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无惧火焰!”孔不名唱念一声,便向吴慎冲了过去,这番作为让蒲残生与影族之人都是面露异色。
孔不名以乱之道改变周身规则,使自己不畏惧火焰力量的侵袭,但无形之炎的性质奇特,并不以灼烧为主,反而如水一般地渗透侵蚀,由内而外地焚化对方,无声无息,胜于微末。
乱之道与无形之炎相互倾轧,孔不名身外半尺处两股力量不断对冲,如同烟花绽放,彩光闪灭,越是靠近吴慎,无形之炎的力量就越是强大,硬生生将乱之道压缩到孔不名身外不足一寸之处,恐怖的热力侵蚀而来,让孔不名如陷泥潭,汗流浃背。
然而最可怕的是,无形之炎所覆盖的地面,亦被融化,在吴慎周围竟是形成一小片的熔岩小湖与之前融化的石屋混流在一起,可令人惊奇的是,吴慎所处之地却是安然无恙,他坐下的石椅以及那片地面如同熔岩小湖中的孤岛。
吴慎安坐石椅上,仿佛已经失去自我意识,没有丝毫动作,对正在发生的事也没有一点反应。
孔不名见到此番场景,不惊反喜,乱之道波动猛然爆发,将无形之炎推出三尺开外,他一步跨出,越过熔岩小湖来到吴慎身边,正待他要出手将吴慎击晕之时,突然手腕一紧,他下意识地看去,只见吴慎正抬头望着自己。
那双眼睛十分奇特,包含天地,广纳万界,似有无尽星空在其内轮转,无数星辰在双目中生灭不断,它无悲无喜,无我无物,没有半点情绪,却并非无情冰冷,而是以超然看红尘,以常态观世界,它明明是在抬眼看自己,可自己却觉得它是在无穷高天之上俯瞰世间。
孔不名心下大震,一眼难忘,他似乎从那双眼中看到了自己道的尽头,当他还要探知之时,手腕处一松,那双眼睛闭合,吴慎也随之昏厥了过去,无形之炎亦蜂拥而回,重新钻入少年体内。
“他是谁?”孔不名万分确定那绝不是吴慎的眼神,难道说,这孩子体内隐藏着一位绝世强者的灵魂不成?
来不及细想,一把将吴慎横抱在怀,渡空而回。
看着孔不名怀中的少年,蒲残生眼中有着震惊,更多的却是欢喜,连连道:“好好好,这小子绝对不简单啊,将他留下,虽然他现在还不懂得修行之法,无法控制己身的力量,但只要好生调教,未来不可限量,说不得九枭首会变成十枭首,哈哈哈……”
孔不名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手指一挑,晶莹剔透的黄晶玉羊角碎片便是从吴慎怀中飞了出来,落向蒲残生,而他则是带着吴慎如飞而去。
“嗯?好精纯的岐黄之气,老二的提炼手法愈发高明了,以此等黄晶玉羊角配合那几味大药,破解五损气不在话下。”于蒲残生而言,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除了自己的石屋被毁外,一切都那么的顺遂完美。
……
当吴慎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月辉冷清,以窗口的形状照进屋中,吴慎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之中,昏暗的环境早已无法给他的视线带来阻碍,更有月光映照,他很快便看清了屋中的一切。
如石屋般同样简朴,一张自己正睡着的木床,一张木桌,两把木椅,不同的是,木桌上摆放着一把碧绿玉壶,以及两只同色玉杯,不过玉壶的壶口被一只木塞给塞住了。
许是久睡起来后,口中干渴,吴慎下床来到木桌前,伸手拿过一只玉杯,而后又将壶口的塞子给拔了去,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从壶口里传了出来,闻得吴慎口角生津,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他忙用双手端起玉壶,向玉杯中倾倒去,幸得他曾在宝阙楼见过类似之物,不然他只怕是还不会用呢。
壶嘴里滑落一道细流,如同浆液,呈半透明的琥珀色,映着月光竟泛着点点亮光,此液一出,那股芬芳变得更加浓郁,让人为之欲醉。
将玉杯倒满,吴慎迫不及待放下玉壶,端起了玉杯,他神色陶醉地闻了闻,而后仰头将之一饮而尽。
“啊,太好喝了。”吴慎惊喜万分,但是他词穷无比,对于味道更是缺乏描述性的词汇,只是觉得这比在宝阙楼喝的那杯不知名的水还要好喝。
他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有任何人影,表情顿时犹豫了起来,“先生曾经说过,不宣而取是为盗,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他再次向四周望了望,抿了抿嘴唇,突然想到,既然不宣而取是为盗,那我就问一问?
