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嘴巴不严,老把梦里的事情告诉老秤。老秤这几年的生意开始红火起来了,老秤用骡马转用货物。生意好了的老秤也有了脾气和架子。我也知道老秤现在每次出门要带上我的原因,不是单纯地继承衣钵的问题,而是我可以给他指明财路。但老秤和我都不知道我这样做的后果,后来我给老秤说这次出门不能去南方,要走北方,几日后要回来的时候,我突然昏厥了过去。剩下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醒来的时候老秤和娘都围着我,娘在一遍一遍地叫我瓜娃。我是听到瓜娃才有了意识的,我听见娘的声音神智恢复了很多。老秤用手摁在我的额头上,煞有介事地说烧得很,规祷一下。娘端来一碗浆水,三根筷子,老秤手里拿着一点馍馍,浆水碗放在我的头旁边,老秤变戏法一样地规祷了起来。老秤一共做了三次,第一次是一根筷子,直直地叫筷子立在碗中,筷子很听话,随着老秤的说祷,居然直立在浆水碗中,老秤脸色有点难看,第二次是两根筷子,但说祷的言语不尽相同,第三次是三根筷子。三次都是筷子按着老秤的意思和说祷的话立在碗里。老秤就开始往碗里一点一点地丢掐碎的馍馍,最后就是几张黄纸和一炷香,磕了三个头送走了老秤眼中的冲气。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老秤这样给我治病,几个时辰后我恢复了正常,娘端着一碗荷包蛋叫我赶紧吃。我吃光了荷包蛋又吃了两个馒头,我想去村里转转,娘在身后叮咛我刚出了汗,小心着凉。我嗯了声,人早已出了大门。
路上我看见黄婶家的小黄和三友家的小黑勾搭在了一起,小学和小生、有才、有化几个围着看,胖子兼村长的苏安在旁边指指点点,准备砍酸刺的有德叔从肩膀上抡起扁担,照着小黄和小黑打了下去,瞬时地面上多了一滩血水,小黄和小黑嗷嗷叫着,夹着各自的尾巴跑开了。苏安骂有德缺德,破坏了人家的好事。小学和有才问苏安什么是好事。有德便骂苏安带坏了我们娃娃。
小黄和小黑的好事被有德破坏了。苏安跟着有德打酸刺去了。小生和有化扯着我的衣袖叫我跟他们去打马蜂窝。我因为猪鸡的宰杀而落泪,但我对打马蜂从来都不手软。娘说过人的骨子里有善的因,也有恶的果,我便是善恶的结合体。
脸肿得胖乎乎的我最终还是回到了家。老秤不在,我便是娘嘴上的瓜娃、心坎里的肉。娘心疼地叫了声瓜娃,急忙在瓦罐里撮了些碱面,和着娘的口水涂抹在了我被马蜂蛰过的地方。半夜里我发起了高烧,脸肿得像西瓜,嘴上又胡言乱语。娘急得喊来了有德。有德是老秤没出五服的堂弟。有德和老秤关系最好,简直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有德看了看我被马蜂蛰得圆乎乎的脸,笑着告诉娘说,瓜娃被蜂毒蛰得发烧了,喝点水,到天明就好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有德和娘的时间。我很早就知道娘和有德爱呼哧,娘和有德呼哧的时候和老秤一样有情调。娘总是从喉咙里发出莺歌燕语般的声音,有德的声音像月夜中哀嚎的猫头鹰。我听过老秤和娘呼哧的时候,老秤像原野上的野马,那声音铿锵有力,娘柔弱的像潺潺的溪水,把老秤那匹野马驯服的服服帖帖。有德不是野马,是猫头鹰,听起来叫人心颤。
这就是所谓的轮回吧!老秤不在的时候,老秤睡觉的地方便是有德临时享乐的窝。娘总会把土炕烧得热热的,等我到了梦靥的地方。不是老秤,就是有德,总会在娘的被窝里呼哧很久才偃旗息鼓。我在娘的眼里是睡了的,但我不由自主地又来到了索罗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家门的,黑夜就像是白天,我游荡的时候,事物都是透明的,虽然我人睡在土炕上,但另一个我却在索罗村游荡,我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但我不能离开索罗村,我只能在索罗村闲逛。我不是每天的夜晚都可以在梦中跑出家里在索罗村闲转的,只有在我身不由己的时候才可以,我从梦中走进索罗村的时候,索罗村的前世和今生我就一目了然了,更不用提索罗村的男男女女。
老秤把娘的双腿搭在肩膀上的时候,我看到了娘能驯服老秤的尤物。那时候我就开始厌恶老秤,我被娘的尤物吸引了,于是我试图靠近娘的身体,我想把老秤从娘身上掀翻过去,但是我怎么努力,老秤还是纹丝不动。娘终究还是在老秤的怀里呢喃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娘的肚子里。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只知道我在索罗村的时候,圆月夜柔和的月光给索罗村铺就了一层祥和的神秘。我在村里闲逛了一阵,除了几只狗对着我摇了几下尾巴后,我看到每个女人的怀里躺着一个男人,有些在聊家常,有些在呼哧,有些在说别人家的闲话,有些计划回娘家。当然也有翻墙入院的匆匆来客,随着屋里煤油灯一亮一灭,接着就是一阵急促促的蟋蟀的声音,我看到的只是两具血肉的木偶在机械地活动筋骨。直到我看见老秤和娘的时候,我被娘若隐若现的胴体所吸引,正如月夜的索罗村、朦朦胧胧的村落和起起伏伏的山梁一样,给我无限的眷恋。
有德和娘呼哧完,我也进入了梦乡。有德极不情愿地被娘从肚皮上掀起,慢腾腾穿好衣服,走的时候还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对娘说高烧退了,明天你问问八两他还敢不敢再去打马蜂。娘脸上和有德呼哧后的红晕尚未散尽,急切地说我的瓜娃就是太皮了。娘开门送走有德的时候,我也随着有德出了家门。油灯把娘的身影衬托的越发地朦胧,一会儿在墙上,一会儿在地上。油灯灭的时候,我感觉到娘给了我一个尚有口气的吻,那口气留有她和有德呼哧后留下的味道。
我不恨娘,这是娘的自由,也是她唯一能在老秤不在身边的时候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比起索罗村其他的男男女女,她这点算不了什么。于是我把这个秘密永远地留在了心底,直到娘过世我都没有从心底泛起过怨恨娘的意愿。比起索罗村那些标榜道德和嘴上的好人来说,娘做的没错,她只是有脖于伦理上的谴责。娘和有德的事情索罗村没人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而我就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