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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盈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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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〇七章 候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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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上人人忙碌,花魁娘子身边大丫鬟的到来不至于引起多少瞩目,只同何嫂子打了个招呼。绯月伸手搅一捧水,还没进门就听见厨房里人们在说嘴:“什么事,这样热闹?也说与我听听。”

    何嫂子放下手中筷子,擦着围裙走上前:“是酒窖的柳师傅,刚刚给厨房送了张单子,说是自己晚上要待客,这可把咱们难为坏了,今天安排的席面多,实在腾不出人手。幸好,这柳师傅今儿许是心情不错,说不必着急,她那位客人也不会太早。”

    “柳师傅?”听闻关乎柳渠阴,绯月也甚为意外:“柳师傅来冷香阁有日子了,和她拢共说不上几句话,我也从没听说,她和哪个客人有交情,冷不丁说要招待,我听着也稀奇。对了,叮嘱过要买菜心,只要最新鲜、最嫩的那种,可也备好了?”

    “自然,自然。”何嫂子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叫杏花的丫鬟已经抢先提过一只竹篮:“何嫂子早就让我们洗好啦,才买回来,奴婢就照着姐姐所说,亲手挑了最好的备着。”

    绯月翻看一眼,篮子里青菜心翠绿嫩生,还挂着水珠,满意点了点头:“有劳你们了,连这马蹄也去了皮儿,真是替我们小厨房省下不少事。”

    “鲜果子不好打皮儿,怕姑娘们弄伤了手,提前叫他们处理好了,只等着绯月姑娘来取用。”何嫂子招呼来两个小丫鬟,叫帮着绯月抬木盆,又擦擦手端过一个盖盅:“这是蟹子粉,才弄出来没有半刻,掺进肉馅里做成丸子,油烧清炖都是好味儿。”

    绯月双手接过,还了个礼,笑道:“何嫂子果然有心,待奴婢回去,必定替嫂子告知小姐,嫂子就等着赏吧。”

    小丫鬟们拥着绯月,拿了东西向园子去,小厨房同样紧锣密鼓,场面半分不输前头。新来的厨娘正在剁肉馅,旁边灶头生着柴火,绯云提了长柄铜勺,锅里煮着茶汤,等着做蒸鱼的底子;几个小的或码菜,或劈柴,无一空闲。

    “好香,我都忍不住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了。”绯月放下竹篮,嘱咐女孩们分放好各样物件,随手抓了把果脯塞进她们荷包里:“一点小零嘴,自己拿去吃,前头还忙,快回去吧。”

    忙碌永远属于下人,正主儿还耽在寝房,香汤暖炉,水汽缭绕,艾叶加了野菊花熬煮成汁,用来沐浴宁心暖身,满室清新。香药铺子新上了木瓜花澡豆,独配料就有十余种,白蜀葵、旋复、珍珠不一而足,只消用水稍稍化开,药香味便弥漫开,洗过身上也有余韵。

    伺候着撒完了山茶花瓣,绯月就被花魁娘子遣出去,周转前后两处厨人的需用,近前只留一个小丫头。等贴身丫鬟回屋来,小丫头正捏了桃木篦子,半跪着给沈渊松头发,回头看见绯月进来,忙曲下身子相见。

    “怎么去了这样久?再不回来,我都要叫人去寻你了。”花魁合着眼,听见门响动,知是绯月回来,如是问道。

    大丫鬟摆手让小丫头起来,又对自家主子行了个礼:“回姑娘的话,奴婢到了前头厨房,看见他们正说笑,顺口一问,不小心就同何嫂子多说了几句,耽误了功夫。”

    沈渊微微侧脸,抬眼示意绯月起身:“从前总说绯云不安静,看见热闹就要凑上去瞧一眼,总没个定性,还是你稳重。多少年下来,你竟是姐妹两个相处久了,也和她学起来?”

    花魁若真的恼怒,断不会有心情絮叨,绯月听了责怪,心里却门儿清,接过小丫头手中的篦子,蘸了花水上来服侍:“姑娘说差了,奴婢和绯云妹妹同住一屋,可与姑娘打小朝夕相处,当然是学到姑娘的好处更多。姑娘这不病着,不好多走动,奴婢听见新奇的,有心记下来,也好回来学一学,博主子笑笑。”

    “看来我还要谢你。”沈渊重又合了眸子,靠在浴盆边养神:“紫菀,倒一盏杏仁茶来,加一匙边上的桂花糖——你继续说,听见的是什么新奇的。”

    小丫鬟经过几番指点,已经没了初来时的局促,去了外间备汤饮。绯月放下篦子,拿竹筒取了架子上的澡豆,盛在木碗里舀水化开:“今天客人多,前头厨上忙不开,柳师傅又忽然说要宴客,直接送了单子到灶上,何嫂子差点要左右为难。”

    香药抹上美人发梢,配着首乌膏子搓洗按摩,成年累月才滋养出及腰漆黑如缎。沈渊微微仰着头,不叫沫子溅在身上:“柳渠阴又不是倌儿,也不见她和谁亲近,能宴什么客?我今天同水芝看账册,也听说虽然来人少了,订下酒席的却十之七八,忽然加进一桌,谁能给她做?”

    “可是说呢……”绯月才回半句,小丫鬟紫菀送进来杏仁茶,雪白汤面上浮着桂花糖,金黄灿烂似琥珀,又香又热,令人食指大动。

    “小姐请用。”紫菀躬着身子,高高奉到花魁身边。绯月递上干巾子,沈渊擦了手,接过小瓷碗,吩咐紫菀出去等候,呷了一口润喉:“陌京的人也喜欢吃这个,可惜玫瑰卤子用完了,那个加进去更香甜。”

    绯月道:“姑娘喜欢,偶尔吃几口也无妨,不过现下寒症未愈,杏仁这种东西呢,还是不要贪嘴才好。”

    沈渊点点头,饮了不过半盏,余的搁在旁边架上:“我晓得轻重,你刚才想说什么?”

    “喔,是柳师傅,”大丫鬟提了铜壶,向浴盆中添热水,“她不是忽然要酒席么,何嫂子正作难,柳渠阴又说,不着急,她要晚了客人才来。”

    花魁轻笑:“她倒是好性儿,咱们的客人可从来不会迟到,差不多了,洗了吧,不然等会儿要出门,头发还湿着,我才要作难了。小厨房怎么样了,狮子头费火候,别耽误。”

    绯月应声是,换了小竹筒一点点冲洗香药,美人新出水的长发浓黑如窗外的夜:“姑娘尽管放心,绯云看着呢,这会儿应当已经入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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