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云,郑重地向吕文正推荐自己的师兄应传霖,并且希望吕大人能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特别举荐一下。
“应传霖?……”吕文正抬起头想了想,忽然道:“可是半年前你为了他特意告假、不远数里之遥赶去俞家集赴你们那个什么十年之约的师兄?”
凌云点点头道:“正是。”
吕文正“哦”了一声,蹙起双眉道:“真是不巧,圣上这几日因为有些事务不在京中,此事只有容后再议了。”
凌云听了不由地失望,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去。
这时,袁平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才在门口吕文正与凌云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便道:“大人,这几日属下身体不适,恐怕不能陪大人同行了。”
吕文正道:“你哪里不舒服?”
袁平道:“浑身上下脑袋疼。”
众人被他逗笑了。
吕文正道:“胡说八道。”
袁平道:“属下确实身体不舒服,让凌大哥代属下去吧!”
吕文正道:“不可,凌统领如今伤势未愈,还需要休养,不方便出行。”
袁平道:“那有什么,微服私访又不是行军打仗!凌大哥,你说是不是?”
凌云心想:“这样也好,正好找个机会向吕大人说说师兄的为人处事,也好让大人帮忙成全他的心意。”
于是便道:“是啊,大人,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这次就让我陪同大人去吧!”
吕文正见状,也就答应了。
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凌云又回来向应传霖说明了此事的原委:“师兄,你权且在府中多住几日,等我回来后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应传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凌云并未注意到师兄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只急着打点行装,准备出发。
吕文正带着凌云、徐直等人,一身便装出发了。
府中其余的人皆各行其事,他们与应传霖并不熟悉,也没有无聊或好事者与他闲聊,他只觉得孤独无助极了。
静下心来,他反复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禁困惑:凭着凌云去见吕大人那风风火火的劲头,应该马上就能给予答复的,但是为什么……
这时府中一名侍卫来找他:“应大侠,袁大人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在哪儿?”
“后花园。”
一股无名业火涌上心头。应传霖心想:“好你袁平,架子不小。有事你不会过来吗,居然派人叫我!”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有强忍下怒气,决定去看看袁平找他到底有何事情。
来到后花园。袁平见了他,忙迎了上来。
应传霖冷冷道:“袁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袁平不冷不热道:“应大侠来府中已有多日,怠慢之处还请应大侠海涵。现在吕大人、徐先生、凌统领都有事出去了,府中之事暂时由我与杨振打理。”
应传霖道:“袁大人有事请直说。”
袁平道:“应大侠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刑部尚书府乃是区区弹丸之地,像应大侠这样雄才大略之人,屈居于此只恐明珠暗投了!这点银两不成敬意,权且作为盘缠,还请应大侠另谋高就罢。”
应传霖只觉头嗡地一下。原来闹了半天,袁平是要赶他走!为什么?睚眦必报?嫉贤妒能?还是……
怪不的凌云方才含糊其辞,说什么微服私访、回来再议什么的,原来是不好直接向他开口而在躲避他!
这时,袁平已经派人将银两端了上来。
应传霖更觉的莫大侮辱,愤然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气冲冲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府门外走去。
应传霖走了。袁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冷冷一笑。
这时杨振走了过来道:“袁兄,你可真是说得出做得出啊!”
袁平哼了一声道:“他这人也只配这样。表面上说什么淡泊超脱,事实上却是利欲熏心,只想着升官发财——哼,伪君子!”
杨振道:“其实,他也是被苦日子熬怕了的,谁不想过上富裕安乐的好日子啊?”
袁平道:“就算这样,他这人也太过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上一次在灵山,那么危急的时刻,他把身受重伤的凌大哥给撇了,还大言不惭地说去寻什么救兵?真是虚伪。”
杨振道:“只是不知道凌大哥回来了,你又如何向他交代?”
袁平轻叹一声道:“现在他也许要责怪我,但是我相信以后他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的。他这人就是太过义气用事了!对人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却不知找错了对象。”
杨振道:“但愿他能体谅你我的良苦用心。”
应传霖出了门,茫然不知所之,漫无目的地在京城的街道上走着。
有一刻,他忽然想去找凌云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他这次出门分明就是为了躲着自己,自己又何必自讨无趣呢?
他反复思索着这事,心想:赶自己走的应该是刑部尚书府里其他的那些人,凌云其实是很希望他能留下的。
只是吕文正不同意,凌云觉得无法向自己交代,才借故躲开的。想到此,他只觉得心灰意冷。
他寻了一处茶肆坐了下来,郁闷地喝着茶,只觉得心里一片迷茫。
他本为寻官而来,如今希望已化为泡影,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再回老家吧,却又有何颜面去见妻子与儿女?