于是,他小声地喊道:“有人吗?我能喝一点水吗?不回答,我便当你同意了,谢谢。”
喊完之后,也许是出于心虚的缘故,他双手有些颤抖地端起玉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又倒了一杯……
“咦?没了。”吴慎晃了晃玉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颇有些扫兴地将玉壶放回了桌上,同时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浆液的美好味道。
“嗝……,这里是哪里啊?”吴慎打了个饱嗝,认准木门的方位,向外走去。
打开木门,一股冷冽的山风刮来,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睡到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走出门外时,他突然惊住了,因为这间木屋竟是建在了山巅之上,后方是幽深静谧的山林,前方则是一块从山崖延伸向半空的石台,下方悬空,如同鳌首一般向上方微微倾斜,仅有三丈长短。
吴慎小心翼翼地向崖边挪了挪脚步,探头下方,顿时让那令人目眩的高度,吓得赶紧退了回来。
“咯咯咯……”
这时,一道清脆如风吹银铃般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又是将吴慎吓了一跳,忙是将自己的身子贴到了木屋上,如此一来,那道笑声笑得更加欢快了。
“咯咯咯……,你这个样子还真是好好玩哦。”
吴慎连忙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穿着麻布衣,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站在木屋旁,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小女孩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充满着灵慧之气,胖嘟嘟的小脸有些婴儿肥,两腮布满红晕,额头也满是细汗,乳白细腻的皮肤在月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煞是灵动可爱。
“你……,你是谁?”吴慎不确定地问道,他想不通午夜时分,还在如此危险的山崖边,怎么会出现一名如此可爱的小女孩。
“喏,二爹爹怕你饿着,让我来给你送食物的。”小女孩将两手一抬,手中抓着的是一只用藤枝编织的小篮筐,里面放着几块肉食以及几颗野果。
吴慎闻言更加茫然了,“二爹爹又是谁啊?”
小女孩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透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她提着小篮筐三步并作两步地便向鳌首一般的悬台上跑去,山崖惊人的高度,似乎于她如无物一般,她一直跑到悬台最边缘处,才回过身来,笑嘻嘻地看着吴慎。
吴慎见状又是被吓了一跳,生怕对方有个闪失掉下山去,连忙喊道:“那里危险,你快回来。”
小女孩不仅没有回来,反而还在悬台上转了几个圈,笑道:“哪里危险,这个地方不知道多好,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景色,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哦,你要不要也过来看一看?”
见到吴慎正要摇头拒绝,小女孩将小篮筐又是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就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一般,说道:“我的二爹爹就是九枭首孔不名,他说让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把这些东西吃完,不然,他以后可就不理你了。”
“你认识先生?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吴慎听闻对方竟是叫孔不名为二爹爹,心下又惊又喜,连忙问道。
怎知小女孩哼了一声,将小篮筐放在了自己身前的悬台上,说道:“不告诉你,反正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你如果想吃的话,就过来拿,不想吃就算了,我要欣赏风景了,别打扰我。”说罢,她一转身便是坐在了悬台边缘,两只小脚伸出悬台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小脑袋则是抬着向一旁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吴慎好奇地也向那个方向看去,可是却被山上古木给挡住了视线,如果想要看清,是非上悬台不可了,最重要的是,先生让小女孩送来的食物还在上面,而且看小女孩的态度是不可能再给自己送下来了。
看了看让自己心悸不已的高度,犹豫了好久之后,一咬牙,他便抬脚向悬台走去,吴慎走的是一步一抖,强迫自己不向下看,可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越是害怕越是去看也就越害怕,这就是死循环一般,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酸软了。
悬台并不窄,最快处能有一丈,最窄的边缘,也就是小女孩坐的地方也有三尺有余,虽然一路摇摇晃晃,但好在悬台不长,吴慎总算是到了小篮筐的所在,他弯腰将小篮筐快速抱在怀中就要转身回木屋,却是听到了小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看。”
吴慎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小女孩正用一只小手指着天空,循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他愣住了。
只见得一轮硕大无比的圆月悬挂在自己头顶,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脚下的悬台像是登天梯,竟是让自己走到了明月的近前,自己似乎能够看到月上的山峰,这种经历很梦幻,这种感觉很神奇,让吴慎忍不住伸手想去触碰,却发现又远在天涯。
“我想有一天自己能住到月亮上面去。”小女孩充满天真幻想地说道。
吴慎一怔,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小女孩回过头,调皮地笑道:“你想知道吗?那你就坐过来,坐在这里我就告诉你。”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吴慎面色一苦,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小篮筐慢慢挪了过去,当他万分谨慎地坐到小女孩身边后,突然发现这万丈悬崖似乎也并不那么可怕了,他尝试也将双脚放到悬台之外,山风吹来,他觉得自己像是在空中飘着一般。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舒服?”小女孩嬉笑道。
吴慎想到自己之前的怂包样,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对啦,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顶天立地,不能总是畏首畏尾的。”
“男子汉大丈夫?”
“嗯,二爹爹说的,男子汉就要有责任,有担当,一言既出便要价愈万金,但我觉得他说的不全对,我们女辈也当如此才对。”
吴慎怔怔地看着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竟会说出如此颇具豪气的言辞,心中不禁佩服万分。
“所以啊,我说有一天我要住到月亮上去,就一定会做到的。因为太阳与月亮都只有一个,如果我能住到月亮上,那是不是就属于我一个人的了,哈哈,到时我就是月亮的主人啦。”小女孩信誓旦旦地幻想道。
“那你为什么不住到太阳上去呢?”
“笨啊,太阳太热了嘛。”
“哦。”
小女孩笑了笑,说道:“我叫青箬,你呢?”
“我叫吴慎。”
“吴慎?你的名字好怪哦,没我的名字好听。”
“吴慎,你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就是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
……
月光下,悬台上,两道小小的身影并肩而坐,侃侃相谈。
“我该回去了。”小女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脆生生地说道。
吴慎连忙起身,听到对方要走,也许是从未遇到过同龄人,也许是第一次和人如此谈心,心中竟产生了舍不得的情绪,“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青箬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嘴角露出一颗晶莹可爱的小虎牙,说道:“当然了,二爹爹可是让我来教你识字的呢,明天开始,你就要叫我小先生了,我可是很严格的哦,学不好,我会打你手心的。”说罢,她向吴慎挥了挥小手,蹦蹦跳跳地向山下跑去。
“小先生?”吴慎神色古怪,心中却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