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妹这几日和三友叔闹别扭,家里灶火冷冷清清。满富、满花和三友这几日是生一顿,熟一顿的吃。云妹送走娘后,心情猛然开朗了很多,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下,张罗着给父子三做点吃的,边做饭边计划着我的这段姻缘,嘴上有点得意的微笑。一想到巧娘和自家男人的事情,手中的面团捏了又捏,恨不得捏出个名堂来!
娘自从说我成人后,很少和有德来往了,按娘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就是老不正经。娘叫有德给自己找个婆娘,有德说她偏喜欢娘的味道。娘说他们是露水之欢,迟早有一天要结束这段龌龊勾搭的。有德就沉默了。娘说温柔富贵乡,不及在家一个丑婆娘,家有丑妻热热闹闹。有德就低下了头。
正当苏安自鸣得意和银银一手炮制了索罗村桃色新闻的时候,巧娘把苏安堵在没人的地方告诉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苏安的。苏安惊得牙齿打了个冷颤,脑瓜子嗡嗡地响,结巴着说,这怎么可能?巧娘说,我说过,你玩归玩,怀了你家的种,我给你家送过去。我又没叫你给我来下种。苏安听了巧娘的这些话,跪下求巧娘的心都有,但巧娘说完话就转身走人。苏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银银看他恹巴巴的样子,问他怎么了?苏安那敢说实话,推辞说这会儿觉的浑身不舒服,心里特别难受。银银说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憋龊!
苏安这几天过的亦是小心翼翼,生怕巧娘突然来个袭击,自己和这个家就算完了。好在巧娘只是告诉了他这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事情就这样偃旗息鼓了。苏安正束手无策的时候,秋水从哪里听到消息,确信巧娘怀的是苏安的种。气得肚子里火团团转,又怕家丑外扬,憋着一肚子难受坐下来和苏安娘说起此事。苏安娘惊得半响都没了言语,生怕隔壁屋的银银听了去,这可不是她能捂就捂得住的事情。苏安娘还是老道,见秋水喀吧起烟来,知道他六神无主了。叹息了一声说,谁家都养娃,谁知道我们俩养了这么个种。要知道是这个结果,当初一屁股压死算了!好事没一件,坏事天天有,以前没老婆勾三搭四也就算了,这!这有媳妇了还沾花惹草的,这是没得救了!哎!人活脸,树活皮,我们这张老脸今后往哪儿搁呢?秋水深深地吸了口烟,突然咳嗽起来,瞥一眼苏安娘说,虽然是闲话,但是说的人多了就不是闲话了。这事又不好问那畜生,你有空去巧娘家探个口实,回来我们好商量对策。苏安娘觉得秋水的建议不错,难不成巧娘还能把她赶出门来。
晓生和花花的大爹舍来、小叔舍去、家父满贯正好训完巧娘,一前一后从门里出来。苏安娘刚好走到巷子头,看见三人从巧娘家出来,猜测是找巧娘理论去了,巧娘怀孕一事传得沸沸扬扬,这父子三人平时口碑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情形八成是又给巧娘下马威去了。自从巧娘男人杳无音讯后,满贯父子基本上没管过巧娘家,背后说巧娘是丧门神,克夫星。起初巧娘只是哭,问过神,求过卦,想尽一切办法寻找自己的男人。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巧娘的心碎了,泪干了,男人还是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巧娘在男人离开自己整三年,也就是男人三十岁生日的那天,为他用衣冠,招魂做了个坟,把一肚子的苦水和辛酸全都哭进了坟墓里。在男人的坟头恨下誓,只要她巧娘在世一天,定要把晓生和花花拉扯成人。晓生和花花是长大了,但是巧娘的内心啊全是无可名状的辛酸。
