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御。
脸色阴沉的男人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审判广场附近的街道和小巷里。他们拿着棍棒和刀子;锤子和斧头;各种大小、形状和状况的剑;用榆树木自制长矛和弯曲的弓。这些人裹着毛皮斗篷和羊毛大衣,冒着下午三点左右的大雪,飘落的雪掩盖了他们的接近,隐藏了他们的人数。
何景召集了大约五百名冬日大革命的幸存者,在这群经验丰富的战士中,他还尽可能多地召集了南御内对皇帝不满的农民。有传言说广受欢迎的大教长哈特尔福被韩成奉皇帝之命给处决,这一消息瞬间就点燃了南御城中苦难大众心中的那团怒火。那些默默忍受了皇帝所有其他命令和虐待的人们,此刻再也忍受不了了。在他们看来,皇帝正在试图把他的暴政扩大到众神的领域,而他们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审判庭塔楼的守夜人并没有注意到接近的暴徒,直到一群群全副武装的战士从大雪中出现,开始向审判广场进军。他们立刻敲响了警钟,把箭搭在了弓上。然而,当广场上的人数不断增加时,弓箭手的指挥官犹豫了。他不想做出向人群放箭的决定,因为那只会进一步地引发更大的骚乱。在等待上级告诉他该怎么做的命令时,他浪费了最宝贵的时间。
而这时,塔里的士兵们已经决定先让谁流血了。暴徒中的弓箭手瞄准并向朝廷城墙上巡逻的守夜人射箭。大多数士兵已经躲进了城墙上的城垛后面,但广场上的对手中有许多在边境与林地乱民作战过的士兵,也有在北地的荒野中打猎过的人,他们把瞄准和眼神练到了那些守夜人无法想象的程度。十数名士兵被精确的射击击倒,许多人倒在了堡垒的院子里,就像他们撞到的石板一样死气沉沉。
当释放箭矢的命令终于下达时,塔楼上的弓箭手们发现敌人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暴民举起用门和百叶窗制作的粗糙栅栏,许多栅栏的表面都潦草地写着警告皇帝的标记。箭射中了这些木板,但没能射穿躲在木板后面的人。猎人和神射手的复仇让好几名塔上的弓箭手倒在狭窄的过道上,箭矢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一群愤怒的人聚集在广场中心的断头台上,人群中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喊叫。叛军就像一群狂暴的狼,在没有其他武器可用的情况下,用靴子和徒手推倒了这个可恶的平台,把它砸成碎片。何景站在断头台的台阶上,向他的追随者大声命令道,命令他们把绞刑架拖下来。暴徒们拿着支撑绞刑架的粗橡木桩,转过身来,冲向审判庭巨大的大门。
当被围困的守军向全城宣布他们的困境时,警钟再次发出了响声,号角和喇叭的轰鸣声也与此时同时响起。驻军指挥官知道如果叛军进入要塞,他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保卫要塞。此刻,那些傻瓜们似乎满足于用他们临时制作的攻城锤来攻城门,但很快其中的一个叛军就想到了用梯子。没有足够的士兵保护城墙,审判庭在这群暴怒的叛军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审判庭的捍卫者们疯狂地盯着附近庞大的皇宫。宫殿里有数百名士兵,皇帝自己的卫兵和那些家伙。如果那些战士能挺身而出,镇压叛乱,审判庭就能得救。否则,皇帝的尊严与整座南域城都将陷落与叛军的手中。
风炀注视着对帝国审判庭的袭击,屏住呼吸等待暴徒的暴力会让堡垒的守军陷入恐慌的那一刻。从长期的经验来看,他知道士兵们对这种情况的反应,当他们被要求在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的情况下战斗时,任何一场战斗都将变得非常的可怕。当风炀拆下绞刑架,暴民用它来攻击城门时,这对守军指挥官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号角、钟声和鼓声从堡垒里响起,振奋着守军们的士气。
近在咫尺的帮助就是皇宫本身。他把目光转向那个方向,看到皇宫卫队的慌乱不安。他们跑来跑去,向他们的军官报告,然后匆匆赶回去加强宫殿门口的防御工事。事情就这样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一声尖锐的号角在南御的上空回荡。
一大群骑兵轰隆隆地从大理石人行道上走下来,他们的骏马的蹄子在石头上擦出火花。风炀知道那块金色的披风,上面有黑龙和金盾纹章。南御之主,皇帝萧广手下的王牌部队,这些人不是来自贵族家庭或贵族阶层,而是一群雇佣兵,他们对皇帝的忠诚是他们唯一所理解的忠诚,黄金。
