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无名女尸案
第一节
过了不久,这天是星期六。天刚亮,孟小冬正在家里睡懒觉。突然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闭着眼睛摸过手机,一看原来是市局刑警支队值班室打来的。
“孟队吗?”值班员问。
“是我。”
“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在寒江市与下江县交界处的寒江北岸,发现一具**女尸。下江县分局已经派警力封锁现场了,支队长让我通知你们一大队同技术处的法医和痕检人员一同出现场。”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带人过去。”
挂断电话,孟小冬一边穿衣服,一边通知队里的其他人到局里集合。
孟小冬的一大队一共有十几名刑警,一大队主要负责发生在全市范围内有影响的或重大的命案的侦破工作。
其实,对于大多数命案,第一步都由法医和痕检技术人员先入手,法医确定死因、死亡时间,痕检技术人员提取一切有可能成为证据的客观材料。这些工作,都是下一步刑警侦破案件的基础。
当支队技术处的处长及两名法医、三名痕检技术人员都到齐的时候,一大队的十几名刑警还没有到齐,有些人还在赶来的路上。带队的支队长佟连刚看了看手表对孟小冬说:“小冬,不等了,来的人都先去现场,留一台面包车等他们。”
当车队快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孟小冬远远地看见围观的人群及沿江大道上和江边几十名维持秩序的民警,在圈起的蓝色警戒线的中心有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孟小冬等人站在警戒线的外面,他一边看着警戒线内技术处的人前前后后地忙碌,一边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技术处的人忙碌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技术处长走过来对孟小冬身边的支队长佟连刚说:“完事了,可以了。”
佟连刚对身边的孟小冬说:“走吧,过去看看。”
于是,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尸体的方向走。一大队的十几名刑警也跟了过去。
当一名刑警重新揭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的时候,孟小冬吃了一惊,他不由自主地把头扭了过去——太惨了,尸体的面部被烧得血肉模糊。孟小冬身边的支队长佟连刚则转过身,用手捂着嘴干咳了两声。
孟小冬知道,秘书出身的佟连刚见不得这些。
法医出身的技术处长却俯下身,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按了按尸体的面部,嘴里自信地说:“硫酸烧的。”
佟连刚背对着尸体,他看着远处对身后的孟小冬说:“小冬,你们还有什么工作要做吗?”
听支队长这口气,孟小冬知道这个案子已经落到自己的头上了,于是说:“没有,回去研究个方案吧。”说完,他又回过头对依然蹲在尸体旁边的技术处长说:“嗯……最好技术处能尽快出结果。”
年近六旬即将退休的技术处长摘下白手套扔到尸体上,然后站起身对孟小冬说:“没问题。不用解剖,也不用鉴定,凭我的眼睛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百分之八十。”
还没等孟小冬说话,佟连刚一挥手:“那好。撤吧,有话车上说。”
随着蒙上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涂有“现场勘验”警用标识专用警车,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也开始收起警戒线。
跟下江县公安分局的现场负责人一一握手道别后,佟连刚带技术处长和孟小冬上了自己的帕萨特轿车。
在路上,技术处长说:“从被害人颈部的淤血痕迹看,应当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而且是用手掐死的,不是用其他别的什么作案工具。”
“老处长,有没有可能是硫酸烧死的?”孟小冬故意这样问。
“硫酸烧死的?”老处长一笑说:“用硫酸活活烧死一个人,那她能不挣扎吗?她身上得留下多少外伤啊!再说,用硫酸烧一个人的面部,只能造成重伤,但不足以致命。”
“那有没有可能,在硫酸烧的同时再用手掐?”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佟连刚插话问到。
听佟连刚这样问,老技术处长瞪大眼睛较起真来说:“那也有可能!但即使那样,死因也是外力作用窒息死亡的,死因跟硫酸没关系。我研究的是死亡原因,属于法医结论;而你讲的是死亡过程,属于案情。我只负责技术,案情的事由他们负责。”说完,技术处长一指坐在身边的孟小冬。
看老处长这样较真,急得脸都红了,孟小冬笑了,佟连刚也笑了。
为了缓和气氛,孟小冬挪了挪屁股靠近技术处长说:“老处长,对于这个命案现场,我们首先要从法医和痕检两个方面解决几个疑问,这样在以后侦破案件的时候才不至于走弯路或少走弯路。”
“没错。”耿直的老处长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你先说,法医方面需要解决哪些疑问?”
