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后来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但就在“埃文斯家族”和墨西哥人之间的斗争因纳瓦利的濒死而刚刚开始的时候。
——当夜,纳瓦利被紧急送往了急救医院。
经过医生的清创、缝合,还有紧急的输血,纳瓦利在濒死边缘被吊住了命——虽然如此,他的意识却陷入了混沌之中,无知无觉,始终没能清醒过来。
“纳瓦利——他的情况怎么样?”
紧急赶来的埃斯特雷亚对着主治医生问道。
“很难说,他的胸膛被剖开,接触了太多空气里的内容物——而且胸部内的负压环境也被破坏了……就算能救回来,之后的生活恐怕也不会很好。”
医生审慎地思考了一下,据实情以答。
埃斯特雷亚抱着胸,看着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纳瓦利,皱起了眉头:
“那么——如果要把他救回来,需要花多少钱?”
“……也许要五十万美元?现在他还躺在icu呢,这里每一天的花费可都是很多的。”
医生的回答让埃斯特雷亚陷入了沉默。
“……我考虑一下。”
而从隔天开始,埃斯特雷亚就没有再出现到医院中。
没有资金维持,虽然纳瓦利此时的伤情还是不稳定,但由于最早的一段极度危险期已经过去,他便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失去了最好的用药,没有先进的医疗技术来维持,纳瓦利的状态非常差,时梦时醒。
尽管如此,哪怕是普通病房,纳瓦利的存在对于医院来说也是一个耗费的无底洞——因为“埃文斯家族”拒绝支付医疗费用。
至于埃斯特雷亚,她则在纳瓦利住进医院的第五天,便收拾东西从“埃文斯家族”里消失无踪了。
如果不是因为纳瓦利身上的伤势属于刑事案件领域,触动了加利福尼亚州关于刑事案件受害者的“紧急款项”条款,恐怕他连普通病房也没办法住下了。
尽管有着专门的“紧急款项”,纳瓦利在医院里待了几个月的时间,身上的伤势还是没有太多起色。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能清醒了过来,但还是需要专人护理生命安全,而且时不时就会咳血,呕吐,难以进食,身体越发消瘦。
——尽管如此,但州政府处理专门款项的调查人员,却在医院对纳瓦利的状态情况进行收集以后,为了处理这笔不良资产,在回禀报告上写上了这样的话:“医院紧急救治已达限度,该人已无消耗政府资金之必要”。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纳瓦利的最后一笔住院资金也就此断掉,他即将被医院清送回家。
然而这个时候,医院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能够接收纳瓦利的地方。
他的母亲已经杳无踪影,而“埃文斯家族”却又正陷入与墨西哥人的枪斗之中,拒绝接受这个小孩。纳瓦利就像是一朵落入海洋之中的浮萍,既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从法定程序来说,医院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但是医院自然不会吃下这笔闷亏,让一切损失由自己承担。
因此,在某天的清晨,一辆神秘的银灰色轿车驶入医院后门,一个男人用潦草的笔画在医院的签单上写下了一个假名,之后,平时大半时间都陷入昏迷,在无知无觉之中咳血的纳瓦利就这样被银灰色的轿车搭乘着,来到了洛杉矶市内,并在驶过一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贫民窟街道以后被丢在了那里。
……
纳瓦利感到自己在发热。
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发冷。
冷与热交汇着,让他痛不欲生。
胸口处的伤口,虽然已经被缝合好了,但却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瘙痒。
痛痒难耐。
纳瓦利感到无法呼吸。
血管之中流动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岩浆和冰水的混合物。
喉咙里呼吸的也不是空气,而是一枚枚刀片。
传入鼻腔里的味道,裹挟着浓浓的臭气。
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纳瓦利感到自己已经快要死去了——但是,对此,他反而觉得心存安慰。
死亡,对于痛苦的他来说,并不是结束,而是解脱。
但就在他快要彻底地沉入那片黑色而无知无觉的海洋之中的时候,纳瓦利感到自己的手腕,似乎被什么人抓住了一般。
他用尽浑身气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面庞,一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的面庞,同样是深色人种,她看着纳瓦利,发出了惊叫:
“天啊,马西普叔叔快来看,垃圾堆里有个孩子——他的脸被割掉了!”
