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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县令饥肠辘辘强颜欢笑道:“李大人,此番已到刘家村,是否拉开仪仗,进村宣旨?”
“善!”
县令和钦差的仪仗拉开,开道锣鼓敲响,官差皂隶执仗抖起精神威武护送,几抬滑杆晃悠悠开道,一路上鸡犬乱吠,草走树折,真是说有好拉风就有好拉风!
“钦差路行,闲人回避!”“县令路行,闲人回避!”伴随着鸣锣声,皂隶们异口同声边走边喊口号。
一户户人家吓得缩在窗户下,等官爷们走过了,挪着步子偷偷跟来,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天王老子般的大事。
冬生不耐烦和大人们应酬,早早就下了桌,掀了裤子对着一株蒜苗想撒尿,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呼喝声,心想这是哪个促狭鬼假扮官爷出行,抬头望去,青幔布大遮幕仿佛真是一队仪仗。
仪仗?
冬生盯睛一看,好像真是,再细细一听,娘也,钦差,县令?
冬生一泡尿堵回肚中,跌跌撞撞跑进屋,脸上紫青,嘴唇嗫嚅,半晌,才叫道:“钦……钦差……爹,钦差来了!”
大牛跑出去,手搭凉棚,发现真是一伙官老爷,奔到屋里兴奋地喊叫,“真是大官来了!好威风!”
碧芬娘赶忙将兴奋过头的大牛扯回来,喝道:“回来!冲撞了官爷,要你脑袋!”
春花眼睛一亮,回头和娘说话,却发现她脸都青了,四处一看。除了大牛、她和春雪。在场人的脸都青了,一时鸦雀无声!
等皂隶呼喝声越来越近,屋子里的人开始发起抖来,一个抖,两个抖,大家一起抖!
春花娘一把拉下春花,和众人跪在地上一起抖。
春花很兴奋。她是真的想冲出去看看大名鼎鼎的钦差。要知道,她在这里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镇长而在后世却见过总厉席(电视里),小山村突然出现个活龙来,再怎么她也该出去看看开开眼界。
冬生忽然想起先生教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心内有些惭愧,但看见大家和他一样害怕又平衡了。待发现个双眼放光毫无惧色的大牛。心中又不爽了,悄声道:“大牛哥,低头!窥视钦差要被砍头!”说得大家伙抖若筛糠。
大牛却满不在乎地道,“我又没干坏事,怎么会砍头!书呆子,就是规矩多!”一席话气得冬生牙痒痒的,恨不得钦差来了把这头蛮牛抓起来。
春月不大懂钦差是啥东西,问道:“大姐。钦差是什么东西?”
春花悄声笑道:“钦差不是个东西。是人!”
春月噗嗤一笑,张嘴要说话。春花娘在后面给她们一人一巴掌拍去。两人相互吐舌,噤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刘春花的家吗?”
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传来,“是!老爷!小人来过一次,不会错!”
一个陌生地细细的男声传来:“刘春花,出来接旨!”
春花连忙爬起来,走出去。春花娘歪倒在大姨妈身上,面无人色,急得喉咙痛,盯着春花,眼泪涮涮而下。春花安慰地看了她一眼,走出去,发现自家地坝上站了好几十号人,有些发懵,却觉得自已没做过坏事也就不怕,对着个手拿佛尘的人道:“我就是刘春花!敢问大人何事?”
李公公见是个眉目清朗,肤白个子瘦高,身着麻衣的小娘子,心内先是赞了一声,好一个美娘子,麻衣都不能掩去姿色,次后又一愣,她没哭没怕没惊,竟是一点都不畏惧自己!
莫镇长得意地笑道:“贤侄女,好胆魄!竟是不怕吾等!李大人,我仁和镇娘子风仪与京中娘相比如何?”
李公公笑道:“只在上不在下!此一行真让咱家开了眼界!”
原来是个太监!春花抬眼悄悄打量着。
钟县令双手叉腰,道:“吾乃本县县令。随京中李大人特来宣旨!刘春花父母何在?快把香案设下,李大人好宣旨!”
刘三和春花娘抖抖擞擞站起来,四处都找不到香,急得泪流。罗氏看不过,悄声道:“不是惯常放在灶后边么?”
好不容易焚香设案,摆足排场,李公公这才行到香案上方,手握黄绸,大声道:“刘春花接旨!”
春花照着电视里的动作,双掌撑地,磕头跪下,口内道“刘春花接旨!”心内忐忑不安。她刘春花是积了什么德,居然被皇帝知道,还下圣旨了?
刘三鼓着眼盯着地面心跳如擂鼓,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春花娘倒是想晕倒在地,但她身体健壮,晕不了。
“皇帝诏曰,泰和刘春花解百姓危难,首创插稻法于黎民社稷有功,特诰封九品外命妇,敕号稻娘,钦此。”
李公公摊开明黄的圣旨,对跪在地上的春花笑道:“稻娘子!接旨吧!”
