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之士作诗作箴,抒发心意,寄与期盼,本是雅道。
然往往卖弄风骚,不免夹带私货有胡吹大气之嫌。似他这般,说甚么:身负乾坤颠倒力,一道能压万道功,入得高士耳中,难免晒笑。
修行中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他这番言语,却在此间惹出一场风波。正应那:今朝撒下钩和线,从此钓出是非来。
却说石矶笑而不语,暗自思道:“我只道他一片赤诚,不想竟也性傲如斯。”
虽作此想,她也未觉轻狂,我辈中人自负神通,已难免目无余子,况对方自行开辟道路,已超千般人等。
笑承两句,免伤情面,便欲说金仙妙境之后的修行。
却不想这番话竟被他人听了去。
事有因缘,就有凑巧,恰有一大能者应石矶之邀,弄土遁落在白骨洞外,正逢其时,听得此语。
自思:“想吾截教门下,天皇年间得道,修得广大神通,未敢狂言自出山门无敌手,一道能压万道功。哪般狂徒,在此卖弄。”
他也不进门,在外晒笑道:“何方狂徒,在此欺心惑吾师妹,且自出来,与吾分说。”
洞中石矶娘娘落下云床,脸露喜色,呼道:“是公明师兄到了么?怎不进门,反在外嘲吾道友。”
门外神圣回道:“非吾过门不入,实乃闻得狂言不吐不快。”
石矶暗叹,自己这位师兄,心直口快,刚强重义,素不喜拐弯抹角。自家师兄妹也还罢了,今番怕是有一场风波。
妙目微动,察见“剑痴”面色平澹,喜怒不明,不知对方是否怒气暗生?连忙道:“道友息怒,吾这师兄不识道友之能,想是小觑了道友。”
说罢,稽首告罪。
林平之起身避过,道:“道友切莫如此,口舌之争实乃寻常,即是道友师门来人,你我该当相迎。”
伸手相邀,示意对方先行,自己作陪。
“道友雅量。”石矶娘娘已是叹服。
他俩自出洞府不提,于洞外见了来者。
正是:凛凛威风道德奇,身着赤皂大红衣。
三尺长须飘颌下,手把乾坤叹希夷。
门中修得千般法,降龙伏虎我第一。
峨眉山中声名远,得道罗浮世间稀。
果是好道者,道气昌隆。诚为修道士,运化玄功。
林平之已从前言测出对方身份。石矶娘娘既称“公明师兄”,这道者除峨眉山罗浮洞修行的赵公明之外,不作他想。
话说两位正欲上前,却听赵公明道:“道友是哪一座名山?哪座洞府?何年得道?有几般神通作此狂言?且来与我赵公明见个功夫?”
石矶听得对方话锋犀利,暗呼不妙,忙劝道:“剑痴道友是小妹请的佳客,公明师兄怎好处处为难?”
赵公明道:“非是师兄不安事理,实乃对方浪言太过,说甚:出洞无敌手,一道压万道,将吾截教门下置于何处?”
石矶还待分说,林平之却迈前一步,接言道:“道友欲知吾名,且听吾道来。吾在藏剑山真武洞修行,近四百年修得此神通,道友欲要见教,幸甚至哉。”
赵公明恼道:“量你有甚微功?道果未成,不见天大。今番定叫你知我截教大法。”
即打开豹皮囊,取出六神鞭,执在手上。
石矶慌忙叫道:“公明师兄不可,你们皆是吾客,不好伤了和气。”
赵公明闻声大笑:“师妹放心,吾自一展吾教神通,不伤其性命。他若有真本事,受吾神通,吾愿与他八拜为交,亲自赔罪。”
“若只狂言之辈,师妹也好看清这捣虚之徒。”
林平之也道:“道友不必再劝,吾非因言语生怒与公明道友相斗。实乃好剑成痴,欲应证毕生所学,今逢公明道友这般高士,怎可不请教一番。”
他此时依旧不见怒意,反是目光灼灼战意十足,俨然并非伪善虚言。
“好,好……原是潜心问道之辈,吾今番错看。此次无论输赢,吾赵公明都愿与你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赵公明连呼两个“好”字,截教门下向来率性,诚诚义气之士,诸如此类,实不稀奇。
石矶见他们不在针锋相对,气氛缓和,渐去了不安之心,笑道:“我辈演法论道,义气相交,日后传出也是雅事。今番有幸能见师兄大法,道友之道,贫道幸甚。”
兀自退到一旁观战。
却说的二位步入场中。
