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出门许久未归,窦漪房牵挂,便拄着拐杖出门去寻。当她来到酒馆大厅门口时,正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窦婴。
由于窦漪房已经走上了木阶梯,她这一惊,脚下不稳,身子便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窦漪房已经反映不过来,眼见这就要摔倒的时候,窦婴轻舒猿臂,绕过窦漪房的纤腰,将她揽在怀中。
窦漪房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担心被刘恒看到会产生误会,于是便将窦婴推开,窦婴立即拱手道歉。
窦漪房看进大厅里,不见刘恒在里面,便放下心来。
想起这名少年非比寻常,说不定是为大才,窦漪房便想着将他介绍给刘恒,也算是为代国尽一份心,所以就原谅了窦婴。
窦婴为表歉意,便请窦漪房喝茶,这正和了窦漪房的意。
两人在厅中坐了下来,窦婴亲自沏茶,沏茶每一个步骤都非常讲究,水要这山涧收集来的水,茶叶要上等的茶叶,一举一动都透着儒雅的气质。
令人难以置信,他会是一个十七岁的弱冠少年。
香茶沏好,茶香弥漫。
“好香的茶,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耐性。”沏茶最讲究的是人的耐心和心境,窦漪房对他必须要刮目相看。
“只是闲暇爱好而已。”窦婴说道。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窦婴,字王孙,清河观津人氏……”
听到对方跟自己的姓氏一样,窦漪房不禁心喜,脱口而出道:“原来你也……”话到这里,她才记起来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就打住了。
但窦婴已料到她想说什么,便接着说道:“莫非姑娘也姓窦?”
窦漪房心想要如何圆谎,天下间同姓之人千千万万,她姓窦又有何妨?于是就点了点头。
窦婴微微一笑,“看来我两还真是有缘,姑娘该不会也是观津人吧?”
“哪有这么巧……”窦漪房可不想被他牵着走。
窦婴忽然露出哀伤之色,窦漪房问他怎么了,他说道:“看到姑娘,让我想起了我的姑姑……”
“你姑姑?”
窦婴喝了一口茶,缓解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两年前,我随父亲路过桃溪村,发现了一座墓。墓主人姓窦廿,我是爹的堂叔,早年就和我们失散。”
“不想在此会遇上,听人说他还有一位女儿,叫窦漪房,后来去了长安进了宫……”
听窦婴说道这里,窦漪房就怔住了。
五岁那年,她和弟弟刘瑾被人追杀坠崖,而后被窦老伯所救,成为了他的养女,就生活在桃溪县。
如果窦婴所说的窦漪房就是她的话,按辈分来算,她确实可以算是窦婴的姑姑。
窦漪房在和窦老伯生活期间,很少听窦老伯提起他的家人,但有一次窦老伯喝得大醉。
确实提到过他还有家人,只是他似乎犯了什么错,无脸回去见他们。
那时窦漪房还小,也就没有多问。
“后来呢?”
“后来,家父多番派人打听,探得有一名同名同姓的女子从汉宫送到了代宫,如今已成为代王身边的美人。但她是不是堂叔伯之女,我们未敢确认。”
“若真是,她贵为美人,生活富贵,我等也就安心了……”
窦漪房脑子飞快的思索着,窦婴的话说不定是真的,他没有理由欺骗她。既然如此,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让窦婴护送他们会都城?
而且,自己再后宫里势单力薄,还由陈王后这一个烦,以窦婴的才能,说不定对她有益。
想到此处,窦漪房已决定认窦婴这个侄儿,只是,她直接表明身份的话未免太过唐突,只怕窦婴不会相信。
所以她告诉窦婴,既然是亲人,还是要相认的好!!
因为没有人喜欢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窦婴闻言,颔首认同。
心中暗喜,从窦漪房的话可知,她心里已经接纳了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侄子。
攀上了窦漪房这层关系,日后他要入仕也就简单得多了。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依靠裙带关系步入仕途,因为他有信心让别人对他认同。
窦漪房又聊起了窦婴的家世,得知窦家家族兴旺,家境殷实。虽然没有官家背景,但总算是颇有名望。
就在他们聊天之时,刘恒跟那位老者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看到窦婴在场,老者上前说道:“王孙兄,给你介绍一位大人物。”
窦漪房见状,已猜到刘恒是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了,于是她便要起身行礼,也算是告诉窦婴,她就是窦美人。
刘恒当即上来怨她脚伤还随处走动,令她免礼赶紧坐下。窦婴早知他们的身份,却故作惊奇之状,问那老者方才说的大人物是何人。
老者看向刘恒一眼,对他说道:“此人正是代王。”
窦婴佯作惊讶之状,不敢相信地问道:“余兄说的可是代国之主?”
