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破旧的小巷中,男子捏着发痛的鼻梁,后面两只小手正轻揉着他的太阳穴。
“你还想早上那事呢,能不能好好歇会儿?”后面那个名叫枭宁的姑娘偏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青年。
“扯淡,我可没想。”
枭宁笑道:“就你那嘴,比死了十年的老鸭子嘴还硬。这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还装啥呢。”
“我可没装。”
枭宁翻个白眼:“跟你说话,就好似跟块木头。我打木头一拳,木头还知道疼疼我,你可倒好,让我多打你一拳。”
“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个屁。”枭宁一拳打了过去,果然被他一掌扣住手腕而后瞬间被推了出去。
枭宁捂着红肿的手腕,又委屈又好笑道:“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青年看着委屈的枭宁和自己的双手,尴尬地说道:“阿宁,我这…习惯了……”
枭宁一副叩天无路的样子,手上却还在揉着他的太阳穴,“哎呀,我天天跟伺候大爷似的,结果不但捞不着好,反倒还得叫那‘大爷’打一顿--天底下哪儿找这么出力不讨好的活?”
“我真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吹吹…呼,呼……不疼不疼……”
枭宁低哼了一声,傲娇地抽回双手:“虺玉棠,咱俩可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搁这哄小孩呢?”
虺玉棠一把拽过枭宁,枭宁转了大半圈,一下坐到了虺玉棠的腿上。
“你搞什么?”枭宁脸上的笑容有些许的疑惑。
“你不是说我哄你总像哄小孩子么?那就不把你当小孩子咯。”
枭宁衣袖一拍一打,俏脸微微一红:“讨厌,都老夫老妻了,还搞那么多形式干什么。”
虺玉棠一歪头:“老夫老妻?咱俩可还没成亲呢。”
“我……”
大门“嘭”的一声打开,闯进来的蝮云青看向打闹的二人,顿时难忍笑意。
“噗……”
枭宁红着脸站了起来,装作无事地拍拍衣服。
“蝮云青!别笑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大哥,我在城里探查那一行人的身份,他们一行十一人,是今天早上才到的江陵。他们一行只是路过,来此休息,因此他们与我们完全就是适逢其会。”
“讨厌的家伙,管什么闲事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说。”
蝮云青舔舔嘴唇,忙说道:“刚刚我突然发现,江陵四门突然多了很多守卫,也有不少官兵挨家挨户搜查,恐怕下午就要到我们这里了!”
“官兵?”虺玉棠倒吸一口凉气,“官兵怎么会全城搜查?”
“大哥,原因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现在隔壁还有咱十几个护卫,一旦我们的身份被发现可就不妙了!”
“放心吧,早在我们来之前,我已命人做好了准备。枭宁,把他们都喊过来。”
虺玉棠和蝮云青来到了书房,从一个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用力拉开了一道机关,地面上顿时打开了一扇暗门,露出了一条密道。
“大哥,这是什么时候挖的?”
“我早在来江陵前,便已遣人在此挖掘了一座密室,便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作藏人之用。”
“大哥,真有你的!”
枭宁带着所有人赶来,第一眼看过来也有些意外:“密道?虺玉棠,这是你挖的?”
“是我遣人挖的,兄弟们,跟我下去!”随即又对两人道:“枭宁、蝮云青,你俩愣着干啥,下来!”
“噢噢……”
下面说大不大,说小可也真的不算小了--房间内放置着许多地铺,几张小案,住下十几人完全是绰绰有余。
“这件密室不小哇!我看能住一百多人呢!”枭宁惊叹道。
“不光如此,如果有需要,我还能让这个地方变成一个容纳千人的营地!”
蝮云青好奇地向四周望去:“真的假的啊?这屋子…容纳两百人都够呛吧,大哥,你这莫不是吹牛呢?”
“哈哈,”虺玉棠自信地笑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虺玉棠转而与护卫们叮嘱起来:“记住,暗门下方的墙壁上有一个机关,拉动他也可以打开暗门,但是记好,除非十万火急,否则绝对不允许你们擅自拉开暗门暴露行踪,明白了吗!”
“是,小的明白!”
“晚上我会派人送饭来……好了,我们上去吧。”
“大哥!”门外突然又传来呼喊之声。
“蟒文休?怎么回事,别着急,慢慢说!”
蟒文休咽了下口水,道:“余大人告诉我,这个林夕的身份绝对不一般!大哥,你可还记得此地的寇知州?”
虺玉棠点点头:“记得,这个寇知州据说京城大官,被贬来此的,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今天余大人才告诉我,那个寇知州,就是当初澶州之战时大宋的宰相寇准!”