下一刻,少女的惊叫声之中,纳瓦利再度昏迷了过去。
……
纳瓦利从梦中醒来,胸部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沉闷地呼吸,喉咙处变得越来越紧,气流堵塞在肺部和呼吸道之间,一股窒息的感受。
良久,那股堵塞感终于像是被什么东西冲破了一样,纳瓦利重重地咳了一声,喉咙里唾出一口血痰。
血痰落在了地面上,纳瓦利从床上爬起了身,打开了灯。
卧室内的环境被照亮了。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大约七八平米,中间是单人床,旁边就是一个电脑桌,桌上摆着一面屏幕还有机箱。
纳瓦利走出房间,步履蹒跚地踏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牛奶,还有一袋吐司,将食物放在篮子里,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哪怕只是这么短短几步,也让纳瓦利走出了一身的汗。而等到他终于坐回到电脑桌前的时候,已经变得气喘吁吁,喉咙里发出了干涸的咳嗽声。
“咳……咳咳……”
纳瓦利坐在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
他一边慢慢地嚼着面包,一边喝着牛奶,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精神。
开启电脑后,是熟悉的操作界面。
连续敲击了几下,那种普通的操作界面瞬间切换,变成了暗网的入口。在没有身份的混沌网络世界中,纳瓦利变成了“ocelotl”,以自己最为熟悉的“美洲豹武士”的身份进入了这张大网之中——不会身有旧疾,不会行动力匮乏,不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在这个世界中,“ocelotl”是一个犹如蜘蛛一般肢足蔓延出去的敏捷存在,能够掀起风浪的八足大章鱼。
“喂,ocelotl。”
通讯频道的对话框亮起,是一个同样以伪装身份示人的家伙——“god talk”,对方向纳瓦利问道:
“——喂,有兴趣接一单吗?美洲豹武士?”
纳瓦利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屏幕:
“什么单子?”
“企业机密侵入,一个互联网公司,刚刚融资了一轮十亿美金——我的客户想要它的信息。”
纳瓦利拉开了电脑桌后的窗帘,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见外面街道上的林荫,从窗外的景色可以判断,这个房间处于一幢矮层公寓三楼的位置。
纳瓦利看着从林荫中窥出的行人步履匆匆的身影,在电脑上继续敲击着:
“什么价格?”
“分段价格——它的内网管理员权限bug,1btc;全部用户资料,3btc;框架级代码骨架,3btc。打包在一起10btc。”
加在一起就是几十万美元么?
纳瓦利简洁地回复道:
“地址。”
下一刻,纳瓦利收到了对方传来的短讯,上面显示出那个互联网公司的相关信息——那是一家视频网站,用户量世界范围刚刚突破了五千万,创始人意气风发地出现在网站首页头条,一身西装的他手握另外一个大公司ceo的手,庆祝自己刚刚获得了对方的融资。
纳瓦利关闭了网站,切断了这个通讯频道,手指迅速地敲击着键盘,很快电脑上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悬赏界面的后台。
纳瓦利用数个账号交替发布的悬赏任务,每一个的赏金都在1btc到5btc之间,属于赏金网站比较值钱但并非特别引人注目的那种。赏金的内容则是某个对象的现在的全部信息——包括地址、使用的身份、旁边的亲缘关系等等等等。
至于赏金的目标,则分别是一个名叫“埃斯特雷亚”的墨西哥裔美国女人;一个名叫“拜卢比克·埃文斯”的美国男人;还有一个名叫“杰拉尔多·菲尔门德”的,据说在被fbi逮捕之后,从监狱里越狱逃出的男人。
悬赏任务的后台里,有着许多条不同匿名者发来的信息,然而将今天的讯息从上往下一拉而过之后,纳瓦利露出了意料之中的,但却依旧有些失望的表情。
“……还是没有消息么?”
那些讯息要么是碰运气,要么是软件ps,没有任何值得注意到新讯息。
他摇摇头,切换了一下界面,所有关于暗网的信息全部消失无踪,电脑屏幕又回到了最初的操作界面上。
纳瓦利艰难地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盥洗室里。
刷牙,洗脸,一捧清水触碰到了脸上的伤口,传来隐隐的瘙痒和疼痛,纳瓦利看着镜子里当那个男人,陷入了沉思。
——镜子里,是一张被暗红色的伤疤完全覆盖的男人的脸庞。
自从十几年前以后,纳瓦利便一直顶着这张恶魔般的脸孔,生活在世界上。
而这张面孔的制造者——那个与自己有着亲缘关系的所谓叔叔,却早已经消失无踪,任凭纳瓦利如何悬赏,还是没能得到对方的一点消息。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都差点死在垃圾堆旁边,如果不是被一些人救了的话……
想到这里,纳瓦利蹒跚地走出了盥洗室,换上大衣,看着挂在客厅墙面上的时钟。
“啊……集社的时间快要到了。”
想到这里,纳瓦利的呼吸总算畅快了一点。
他穿着大衣,来到玄关处,换上鞋子,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