们并不相信海宁在这句话里所彰显出来的诚意。
不过,海宁还有另外一番解释:“何况对于我们这些有实力的人来说,国王的头衔对我们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有没有其实都不要紧。”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哄堂大笑,罕国楷则是其中笑得最欢的那一个。
这一切当然很快传到了孟连大公子的耳中。
从他的角度进行判断的话,海宁的措辞原本足以大小他这雷人的犹豫。但海宁却没邀请他进入交易所,这让他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木邦头人和他的手下们。
这可不是他能忍受的。
因此他立刻前去拜访了罕国楷,希望能够挽回一些损失。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还很违心的对罕国楷进行了称赞。
“贤弟与海宁的关系既然如此亲近,看来以后我们都要指望贤弟才能发大财了。”
“这话怎么说的?”罕国楷摇了摇头,“海员外对于各家都是很仗义的。你没看见今天那么多人都得到了内部邀请吗?这可是一笔大富贵。”
孟连大公子呵呵地笑了起来:“看来只有你们觉得这是一笔大富贵。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没有得到邀请。”
罕国楷愣了愣:“怎么会呢?孟连土司的地盘儿可不小啊。而且你们境内也是有框的,他那么大一个矿业服务公司,总不能错过你们这个合作伙伴吧。”
“不知道。或许是他看我们不顺眼吧。”孟连大公子阴阳怪气地回应道。
罕国楷的眉毛皱了一皱,忽然他又问道:“还有谁没有得到邀请?”
“桂家人。”
“桂家人没有派来正式的使者,他们不能算。”
“那应该就剩我们这一家了。”孟连大公子摆出一副苦笑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事情让他非常无奈一般,但他刚才分明也没把海宁的计划放在心上,加上他阴阳怪气的表情和语气,早就已经让罕国楷隐隐觉察出了他的态度。
所以,他们有着急忙慌地多说什么,当然他也不可能罔顾两家多年的交情,因此他主动承担起了调停人的角色。
“你在这里多坐一会儿,我去问一下海员外,马上就回来。”
孟连大公子点了点头,同时也“大度”地表示:“没有得到邀请也没什么关系。你和人说话客气一些,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罕国楷对他的“这份胸襟”显然是很钦佩的,因此用更快的速度赶到了海宁的住处。
然而,在他叽里咕噜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海宁却告诉了他一个让他错愕不已的事实。
“你们想要的是财富,他想要的是国王。之前不就是他组织你们要拥立我为王的吗?”
“可是,就算你不同意,也不需要这样针对他们吧。”
“我只是不同意你们,毕竟现在称王还有些为时过早,但我可没有不同意他的做法。”
“这话怎么讲,我们的态度可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海宁淡淡的一笑,然后将木邦头人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罕国楷这才知道,原来孟连大公子是想要试探一下海宁,而且他们是在怀疑海宁想要吞并他们。
既然他们不相信海宁,而且还利用自己进行试探,那海宁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多好,而自己似乎也没有立场为他们着想。
“我明白了,回去我就把他骂走。”
罕国楷是个很有叛逆精神的人,一旦事实清晰,他心中的是非黑白会很快区别出敌人和朋友。
不过海宁却在这个时候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必要。我只是看不惯他利用你们。不过现在你们又没什么损失,我们自然只需要提醒一下他应该如何对待朋友。这样就行了,多余的事情最好不要做了,以免伤了真感情。”
罕国楷点了点头。海宁的意思分明是在说给他听的。
怀疑是很多人都有的,这个不足为奇但耍出一些卑劣的手段,通过利用别人来试探虚实,这样的人如果做朋友的话,难免就有些危险了。
他心中既然已经看透了这一点,自然在回去之后也没什么好脸给那位客人看,结果孟连大公子在和他吵了几句之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让人无言以对的是,罕国楷在吵架的时候,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当时的想法,以及从海宁那里听来的情况。
而他们两个的声音又太大了,结果导致路过的不少陌生人都听到了此中猫腻。
先前,土司们拿到交易所席位的事情,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期间孟连土司的一些异常,自然也不会被这些人遗漏。
当时他们可能还有些疑惑,但现在听了这些内幕消息,自然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之后的他们,当然忍不住和其他亲朋好友分享这其中的信息。结果没多久的功夫,这些说法就不胫而走,并很快传到了桂家人的首领耳中。
听说自己手底下的那位黄姓客人——在他们内部是一名长老——竟然伙同孟连土司参与试探海宁的底细,并且还被人戳破,导致孟连土司受到了巨大牵连,宫里雁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须知道,海宁组织的这场盛会,因为参与者已经延伸出了缅甸的传统范围,所以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原本,他也是想着积极参与,因为这对他们反清复明的大业是有巨大作用的。
可是包括黄长老在内的许多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原因是海宁自述与贵家人有着血缘关系,但他们排查了内部的各家各户之后,发现并大家伙都没有海宁这么一个亲戚。
因此他们认为海宁是个冒充桂家人身份的阴谋分子。所以,他召开了这次大会,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阴谋。既然是阴谋,他们当然就不能轻易地掉入陷阱。
这样一来,他们只派出了黄长老这样的非正式代表,依托孟连等几家关系不错的土司,去打开其中的虚实。
但事情如今已经败露,海宁自然会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他们,好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自称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未来盟主,并没有就此事大动干戈的迹象。
不过,恶劣的印象已经种下,心中的疙瘩自然是越早解开越好。
何况海宁的一系列动作,给众多土司们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如果他们桂家人不参与其中的话,那么等周围的土司因此强大起来之后,他们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所以,现在他们必须要做出一个坚决的妥协——用最不可挑剔的诚意,去改变海宁之前对他们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