此时,他多么希望凌云能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说:“师兄,都是那帮人不懂事得罪了你,你快随我回去吧!吕大人已经跟圣上说了,要聘你以高职呢!……”
可是这也不过是个空想而已。试想,凌云又怎么会找到这里呢?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怨气来,心想:难道没有你刑部尚书府的收留我就没有去处了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单凭我的武功造诣,就不信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闯不出一番天地来!
他恨恨地把茶杯坐在桌子上。茶水四溅,溅在了一个人身上。
“朋友,你弄脏我的衣服了。”那人冷冷道。
应传霖头也不抬,只是喝茶。他心中充斥着一股火气就要爆发出来,只等有人来点燃这根导火线了。
那人却没有发火,只是冒出一句:“请问阁下可是应大侠吗?”
应传霖一怔。心想:自己隐居山野多年,且乍来京城,在此处并无甚交际,怎么会有人认得他?
他不由抬起头,只见来人身材高大,一身灰色粗布衣衫,面孔粗糙,神色阴冷,让人看了很不舒服,遂问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灰衣大汉并不回答,只是道:“我家三姐要见你,不知阁下能否赏光?”
应传霖愣了一下,“你们家三姐是谁?”
“阁下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应传霖道:“如果我不去呢?”
灰衣大汉道:“不去你会后悔的。”
应传霖只道他危言耸听,不屑一顾。
灰衣大汉道:“别的事情也许应大侠不会在意,但是你的家人的性命安危想来应大侠不会不放在心上吧?”
应传霖心里蓦地一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灰衣大汉道:“自从应大侠离开家乡后,我们怕贵夫人及令郎令爱独自留在家里不太安全,所以便自作主张地把他们接到了舍下。不知应大侠想不想见见他们呢?”
应传霖脸色一变,霍地起身,抬手抓住了来人的腕子。
灰衣大汉冷冷一笑:“应大侠跟我发火也没用,我也是奉命而为。”
“奉谁的命?”
灰衣大汉道:“这些问题现在我还不能与你解答,等见了我们三姐以后,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应传霖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灰衣大汉头前而走;应传霖跟在后面。
两人出了城,来到郊外。灰衣大汉一指远处的四方亭,“我家三姐就在那里。”
应传霖望去,四方亭上,一个风姿绰约的白衣道姑婀娜多姿的背影展现在眼前。看背影,似乎极美。
他走上前,在距离亭子大约一丈左右,那道姑蓦地回首。一袭轻纱蒙于脸上,有一种“风吹衣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的美妙感觉。
应传霖一时看呆了。白衣道姑先开了口:“阁下便是应大侠罢?”
应传霖点点头:“敢问道姑怎么称呼?”
白衣道姑道:“贫道空色。”
“空色?”应传霖念叨着这个名字,心抖的一凛,脸色倏地变了:“你是天枭组织的人?”
空色道:“不错,贫道是天枭组织的三姐。”
她用手一指方才那个引他来的灰衣大汉道:“他叫尤勇,天枭组织的十六弟子。”
应传霖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去告密吗?”
“告密?”空色轻笑起来,“如果应大侠也能成为天枭组织的一位弟子,应该不会出卖自己吧?”
应传霖道:“你要我加入你们的天枭组织,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空色笑道:“怎么是痴心妄想呢?令夫人及令郎、令爱可都很盼望应大侠能这么做呢!”
应传霖心一颤,“你说什么?”
空色道:“难道应大侠不相信么。”一击手,一个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模样的少年与几个青衣弟子已带了几个人过来。
最前面的是他的妻子俞氏;大毛、二毛、三毛及小女儿紫燕畏畏缩缩地躲在母亲身后。
俞氏见了丈夫,嘴张了张,没能说出话。
这时大毛、二毛、三毛已大叫起来:“爹爹!……”飞跑过来;小女儿紫燕也嘤嘤地哭了起来。
空色道:“应大侠合家团圆,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阴沉着脸哪?”
应传霖脸色铁青道:“你们真是卑鄙!”
空色笑起来:“应大侠何出此言,你不是也为求官而来么,既然在刑部尚书府找不到门路,何不在我天枭一试呢?李帮主授命,如果应大侠能够加盟,那么我天枭的六弟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应传霖道:“你们天枭组织还有哪些空缺?”
空色道:“从老六到十一都空着,应大侠是不是有意网罗人才为我们填补空缺哪,那可是大功一件了!”
应传霖咬牙切齿道:“你想的倒美!”
空色格格笑道:“想的美,做的也美啊!而且我相信应大侠一定会想通的。”
应传霖冷冷道:“只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空色笑起来,“是么?没关系,应大侠可以慢慢地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记住,我们这边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