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窄小木船缓缓地顺流而下,船面上堆满了柴枝、鲜花,以及过世亲人。本书免费章节请访问。爱德华拉弓满弦,紧接着松手,顶部绑着松脂、燃着火焰箭矢便远远降落船板上,霎时间,火光映满了河面。
艾尔伯特葬礼是斯卡提王城郊外举行,遵循他曾经意愿,采用了奥丁人古老仪式。管身死他乡,但葬礼并不冷清,有近万奥丁军队和奥斯布达骑兵,还有因各种目而出席斯卡提人。
佩恩斯伯爵夫人、斯卡提公主殿下尤其热情,摆出一副主人架势,处处体贴、周到,并且还想葬礼过后,亲切慰问一下死者家属。不过可惜,爱德华不方便,莉亚没心情。
但登上马车启程驶向军队驻地之后,诺丁汉伯爵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她这幅样子,难道已经把王位看做囊中之物?”
被问询奥斯布达女公爵回答:“当然,按照继承顺序,确实如此。”管七十岁老妇登上王位,听起来实有些滑稽可笑。
“但,路易女儿呢?我听说她还活着。”只有腓力这一支绝嗣时,王位才会由他父亲兄弟姐妹们按顺序继承。
可问题是,“谁都不会把王位让给一个众所周知疯子。”
公主殿下疯了,那个路易国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底别扭多年但死前却依旧记挂过女儿。她侥幸逃脱了被火焰无情吞噬厄运,逃离了她父亲为她安排石棺,却亲眼目睹了父亲死前惨状后,幼小心灵受不住刺激而神智失常。
佩恩斯伯爵夫人接掌月光城后,就派人把腓力唯一可能血脉看管了起来。女孩不能继承王位原因不仅仅是疯癫,还有她那说不清道不明身世。即使路易从未公开承认,但这么多年冷淡跟漠视,提及此事时态度暧昧不明,也足够有心人士联想以及传播了。而佩恩斯伯爵夫人,恰恰就是这样一位有心人士。于是,公主因血统不明不具备继承资格,已经成了众贵族乃至平民们都接受事实。
“我好像明白了,”莉亚瞥了她伯母一眼,继续道:“奥丁、奥斯布达跟斯卡提开战,大受益者却成了佩恩斯家族。插凯瑟琳胸膛上那支箭,是从斯卡提队伍当中射出来,作为大贵族、作为王室成员,做成这件事绝不困难。表面上看佩恩斯夫人是为儿子报仇,而实际上她真正觊觎,是斯卡提王位。我猜对吗?我亲爱伯母。”
伊莱恩没有转头,目光始终注视着马车窗外。“这对你不是坏事,”她说:“为了巩固王位,她会千方百计跟你议和,你至少能从她手中名正言顺拿回伊登郡,或许还会多。”
“可我根本不乎!”莉亚拔高了声音,碧绿色眼眸紧紧盯着她曾经尊敬长辈,“我想要不是这些,不是伊登甚至多。我只知道因为这场权谋,我失去了至亲人;我只知道三十艘战船东征,后还是一场空;我还……”她顿了顿,双手交握攥紧,“我还想知道,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角色。”凯瑟琳身死,奥斯布达就即刻出兵,时间拿捏刚刚好,很难让人相信这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而月光城即将被围困之时,腓力父子又先后死掉了,管路易称得上是玩火**,但腓力死因却有诸多疑点。莉亚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伊莱恩跟腓力间有着怎样刻骨仇恨。
奥丁曾经王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因为无所顾忌,所以,无所顾忌……
“我不喜欢这样。”马车抵达驻地后,伯爵夫人像逃难一样跳下,飞地远离她伯母身旁。她将自己所猜和所闻告知丈夫,然后心情沮丧地说:“是,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被利用被算计,不喜欢曾经熟悉人变得陌生,不喜欢事态偏离自己期望方向。
“这就跟你玩扑克牌一样,”诺丁汉伯爵把妻子揽进怀里说:“你利用自己手中牌,来计算对方可能出牌,你看到眼前这一步,就可能已经预想到了未来很多步。但这游戏主动权并不你手里,确切说,并不你一个人手里。你计划,对方也筹谋,未知结局有很多种不同可能,事实上,谁都没有把握说事情一定会朝着自己期望方向发展。”