一是千古未有开新道,武斗无双杀伐客,一是截教门下逍遥士,包罗万象有奇功。
真真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林平之目视赵公明道:“道友切莫大意,吾虽未见金仙功侯,却最擅杀伐武斗,道友可尽显神通,料一条神鞭不足败吾。”
林平之素知此界炼气士一身能耐多倚仗神通法宝,若具至宝,以下克上不在少数。境界非高至极端,不足以碾压一切。他一心见此界修行玄奥,适才出言教赵公明不要大意。
论及武斗,此界仙家尚止于技法,凡俗武将都能与其斗力。疆场争锋,时常还要卖个破绽,脱开身形,或运使法宝,或败退而回。
若叫林平之上手,管你真破绽,假破绽,绝难自他手上脱身。
他本好意,赵公明却也性傲,大笑道:“道友也莫小觑了我,吾掌中神鞭,无物不打鲜有敌手。道友自弄神通便是。”
“也罢。”
林平之心想你既不明我好意,不让你见识见识我手段,平白叫你小觑我。
“小心了。”
伸手一抓,数百年吸收的天地杀机,并道基神元化生成一剑。
此剑之威,绝不差当世神通。
正是:一道剑光冲霄汉,才知世上有神锋。
想他悟透己道,创出剑经根本法,再炼就诛仙剑阵,于风云界内只叹寂寞无敌。今番得遇良才,怎生干休?
手中执剑,顿生冲天剑意,搅动天上风云瞬变,周天寒彻。
赵公明眸光一凝,暗生谨慎,这般法门,世所未见,未见掐诀,未见运转神通,竟令天地风云变色。
“既有此能,想必一道压万道之言,也不尽是狂言,莫非真有广大神通?”
忙搬运法力,凝神应对。却仍自负金仙功侯,未出法宝。
赫然!
一口惊世神锋,已露锋芒。
至极之剑,至快之剑。
超越光速的剑。
世间何曾有过如此快的身手?真真不可思议,赵公明手未提起,这口神锋便已在他仙体上连刺千百,好在都只是微微一点,不伤衣袍皮肉。否则任他仙体,此际已成碎肉。
金仙之体不比教主法体万法无伤,仍是血肉之躯,连孝天犬都能咬伤他颈肉,可见也未必有林平之道基了得。
剑光一闪,林平之已现原地。
恍若未动。
却见那赵公明本是寒暑不加的仙体,额头冷汗直冒,俨然心生惊惧。
“恐怖,恐怖,怎至于斯?”他愣愣看手中神鞭,似未料到无物不打的神鞭,会毫无还手之力。
只把石矶娘娘看得心惊胆寒,兀自惊叹:“好大神通,金仙功行亦无还手之力,此道修成真真斗战神通。”
这厢却听林平之道:“道友莫惊,吾之道武斗无双,有莫大杀伐。道友功行不浅,只教我进不得身,莫与我比斗武艺,便自无虞。还请尽展大法,让吾尽性。”
“好,好。”
此际赵公明焉敢自持,忙收了六神鞭归置豹皮囊。又祭出二十四颗神珠,一半护身,一半打来。
真真异宝多奇妙,神光耀九天。
只此一颗即有一座世界之重,可见一斑。林平之见他已尽浑身最大解数,当即抖擞精神,挺剑迎上。
大展神威,剑意演化,包罗万象无限剑决首现尘寰。
扬剑一斩,剑下雷霆炸裂。正是武无二天命十诀至强之招——穹天之怒。
挺身一刺,剑意再变,赫然是自学成从未动用的玄阴十二剑。
只此一剑,十二剑玄通尽皆出世。
剑道神通,永无穷尽。
未至数息,已不知用了多少神武绝学。
然他此刻,才知此先天法宝之强,任他显化无尽杀招,身法变幻,亦只有阻挡刹那之功。剑道神通悉数被镇压破灭。
当空五色毫光,真真恐怖至极,这厢十二颗珠儿围成一圈,如有颠覆乾坤之力,轰然镇压。林平之所立之处,顿生无尽压力,顷刻功夫自己道基之身,都在不断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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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先天之物,金仙功侯,一旦催动法宝,我之道基难承其威。”
心一转念,根基已破灭百年。
“好法宝,看吾神通。”
剑意演化,一座剑界化生笼罩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