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上班,何汉生就听到了爆炸性新闻。
侯科长辞职了,而邹帆成了销售课科长。
何汉生心里接受不了。侯科长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呢?虽然侯科长平时也挺严厉的,但作为领导还是称职的。他觉得侯科长就像大哥一样,每当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都可以从他那里获得帮助指导。他走了,何汉生心里一下子不安了起来。他觉得侯科长辞职有可能是被迫的,侯科长在公司已经十年了,从一个车间工人升到销售科长,这其中的艰辛或许是常人很难想象的。可当公司换掉他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禁为侯科长感到悲哀。而现在邹帆竟成科长了,也更成了他的领导。他很难想象本来就有些不和的他们,以后该如何共事呢?
公司有规定,辞职了,也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交接时间。何汉生发现,侯科长也没来。而邹帆已经接替他的工作了。这不,刚上班不到两个小时,邹帆就组织大家开会了。
何汉生也去参加会议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销售科长了。关于工作,我再重新分配一下。何汉生,新加坡客户以后也归你管吧。一些业务,一会我跟你说一下。”
“好的,邹科长。”何汉生立即答应。
在公司里,职位压人,何汉生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心里还是有一百个不乐意,南京和西班牙客户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了,再来一个新加坡客户,这不是要他命吗。再说新加坡客户最难缠,一旦交货晚了,立马派人来盯着。当时邹帆和沈主任打架,就是因为交货的问题,做新加坡客户的销售担当太不容易了。
会议结束后,邹帆又细细跟何汉生说了一下,有最近一周的发货计划、客户市场不良索赔、客户付款、合同等,并且还说明天有客户来,其中还有一个澳大利亚人。
何汉生突然感觉千斤重的担子正朝他压过来,压得他快喘不动气了。但既然接手了,又不得不做。
他立即熟悉新接手的这块业务,并为明天到来的客户做准备。
一天下来,何汉生手忙脚乱的,突然感觉时间飞逝一样都不够用的了。
第二天上午,客人到了。一位新加坡人,是采购关经理,另一位是澳大利亚人。关经理以前来过,脾气急躁,总是一样的严肃。何汉生接待了他们。
他们去了会议室,也简短的介绍了一下。那位澳大利亚人叫莱德·布朗。何汉生称呼他m
b
ow
。
何汉生虽懂些英语,但口语由于练习少,在介绍时就卡了几次。客人也在努力的听着,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会议室里气氛紧张的令人窒息。
何汉生急忙去泡茶冲咖啡。他看着侯科长的办公室,如果侯科长在就好了,那样局面或许会好一点。他也感到了客户来者不善,接下来也不知如何应对,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他刚给客人放下咖啡,邹帆进来了。
邹帆和客人特别是布朗先生热情的寒暄着,他们如同许久未见面的朋友一样。
邹帆,高中学历,曾去过澳大利打过工,英语口语还可以。他和布朗先生用英语熟练交流着,并且还洋洋得意的说他升职了,现在是科长了。客人话里也多了一些恭维和赞扬,如同夸赞一位优秀无比的青年才俊。
何汉生站在一边,无法参与到他们热烈的聊天中,只能端端茶水,清理一下垃圾,如同这个会议室的保洁一样。
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客人也主要围绕产品交货期展开,并说如果周五之前再不保质保量交货,他们后续就取消订单。何汉生也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他们几次去车间看,何汉生一直陪同着。去车间时,何汉生给他们拿鞋套、开门、拉门帘,像对待上帝一样热情服务着。
紧张的心情,业务的不熟练,再加上英语口语的不流畅,他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晚上,他们一起去吃饭,邹帆也在。
一整天里,何汉生被训斥被嘲笑了好几次,他的自信心很受打击,心情也不好。菜还没上来,他们四个人干坐着。
“汉生,你别呆坐着,给客人倒点茶水啊。”
“哦哦。”何汉生这才意识到大家茶杯里都空着。
他急忙去倒水。这家店的水壶和别家不一样,一般的水壶提起来就可以倒水,而这家店的水壶像个暖瓶,有个瓶塞,一侧有个按把,倒水时,需要先压一下按把,瓶塞出来后就可以倒水了。何汉生以前没用过这样的水壶,他提起来就倒,怎么倒不出水来啊,他一压那个按把,水呼啦一下都洒出来了,还好都洒在桌子上了,要是烫到客人那就麻烦了。
他急忙道歉,并迅速用餐巾纸擦水。
很快,菜上齐了。
何汉生本来话不多,再让他用英语跟客人交流,的确有些为难。而且,这次客人来本身是带气的,没有一点善意。你不开口说话,客人绝不说一句话。
一顿饭就这样尴尬无比的吃着。
何汉生借去洗手间,在外边待了一会。过了一会,邹帆也出来了。
“你在外边干嘛呀,还不快进去陪客户。”邹帆语气里充满了训斥。
“好的。”
屋里没有了邹帆,气氛更加僵了。
何汉生尽力想着话题,又极力回顾着那些英语单词,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何汉生一次次给客人斟着茶水,他多么希望这顿饭局尽快结束啊。
一会,邹帆进来了。
“关经理,再加个菜吧?”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
“好吧,那我们回酒店吧。”
大家都起身了。
“汉生,你去买一下单。我去开车。”
“好的。”何汉生答应着。
他又窘又慌,答应后,才想起既没带现金也没带信用卡。他也不管了,先把客人带下楼再说。他先去了收银台那里。
“你好,214房间买单。”他装作买单的样子。
“好的”店员正在结算着。
“你好,您是214房间的吧?”另一位服务员站在一边问。
“是的。”
“您的包忘拿了,请拿好。”
“谢谢。”何汉生急忙道谢。原来自己忙的一团糟,连包都忘拿了。
“你好,总共四百八,现金还是刷卡?”
何汉生在摸着口袋,也在翻着包,故意作出一种在寻找的假象,因为客人也在身边。
“不好意思,我卡好像忘带了,先等一下。”
何汉生说着急忙给邹帆打电话。
“邹科长,我卡可能忘带了,你过来付一下款吧。”
很快,邹帆进来了。邹帆一脸的鄙视和气愤,看了一眼何汉生,然后把信用卡给了服务员。
走出饭店,邹帆开着车拉着客人走了。
何汉生被遗弃在了大街上。
因为晚上要值班,他打车去了公司。
宿舍里,静静的,空空的。曾经的意气风发被现实击碎的连渣也不剩。他感觉自己就像废物一样,啥也不行。家里有妻子和妈妈矛盾不断,工作又一团糟,连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他颓废的躺在床上,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蜷缩着,不是冷,而是因为不安与无助。他想把自己展示给世人,可收到的却是硬硬的拳头。付出没有回报,他越认真努力,心里就感觉越悲哀越可怜。所做的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正值壮年,却感觉如同一位老翁,没有了活力,也没有了希望。
第二天,客人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