“可我还是忍不住有种被背叛感觉。”这就像打保皇时你以为是同伙,结果却发现人家只是伪装深。
诺丁汉笑了笑,“那是因为你太简单。”总是认为这世上除了朋友就是敌人,其实有太多人为了不同目,会特定时刻站或许对立一方,但他们未必是敌人。
“哦,听起来这像是说我傻意思。”
伯爵大人拒绝正面回答,而是轻揉了揉妻子红色长发。“你只需记得,伊莱恩不会害你。”
“可她已经害我失去了艾尔!”管是间接。奥斯布达即便与佩恩斯家族结盟,一切阴谋执行者也绝不会是伊莱恩,她没那个必要。而且艾尔伯特确实是因病而死,老公主为防奥丁借机翻脸,连死者尸身都派人严密看护,直到交付家属手中。但,如果不是因为这许多波折,也许他就不会死,起码,能撑到见她后一面。
诺丁汉叹了口气。“因此,她会补偿你多,”他接着补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虽然知道了这一连串事件背后都有佩恩斯家族影子,莉亚依旧不能跟对方撕破脸,起码现还不能。伊莱恩有一点说很正确,她可以名正言顺拿回伊登,她必须名正言顺拿回伊登。为什么不呢,三十艘战船近万人军队,跨过海峡而来可不是为了什么组团观光,莉亚是来迎接她亲人,诺丁汉则有点剑指教宗领意思。
现如今,格拉斯跟泰格两方人马还斯卡提东南边境呈胶着状态。奥丁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彻底摆脱教会钳制之前,它都不可能真正停下来。但首先,他们必须牢牢守住这条漫长战线,从奥丁到斯卡提,再从斯卡提到教宗领。伊登是个很好跳板,一个转折点,也是补给点,只有把它纳入诺丁汉家族权利范围之内,才能真正解决奥丁军队后顾之忧。
莉亚对它势必得,佩恩斯伯爵夫人,也割让干脆甚至急切。正如伊莱恩所说,她急于稳住唾手可得王位,跟奥丁交好才是上策。至少,不能这当口儿显得跟教宗夹缠不清,没瞧见腓力这活生生例子么。
所以葬礼过后第二天,白发苍苍佩恩斯夫人就大开宫门,招待了她成为此间主人以来第一位客人——诺丁汉伯爵夫人。
“这真是不幸,太不幸了,”拥有七十岁高龄,佩恩斯夫人精神确实超出常人。她一手拿棉布绢擦着眼泪,一手紧攥着莉亚手腕,眼圈泛红语带哽咽说:“我能理解你现这种沉痛心情,是,我父母,我丈夫,还有我小儿子,很多亲人都先于我离开了人世。哦,可怜就是我那小儿子,死残忍母狼手中,而你亲人也……亲爱,他们一家是我们共同仇人。”
事实上,谁跟谁仇恨大一些还真不好说。莉亚堂侄亚瑟,还是死狼狈为奸费迪南和尤菲米亚手中,搞不好,就是佩恩斯夫人小儿子放得第一把火。至于那之后他协助伪女王奥丁国土上引发一系列暴|乱跟战争,就不必说了。但莉亚也没出声反驳,人都已经死了,何况佩恩斯夫人说这番话用意并不此。
果然,银发妇人把干嚎没滴泪眼圈狠狠一擦,就带着话锋转了开来:“好孩子,你放心,虽然我们仇人都已经提前死了,但这个仇,我们还是能够找到人报。”
她明明已经设计害死了凯瑟琳跟腓力,这话显然是别有用意,是针对莉亚一个人说。莉亚心念一动,不由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佩恩斯夫人冲她一笑,遍布皱纹眼角活像是朵绽放白菊花。她站起身,拉着莉亚走到窗户前。“来这儿,亲爱,看看我送给你,小礼物。”
高窗之下,空旷广场上,一个六七岁大小女孩儿被绑缚着双手推搡着向前。她表情呆滞,目光有些涣散。不用任何人介绍莉亚也已经知道,这就是路易女儿,那个疯了斯卡提公主。
“我把她送给你,作为对丧亲之痛补偿,”老妇人莉亚耳边轻声说。
“你想把她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她会被绑广场上示众三天三夜,然后施以刮刑。那之后看,行刑人会活活挖出她心脏,就像她姑妈曾对我儿子做过那样。”
“你疯了?!”莉亚高声惊呼,不可思议盯着面前一脸慈善银发长者,“她还只是个孩子,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孩子啊!”