风炀皱起了眉头,看着骑兵向着审判庭方向冲去,他不知道何景和他的叛军在如此可怕的情况下战斗多久。虽然他们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来拖延骑兵的行动,许多街道上都竖起了路障,射手们在屋顶上等待着向敌人狙击。尽管如此,作为一名骑兵,风炀知道骑兵冲锋的力量,以及它对纪律严明的部队造成的心理破坏。
许多暴乱者甚至都还不是正规的军人,他们只是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普通农民。他们会像纸片一样被皇帝撕碎。现在风炀所能希望的就是这些骑兵会在杀戮的刺激中迷失自我。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被骗时,就太晚了。
“殿下,是时候了。”风炀对他身边的人说道。加洛·维奇王子点了点头,但当他举起双手时,脸上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铁链缠绕着他的双手,在他那穿着盔甲的胸膛上嘎嘎作响。
“古圣和神明会保护我们的。”加洛·维奇王子说。
“看来我们也需要向纳加姆寻求一些帮助了。”索西侯爵开玩笑道。这个蓬头垢面的云州人穿着锁子甲和狼皮斗篷,他粗大的指关节紧紧地握着一把大锤子的柄。
"我还是要说,你应该让我先试一试。"范·绍克伯爵穿着破旧的鳞甲,一顶亮蓝色的毡帽嘎吱嘎吱地耷拉在耳朵上,看起来有点不协调。“如果奏效的话,至少我们就能进去了。但如果能把这个没洗过的野蛮人伪装成韩成的人,那也不会让我们走那么远。”
索西侯爵的眼睛闪着威胁的光芒。“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应该谈谈。”他咆哮道。“作为云州城的使者,我被授权与其他领地内的领主谈判。”
“别说了。”加洛·维奇王子及时制止了两人的争吵。“那些农民拖不了太久了。”加洛·维奇王子的四名侍从,穿着禁军的盔甲和制服,抓着贵族的手臂。风炀也穿着类似的制服,还戴着校尉的袖章,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冒牌的禁军带着被俘的加洛·维奇王子大步走向皇宫大门。风炀继续低声向自己的神明祈祷着。现在是他们计划中最危险的时刻。
当他们走近时,王宫卫队放下了长戟,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风炀鼓足勇气,对着那些威胁他的卫兵咆哮着发号施令。
“我们逮捕了那个叫加洛·维奇的叛徒,罪名是煽动叛乱。”风炀说。“让路,让我们把这个逆党带到一个属于他的地方。”
卫兵们继续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风炀。风炀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一个青铜铃铛。
“你知道那些农民为什么要攻击审判庭!”风炀咆哮道。“他们以为我们把加洛·维奇关在那里,他们想释放他!在他们发现自己的错误之前让我们进去!”风炀看到守卫们脸上越来越不确定的神情后就知道有戏了。在士兵们提问之前,他决定最后说一句,帮助他们做出决定。“如果这个叛徒逃走了,我会让你亲自去和韩大将军交代的。”
威胁起作用了。看守城门的尉官挥舞着手臂,示意墙后的士兵打开大门。当风炀看到军士在门房里为士兵们重复这个手势时,他咧嘴笑了。在匆忙地把囚犯弄进去时,他们忘记了最基本的安全措施。他同时打开了两扇门。
“我会向陛下和大将军汇报你为国效力的事。”风炀答应道。然后风炀的铁拳猛地打向了守卫的下巴,把他像一头被砍倒的牛一样摔在地上。其他被认为是禁军的人也立刻行动起来,在门房里目瞪口呆的守卫还没来得及关上大门之前,他们就冲进了里面的大门。其余守卫着外门的部队,都被从后面偷袭过来的鬼鬼祟祟的人拖了下去。范·绍克伯爵的随从士兵,他们从小就在密林里跟踪野兽。偷偷接近宫廷卫队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一旦我们进入内院,我们就可以利用逃生隧道进入宫殿。”加洛·维奇王子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缠在手上的锁链。当宫殿扩大到超出原来的尺寸时,旧的逃生隧道已经过时了,但由于某种原因,通道从来没有被填满,只是用砖堵上了。对于一个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的人来说,重新打开它将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现在已经不需要耍花招了,造反的人纷纷向王宫涌来。他们中有一些是冬日革命者,但大多数是贵族们自己的随从士兵,有剑客,有猎人,云州的长斧手和海外的狰狞戟手,旭日塔的弓箭手和古圣之地的蒙面武者。