“什么?竟然是他?”虺玉棠略显紧张,毕竟寇准的名字他也早有耳闻,力劝皇上亲征澶州,直接影响了澶州之战的结局。
这样的人,竟然会在江陵。
“那林夕呢?”虺玉棠的声音已略显颤抖。
“余大人说,寇准和林夕自己都没有提及他的身份。只是在这件事上,寇准甚至听命于林夕。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泛泛之辈呢?”
虺玉棠问起蝮云青和蟒文休:“依你俩看来,这个林夕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蝮云青道:“现在还很难说吧,他毕竟连我们的计划都不清楚,只是适逢其会啊。”
蟒文休却只挤出一个字:“会。”
虺玉棠思索片刻,“他既是路过,我们便等他离开。”
蝮云青又问道:“可是,一旦唐偃带孩子跑了怎么办?”
“放心吧。”蟒文休拍拍他的肩膀,“余大人问过了,唐偃和林夕旧有宿仇,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林夕不走,他也不敢出来。”
蝮云青乐道:“哎,原来你们都已经想好了啊,整的我好像个笨蛋一样——”
“行啦,云青文休,把衣服都换好,随时应对官府的检查。”
入夜,四门关闭后,林夕实在无法拒绝寇准的盛情,只好随其住进了府衙。
“小林,今天一整天我们几乎是什么也没有搜到啊。”
林夕点点头:“搜不到什么实属正常,搜查也只是为了将这些人困在城里,不至于让他们逃出去罢了。”
“今日我听余世平说,你们在百草堂药铺查到了唐偃的踪迹?”
“正是,他两日前去百草堂给孩子买过治风寒的药,掌柜与他讲,让他三天之后再来抓一副药。”
“哦?这岂不就是个好时机?”
“的确是个好时机,不过……敢问寇相,江陵城内一共有多少家药铺?”
“嗯……城北只有那一家百草堂,城南倒是有四家药铺,四散在各个坊市里。”
“寇相,明日--您派人去盯着城北百草堂,我率人暗中监视城南的四家药铺,这件事千万莫要让他人知晓。”
“我明白。小林,可你们还要去山东,这样一来,不会耽误你的行程么?”
林夕苦笑一声:“寇相,其实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去。我们本来只是全无线索可查,这才决定去山东。现在既然碰到了唐偃,便先顺着他查下去,兴许也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寇相点点头道:“嗯。好啦,现在夜已深了,你快去歇息吧。”
林夕声音一顿:“呃…寇相。”
“还有什么事情么?”
林夕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寇相,晚辈去百草堂的时候,顺道给您也抓了副治风寒的药。晚辈从上午遇见您,便听您一直咳嗽个不停,想必也是染了风寒。您是一州知州,又是个好官,可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小林……”寇准看着盒子里的草药,心中着实有些感动:“小林,你有心了。”
寇准握住了林夕的手,真诚地说道:“我寇准年逾四旬,朝堂之上能与我称兄道弟的人多了,可若说谁能称得上我寇准的至交……只怕是不多啊。你师父就是一个,今日--我愿与你也结为至交,你可愿意?”
林夕赶忙低头行了一礼:“晚辈不敢高攀寇相……”
“好啦,快起来——”寇准长叹一声:“我虽痴长二十,可与你,我甚觉意气相投啊!我是真心想要与你交这个朋友,难道朋友还看年轻年长不成?”
“我……林夕愿意!”
林夕有些感动地跪了下去。
寇准笑着将他扶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慈祥:“好啦好啦,以后见到莫要再跪啦!”
“多谢寇相!”
“嗯,去休息吧。”
寇准看着林夕离去,心中不禁感慨:“曹彬呐,你教了个好徒弟啊……”
翌日,天微微亮,城南“济世堂”药铺门前……
白衣男子带着与自身气质严重不符的草帽,四下望了一望,转身低头走进了药铺。
“看到了么?”
街的另一边,林夕与延寿坐于屋顶,暗暗观察着发生的一切。
“有的时候,我还真觉得你身上带着点神气,你怎么知道他会换来城南买药?”
“这也算是经验吧。唐门紫袍的辨识度过高,尤其是他知道了我也在江陵--他知道我一定会调查穿着唐门紫袍的人,这样,两天前他买药的事情就捂不住了,如果他还需要买药,当然就要来城南。”
“他就不能不给那孩子买药了?”
“如果那孩子对他真的无关紧要,在被人追杀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扔下孩子不管,也不会给他买第一次药。既然他买了一次药,就一定还有第二次--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