佩恩斯夫人撇嘴冷哼。“你错了,”她说:“她是我仇人,腓力一家都是我仇人。她是一只狼崽子,一只未来母狼。等她长出了獠牙、积蓄了势力,终有一天,会扑回来咬我一口。对你也是一样,腓力跟路易死亡,奥丁人功不可没。”老人露出冷酷微笑。
“不,不一样,我不会杀害幼童而且是用这么残酷刑罚!”莉亚怒视着她,又转头朝坐屋子中始终一言不发奥斯布达女公爵求援:“你怎么说,我亲爱伯母,你也赞成让侩子手一片片割下这孩子身上所有皮肉吗?哦,这话说出来我都感到恶心!”
但伊莱恩只是用沉默来回答,望了她一眼,包含着令她无法完整解读情绪,似乎还有,期待跟热望……
我懂了,莉亚想,什么报仇,都是掩盖真实目借口罢了,说白了,依旧是对王位执念作祟。
管疯公主血统遭到质疑,可她毕竟是斯卡提公主,毕竟从来没被她父亲或祖父公开否认过。只要她活着一天,佩恩斯家族执掌斯卡提就算不上名正言顺,只要她尚人世,佩恩斯夫人就不可能踏实安心坐国王宝座上。何况没了父亲,她至少还有个身为泰格公主母亲,和国王外祖父。就算不是为了什么亲情,泰格国王也绝对会来斯卡提主张他权利。
而眼下,却有个除掉小公主极好机会。因为腓力一家也是奥丁仇人,佩恩斯完全可以把责任全部推倒诺丁汉家族头上,似乎他们对无辜孩童执行如此残忍刑罚,只是迫于无奈,迫于奥丁人施压。一方面,让奥丁跟泰格彻底决裂,进而跟自己站统一战线上;另一方面,也避免了跟泰格关系进一步恶化。
不管说再怎么冠冕堂皇,佩恩斯夫人都是为了自己利益,而莉亚,则是她找来背黑锅替罪羊。
“我绝不会允许这种残忍事情发生!”诺丁汉伯爵夫人坚定地说,无论是出于良知,还是出于自卫。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亲爱,”佩恩斯夫人不意挥了挥手,管头顶还没戴上那顶王冠,但她已经不由自主做起了女王派头。她说:“这是斯卡提,不是你们奥丁!”斯卡提人事,凭什么让奥丁来插手?!况且,“你不会做因为仇人女儿而跟我们开战,这么不明智事情吧?!”
“当然不会,尊敬夫人,”莉亚也笑了。她是想过凭借近万奥丁军队,佩恩斯家族也不得不就范。但是现,她却又忽然想到了好法子,不战而屈人之兵法子。“您说对,这里是斯卡提,当然只能由斯卡提人自己解决。而我,杜布瓦家族阿梅莉亚,作为王室成员以及您亲人,理应为你分忧解烦。”
佩恩斯夫人猛然一怔,她警觉地退后半步,紧张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莉亚模仿她刚才动作,同样挥了挥手,眼眶中绿波翻涌,金红色长发肩头跃动。
“我只是想说,无论哪儿,王位继承人都从来不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