老者点头,“正是!”
窦婴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刘恒面前,纳头便拜,“草民窦婴参见大王。”
刘恒早就听老者说了窦婴的才华,对他是非常欣赏,所以连忙还礼。
窦婴站了起来,刘恒端详着他,心里非常满意,赞道:“真是年轻有为啊!!对了,你们怎么会坐到一起了呢?”
窦婴看着窦漪房,眼里有泪光闪烁,窦漪房向他微微颔首,只见窦婴忽然跪了下来,叫了一声“姑姑”。
窦漪房连忙将他扶起,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恒纳闷了,这窦漪房平白无故怎么多了一位侄儿。
老者见状,大喜,也正好到了午膳的时间,他便邀众人一同用膳,然后再听他二人慢慢道来。
刘恒赞同,很快,众人坐了下来,在等到上菜时,窦漪房和窦婴说出了之前的事情。
刘恒听完喜出望外,值此团圆之际,当然要喝酒庆贺。
老者只叹那位中年人不在,有点遗憾。
刘恒和窦漪房好奇,问中年人的来历,老者此人亦是一位怪才,他的著作比起老者更有质量,只是懒得书写下来。刘恒请老者日后引荐,老者点头答应了。
余下时光,众人饮酒畅聊,谈笑风生自是不提。
单说这今日之事并非巧合,乃是窦婴精心设计。他先令老者带走刘恒,以便让他能和窦漪房独处,吐露心事。
其实,他和窦漪房非亲非故。只是自从知道刘恒有一位姓窦的妃子后,就开始打探窦漪房的身世。他知道窦漪房是窦老伯的养女,就编出了这个故事。
窦漪房也知道窦漪不可能是她的侄儿,只不过窦婴有利用价值,所以便认了这门亲。
两个人或许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他们因为各自的利益走到了一起,彼此形成了合作的默契。
夜,月光皎洁,晚风清凉。
窦漪房沐浴在月光下,坐在中庭的水井旁边,给那小毛讲故事。
小毛听得入迷,但夜已深,酒馆主人出来再三催他回去睡觉,只是他不愿回去。窦漪房只好威胁他,说如果不听话就没有故事听了,这小子才乖乖听话。
“夜里凉,娘娘也早些休息吧!!”酒馆主人对窦漪房说。
窦漪房微笑回礼,“我没关系。”
酒馆主人颔首退去。
夜晚是如此的清静,竹林传来的涛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鸟鸣,竹篱笆下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虫鸣,像是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这么安静祥和的夜,也让人的心跟着安静下来,什么都不用去想,如此轻松,如此自在。
可是这样的夜晚,不会再有几天了。
刘恒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今天喝醉了,睡了三四个时辰,现在才醒过来。
头还有点晕,他想要喝水,喝清凉的水,于是就想着水井走去,恰好看到窦漪房坐在那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窦漪房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起身相迎,“大王怎么起来了?”
“想喝点水。”说着,他从井里打起一桶水,用瓜瓢舀着喝了两口,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他在窦漪房身边坐了下来,抬头仰望星空,感叹道:“夜空真美。”
窦漪房亦有同感,只是不知道在宫里能不能看到这样的夜空。
“一定可以的……”刘恒说,语气很肯定。
窦漪房微微侧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真希望这一刻能够长长久久。
……
翌日,窦婴驾来了一辆马车,并带来了一群护卫,这是要护送刘恒返回都城。
刘恒在这些人里没有看到老者,便问窦婴那老者的去处。
窦婴道:“余老先生托在下告知大王,他志不在入仕,并且已经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还望大王体谅。”
刘恒叹息一声,只觉得非常遗憾。不过,此行能收获一个窦婴也还算是不错的了。尤其对窦漪房来说。
窦婴将刘恒和窦漪房护送到最近的于湉县,到了县里,安全就算是得到保障了。
刘恒令县令去寻找宋昌等人,一天之后,终于是有了消息。宋昌、张武和蒲邵都到了县里,和刘恒见面。
说起那天晚上之事,他们见到刺客人多势众,担心难以保护刘恒,于是就将刺客们引开。
后来他们奋力击退了刺客,再回去寻找刘恒时,刘恒已经不在,于是众人连忙去县里、乡下发出通告,令附近县、里寻找刘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