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曼正看着窗外入神,修墙的事她最终同意了。
并不是因为她需要和大臣们妥协什么,只是严律带她出宫看了那些在废墟中煎熬的百姓。
百姓需求的保障无非衣食住行。
在她的命令下,城内增设的救济点勉强解决了难民肚子问题。
然而这些被战争迫害的百姓,只能用废墟做墙,云彩当瓦。
当女皇询问为何不烧制砖瓦帮百姓重建家园时,陪同的臣子告诉她,烧制砖瓦需要黏土,而挖掘黏土又会破坏耕地。
劝农令中明确规定,随意破坏耕田者将处以极刑!
宇文曼觉得做皇帝好难,本想着一条法令让百姓衣食无忧,结果却让百姓无家可归。
随意改变法令,搞不好又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她只好同意了僵持多日的“修墙”请求。
虽然又得增加一笔额外的赋税,但是她的子民至少不用在今年的寒冬腊月里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女皇,慕容大人求见!”
王璟的声音打断了宇文曼的思绪。
“不见!”
宇文曼正烦着呢,慕容诚求见无非又是为了墨家的事!
她才不想这个时候看见慕容诚这个碍眼的家伙。
自己对墨家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这家伙怎么还敢厚着脸皮来要求她!
“女皇,墨家可是帮了不小的忙!”
宇文曼怒视了王璟一眼,这条狗好了伤疤就忘了痛。
当初墨源苗母子逃跑的时候可不在乎他的死活,如今他刚保住性命,居然又开始替墨家说话了。
宇文曼突然怒喝道“不见!再多说一句,朕就把你和门外那个家伙一起乱棍赶出去!”
王璟吓得趴在地上魂不守舍。
正在批阅奏折的严律也放下工作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递给女皇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国体未稳
宇文曼将纸条丢进火炉烧掉了。
“是啊”
她仿佛在帮着别人劝说自己。
早在白塔城时,范嫂就和她讲述过小雅悲惨的身世。
宇文曼相信小雅这样的女孩绝不在少数。
她也知道了南征毒州的那二十万农夫,能活着回来的也没有多少。
顾太后能大权在握搞得中原生灵涂炭,墨允荀、墨源苗父子更是逃不脱干系!
这两父子早已血债累累,就算死上一千次也难以平民愤。
可是她还是背负天下百姓的骂名宽恕了墨家。
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一个稳字吗?
墨家枝繁叶茂!
其中有许多不得不投靠墨家以求庇护的栋梁之才,因为墨家的失败而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只有墨家得到了她的赦免,那些人才自然会回来为大夏效力。
而那些为了生存为墨家甘当走卒的大臣们,也会因为有了活路,而翻开新的一页篇章。
她知道慕容诚不是个东西!
甚至听说墨家在想办法为成为木头人的墨源苗要个官职,以此宽慰伤心欲绝的墨夫人。
不过墨家已是今非昔比,她手中的军队虽然还没有强大到横扫万里河山,但是消灭墨源苗至少和消灭一只蚂蚁差不多。
就算那天墨源苗一直和自己演戏,宇文曼也料定他无计可施。
“让他”
宇文曼本来打算让慕容诚进来,话才说出一半,想起那张嘴脸,忍不住抓起身边的盆子呕了几口。
“让他滚!”
宇文曼缓过劲来,最终还是改变了想法,她今天不想见到那张脸。
见王璟依然没有动静,宇文曼顿时火气提到了嗓门“都给我滚出去!!!”
不论王璟还是慕容诚,包括一言不发的“严大人”,都被女皇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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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城这件事严律得了温阅温大人不少好处,不过他到是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因为他得到了更宝贵、更想得到的东西。
温阅是霍继身边的人,严律知道霍继并不满足于一个上将军。
比起精打细算的墨家,当然更希望与霍党攀上交情。
这样下来,自己与霍继的武将集团联手,一同对抗朝堂上占据上风的墨家。
还有一个好处——
被王璟“失手”打死的刺客就是中原人,家里祖宗几代查下来,都与阿伏欹乾毫无瓜葛。
但是通过收买王璟的手下得知,刺客与王璟在“行刺”之前有过交集。
严律用铅笔在白纸上圈圈点点,努力分析着两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尽管证据只显示刺客与皇城内一些商人有关,不过如果能证明刺客与王璟有关,对严律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
在通往权力的路途上,王璟就是路上最讨厌的跘脚石。
王璟努力表现着,希望能压过严律,成为女皇身边唯一的太监主管。
可是严律并不这么想!
从古至今,没有哪个皇帝会终其一生只信赖一人。
他严律就算能暂时得势,终究也有落魄的一天。
所以他必须置王璟于死地,置所有可能威胁他前途的人死地,他的权力才能够经久不衰。
女皇是仁慈的,对许多冒犯自己的人都愿意宽恕。
可是接二连三的刺客,刺痛了女皇每一根神经,让她对刺客越来越难以宽恕。
何况王璟过去就背叛过女皇!
只要证明刺客是王璟安排的,或者编上一个故事,让女皇相信刺客是王璟安排的,就够了!
这是个秘密,至少在王璟必死无疑之前都是个秘密。
秘密只有严律自己知道!
还好女皇对此事一无所知。
调查得暗中进行,批改奏折也得日复一日。
为女皇办事,严律可是付出了百倍努力。
不过太监毕竟是太监。
从未为官,也从没处理过政务的严律,在处理大臣那些奏折中很难做到尽善尽美。
质疑和参奏严律的奏折渐渐多了起来,渐渐成为了每天大臣们口诛笔伐的主要目标。
那些没有根据的叫唤,严律完全不放在心上。
就算女皇看见又如何,没有真凭实据,女皇的性格绝不会凭空处罚他。
直到一篇文字赫然跃入眼帘,上面的墨迹将严律惊出一身冷汗。
文中详细记录了严律从一开始就通过各种方式收取和索要好处,得来的房屋田地以及真金白银。
严律对比后发现虽然不是他收取的全部财物,可是上面列举的每一笔数据都是真的。
葛子谦!!!
严律狠狠盯着这个名字,他知道这个人只是远离女皇,在废墟中带人玩着泥巴的一介狂生。
他只不过截了一点重建邑城那座废墟的钱物,这个家伙居然核对得一清二楚,然后罗列好证据送了过来。
也不知道女皇耳中有没有听到这些消息?
严律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女皇,看见她正紧闭双眼,手中的奏折也是摇摇欲坠。
再环顾四下,也没谁注意自己这个角落。
于是严律便偷偷驳回了这条掺本,随后夹在女皇已处理过的奏折中,在女皇眼皮子底下偷偷带走了。
尽管严律心跳得厉害,然而他依然保持着面不改色的样子,直到事情过去好多天女皇都没提起这些事,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这件事深深提醒了严律,以后不完全信任的人,给得再多也不能要。
他要成为女皇身边既有原则又“不贪财”的好帮手!
只有那些知根知底,能让他绝对信任的人求他办事,他才收取自己“劳动”后应有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