“刘春花接旨。”春花愣愣地走上前,接过圣旨,看了一眼龙纹绸布上的字,心想这还真是圣旨啊。
莫镇长看全部的人都跪在地上,春花一脸呆怔,心想真是一群棒槌,宣了旨,该打赏了,怎么还木着呀,使了个眼色给富贵。
富贵连忙笑道:“大娘子!宣完旨了,还不请大人们歇息呀。”又对着春花相互搓磨拇指食指和中指。
春花一愣,猛然想起宣完了旨不是要发赏钱吗,连忙进屋将两个银锞子拿出来递给李公公,笑道:“大人,小小心意,聊表心意!”
莫镇长看得嘴角一抽,这不是年前他打赏给春花的东西么。
李公公随手收了倒不在意,从京里出来,得了多少好处,倒不在乎个农妇的东西。
“各位大人。走累了吧。屋里坐,屋里坐。”
直到几个大人都走进堂屋坐下了,跪在地上的小老百姓都没一个人起身或是吭上一声。春花无奈地道:“爹娘,公公婆婆,各位长辈,都快起来吧,完了!”
春花娘抬起头。露出红通通的眼,道:“完啦?都说什么了?”
春花展牙笑道:“女儿是恭人了!娘,先别说这个,快快上茶水吧,大人们都在里面等着呢。”
刘老头惊慌地提醒道:“媳妇们,快烧火供茶。怠慢了大人要遭雷打呢!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几个媳妇忙忙地洗锅烧开水。
春花娘脑子浆糊似地,找了半天才想起自家哪有什么茶,胡乱间看见碗柜上搁了半碗红枣,灵机一动,忙从柜子里捧了几捧枣扔进锅里。
罗氏看淡红色的水到底不像,忙回家从罐子里摸了一把枸杞甩进滚水里。
妇人们谁见过身着蟒服英俊的官爷啊,经过了初初的惊恐,现在剩下的就是只是好奇和艳羡了。厨房的媳妇子你推我搡。笑笑嚷嚷。都不愿意出去送茶。虽然很露脸,但大家都不好意思呀。
春花娘瞄了大家一眼。绷住脸道:“我去!”
罗氏顺过一只木板将上供用的小花瓷碗放在上面,跟着春花娘走进堂屋。
两人奉上茶,退后,回厨房。
春生娘羡慕地道:“那些官爷长得好不好看啊?我刚才一直跪着低着头只看到他们的脚尖,都没见长什么样!”
过来帮忙的邻居媳妇亦笑道:“春花婆婆春花娘,你们好福气呀!”
罗氏心里激动万分,笑道:“我哪有什么福气哟,我孙女儿才有福气!真正是高人一等了!”
碧芬娘从墙壁缝里窥了一会,纳罕地道:“怎么这些官爷不住地喝茶呀。我们烧的茶有那么好喝么?”
罗氏看了一会儿,犹豫地道:“怕不是呀。大人们把枣子都吃光了。噫,那个胖县令在瞄饭桌!是不是饿了呀?”
因他们来得急,主人家没有准备,现在坐的地方还是匆匆布置而成,侧面是来不及收拾的饭桌。饭菜还没冷透,时不时地发出香味。钟县令苦啊,他老人家从未饿肚子超过两个时辰,现在却整整三个时辰没有吃饭,太饿了呀太饿了,饿得都顾不得形象瞄饭桌了。
刘家父子和春花作为陪客,怪笑着和钦差大人打哈哈,时间一久,倒没觉得人家有三头六臂。不过在坐的大人们怎么一脸苦相啊,特别是那最胖的一个,眼睛频频瞄饭桌干什么呀,是不是嫌太邋遢了?
春花起身道:“啊,大人们,我去叫人收拾一下饭桌。”
李公公忍着肚饿,连忙摆手道无事,心想这家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都坐了一刻钟了,还不上饭,就算来点点心也发好嘛,咱家肠子饿得打绞绞了。
莫镇长也不好说,他虽然饿,但不至于饿得打绞绞,最多胃痉挛罢了。
钟县令差点没忍住说快上点吃的来,我饿得快没命了!他是一县的老大啊,怎能贪图口腹之欲……哎哟喂,好香啊,好像是芋头的味道,好想吃!
叽咕咕,叽里咕噜……
李公公暗叫糟糕,我的肚子怎么叫了,好丢人,好丢人,怎么办怎么办?
莫镇长突然笑道:“刘恭人,吾已有半日未曾用膳,是以肚腹空空作响。”
刘家父子面面相觑,他们一时没听懂呀。
春花瞥了一眼李公公,心想是他发声的吧,呀,对了,他们该不是饿了吧?
春花连忙站起来,笑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以为大人们都已用过饭食了。原来是公务在身,忧国忧民,连饭都来不及吃。我去传饭,我去传饭!”
一席话说得李公公等人心里舒坦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