三友能敲开巧娘的门是有原因的。犁地的时候,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叫家公和小叔都不肯帮忙,舍来就更别提了。没办法,路上碰见三友,聊了一路回到村里,巧娘觉得三友人不错,跑去问云妹,云妹见巧娘母子三人可怜,就答应了巧娘的请求。云妹答应了,三友还有什么不答应的事情呢?于是三友在农忙的时候帮衬一下巧娘家。巧娘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云妹家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情,总会帮把手,两家关系和睦温馨。怪就怪三友那日起得早,说好早上给巧娘家犁地,巧娘家养着一头黑驴,和三友家的驴刚好是一对,犁地,驮东西帮衬了不少。三友把自家的驴栓在门口的柳树上,才去牵巧娘家的驴。巧娘起的更早,早早给黑驴喂了瘪麦玉米和苜蓿,正准备牵出圈来。三友进来了,黑灯瞎火地三友的一双大手就碰到了巧娘的胸脯上,三友像被电了一下,马上把手伸了回去,巧娘问三友今个起这么早?三友说那一片坡地大着呢,早起早收工。巧娘说她准备好了干粮,就在布兜里。说着把缰绳递给三友。三友觉得自己是接住了缰绳,但是怎么又把巧娘揽在了怀里。巧娘并没有抗拒的意思,三友就把巧娘搂得更紧了。巧娘就这样被三友拥入了怀里,就着驴槽干完了好事。
苏安娘见满贯父子从巧娘家出来,知道没好事。巧娘这些年过的不容易,寡妇门前是非多,巧娘有一肚子的苦水憋着呢!苏安娘本想转身回去,满贯父子迈着脚步大了些,几步就走上前来。舍来和舍去沉着脸从苏安娘身边走了过去。满贯像丢了魂,一脸的不高兴。苏安娘没敢支声,几人插肩而过。其实苏安娘不知道,是巧娘把满贯父子赶出了家门。这些年满贯父子咒巧娘是祸害,害死了自己的男人,还占着男人的家产不挪窝。其实满贯是想把巧娘赶出索罗村,二儿子的家产就给小儿子舍去,谁知巧娘死活都不愿意。满贯也无可奈何。父子三人听说巧娘在村里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气冲冲找巧娘理论。谁知三言两语就被巧娘赶出了家门。按巧娘的话说,我生是索罗村的人,死是索罗村的鬼,你满贯父子还把我生吃了不成?手心手背都是肉,死了男人的就不是人,你满贯没做亏人的事情,就不会折了后人。满贯吞吞吐吐说不出几句屁话来,就被巧娘封了嘴。舍来和舍去准备打巧娘,晓生和花花在屋里帮巧娘骂满贯父子。巧娘说,今儿个要是你舍来和舍去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巧娘今日就叫他们父子气绝人亡。老不死的满贯,你以为她杜家没人收拾得了舍来和舍去吗?巧娘嘴上骂着满贯父子,冲进厨房拿着一把菜刀准备砍人。满贯见巧娘如此凶狠,怕万一闹出人命来就不好给她娘家人交待,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巧娘并没有追出门口,只是哐当一声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嚎哭了起来。晓生和花花也跟着哭。
我在做银器,一对很精致的手镯。这是老秤把手艺传给我后,我做的很多件银器里最精致的一件。我是听到巧娘家的哭声才告诉娘的。我们家就住在巧娘家隔壁的隔壁的边上。娘虽然憎恶巧娘勾引了自家的男人,但是娘这些年似乎也明白了巧娘过的艰辛。男女之事并不是女人的错,就像有德和她一样,无意中就发生了。娘犹豫了一会,还是过去安慰下巧娘。女人能从女人的哭声里听出故事和伤悲。娘是被巧娘的哭声释怀了内心的疙瘩。娘进去的时候,巧娘正准备往房梁上的绳套里伸脖子,晓生和花花哭成了泪人,娘明白巧娘要干什么,急的在门口大喊大叫起来,三友和云妹,苏安娘、上善几个听见连忙跑了过来。三友和娘抱着巧娘的身子,云妹搬来凳子垫在巧娘的脚下,上善把绳子从梁上扯下来,娘拉着巧娘的手说,妹子你傻啊!你闭上眼就万事大吉了,晓生和花花就难活了。巧娘哭的稀里哗啦,娘和云妹、苏安娘都潸然泪下。娘后来给我说,她看见巧娘的哭,才明白女人的苦。云妹给娘说,她看见巧娘丢下孩子准备上吊,才知道她活的那么无助,悔恨自己听了别人的闲话,把巧娘逼成这个样子。娘说我们都欠巧娘的,这左邻右舍的,是我们把她逼上了绝路。云妹不理解娘还能欠巧娘什么,但不好意思问。娘眼里那串没落下的泪水,在她说完这句话掉下来的时候,我深信娘从心里接纳了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