风炀向这支混杂的队伍下达了命令,并将他们指向城门,在那里加洛·维奇王子的侍从正与宫殿卫队搏斗。假的禁军已经占了上风,但增援部队很快就会决定战斗的胜负。
“现在,如果我们能在韩成把他的近卫带到这里之前把宫殿保卫好,”风炀高声说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拒绝的坚定。
索西侯爵拍了拍面色苍白的风炀的肩膀。“我不应该为他担心。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听到云州人的吹嘘,风炀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你做了什么”他问。
侯爵也瞪着骑士,脸上带着沾沾自喜的微笑。“艾瑞娜在尽她的本分,”他说。“等那个乡巴佬人渣走了,就没有人会担心他是怎么死的了!”
当丈夫的拳头猛击她的脸颊时,艾瑞娜公主痛得喘不过气来。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她摇摇晃晃地往回走,扑向掉在地上的匕首。韩成在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它之前就扑了过来,抓住她的头发,用野蛮的一扭把她拽走了。他的拳头再次猛击,连在她的肚子上,把她打的蜷缩在了一起。但他一点也不满意,又一拳打在她的下巴上。
“主人!”韩成的管家慌张地喊道,冲向他的主人。“主人!你会杀了她的!”
韩成转过身,瞪着他的管家。血从他一侧脸上的一道长长的伤口上滴落下来。“我就是这个意思,”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管家从来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不喜欢流血。这就是为什么当他走进主人的卧室时,他大声喊着要下面来报信的原因。艾瑞娜公主一直站在熟睡的主人身边,手里拿着匕首。管家的喊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使她颤抖了一会儿,在那一刻,韩成才能够滚开,但他的脸还是被针对他心脏的刀片所划伤。
“您不能够这么做!”管家抗议道。与此同时韩成再次冲上前,又打了他晕头转向的妻子一拳。仆人伸手阻止他,但一想到他的主人暴怒的样子他就发抖。相反,他以韩成能理解的唯一方式恳求她的生命。“如果你杀了她,你就永远无法继承侯爵的头衔。他们绝不会让你保留索西侯爵给她准备的嫁妆。你将失去你本应拥有的所有土地。”
听到管家的话后,韩成这才松开了手,任由艾瑞娜瘫倒在地上。“侯爵?”他暗自说道。“那个血统高贵的流氓今天来过。是他让她这么做的!”他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毒蛇的特质,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贵族在婚礼后这么快就想要他死。
“也许这和暴乱有关”管家建议道。
怒目而视的韩成突然转向他的部下。“暴乱?”他厉声说。“在哪里什么时候”
管家被主人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心慌忙忙地后退了几步。“审判庭外起义了,”他说。
韩成愤怒地咆哮着,冲向他的衣柜。“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想除掉我,就利用了这个贱女人!”
管家盯着他的主人,不愿意相信他的话。“没有人……没有人敢……”
韩成向他的仆人摇晃着一只靴子,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让敌人有勇气以这样的方式攻击他。“他们敢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打算废黜皇帝!”他宣布道。“这场骚乱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用手指着管家“去告诉那个信使,让他给所有我们可以信任的密使和城内的守军传个信。敌人不在审判庭!在皇宫!”
听到这么大一个消息,管家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急忙跑下楼去给送信的人下达指令。韩成则继续穿着衣服,他已经担心可能来不及了。他恨恨地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失去知觉的女人。
“在这一切结束之前,亲爱的,”他说,“你会希望我的管家让我刚刚就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