“目前法医方面有四个关键问题:第一,死亡原因;第二,死者的年龄;第三,死亡时间;第四;死亡前或死亡后是否遭受到性侵。”
“就这些,没了?”老处长扶了扶眼睛,看着孟小冬笑着问。
“没了。”孟小冬瞪大了眼睛也看了看老处长。
“好,我先回答你这四个问题。第一,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并且可以进一步确定是掐死的;第二,死者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是刚才尸检的时候,我掰开她的嘴,检查她的牙齿确定的;第三,死亡时间是距离我刚才尸检时的48小时内——这一点是根据尸体表面的皮肤弹性及尸斑的形成来确定的;第四,死亡前或死亡后是否遭受到性侵?根据我刚才对尸体的体表检查,初步判断没有遭到性侵。但是关于这一点,还需要通过尸体解剖来进一步确定。怎么样,满意吗?”
“嘿嘿!满意、满意。”看着老处长,孟小冬讨好地点着头。
“你满意了?我不满意!我让你看尸体,你看了吗?”
“那脸——太惨了!再说,我不是搞技术的,看也看不懂啊。是吧,支队长?”见老处张质问自己,孟小冬开始拉同盟。
佟连刚没想到,孟小冬会把话往自己身上引,他猝不及防,便含糊地回答:“啊?……啊!是挺惨、挺惨,我都不忍心看。唉!这姑娘,太惨了。”
虽然有支队长佟连刚替孟小冬解围,但老处长依然不依不饶地对孟小冬说:“佟支队是领导,是现场指挥。我在问你!你少转移视线。你不是搞技术的,但至少你也得看看整个尸体呀?你以为你是支队长呀?”
“我……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当支队长啊!大哥,要不我给你当徒弟,将来你退休,我能熬上技术处长就行。”
孟小冬开始说软话,但老处长不领情:“你呀!你要是给我当徒弟,我就抽你。你不是问我四个问题吗?我现在回答你第五个问题。”
“第五个!什么?”孟小冬有点发懵。
“你请我们技术处吃饭不?还得把佟支队带上。你要是请,我就告诉你。”
“我请——中午机关食堂。”
“你小子……”老处长照着孟小冬的后脖根就是一巴掌。
此刻,坐在前面的支队长佟连刚也不回头,也不插话。他微闭着眼睛、支楞着耳朵,听后面的一老一少斗嘴。他佩服老处长——认真、敬业,否则也不会在他这么大的年龄,继续让他担任技术处的处长。在技术方面,人总是越老越值钱;同时,他也很欣赏一大队的大队长孟小冬。在办案方面,孟小冬思路清晰、沉稳冷静、机动灵活,否则也不会在他三十刚出头的年龄,就担任专门负责侦破命案的一大队的大队长。
笑过后,老处长严肃地说:“小冬,你没发现,这个女孩儿怀孕了——至少两个月以上。”
“啊!”听老处长这么一说,佟连刚和孟小冬都大吃一惊。
吃惊之余,孟小冬在心里暗说,太好了,这个线索太好了。
看佟连刚和孟小冬吃惊的样子,老处张却显得很沉得住气,他不紧不慢地对孟小冬说:“法医方面的我说完了,你不是还有痕检方面的问题吗?”
孟小冬按捺住内心的喜悦:“痕检方面我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现场是凶杀现场,还是抛尸现场?”
“没啦?”
见老处长斜着眼睛,透过眼镜看自己,孟小冬急忙补充:“啊!还有,在现场周围有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你小子学得真快。”老处长用手点着孟小冬,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因为现场及周围没有任何搏斗或挣扎的痕迹,而且尸体是被人从江坝上的沿江公路抛下来的。下江县公安局刑警队移交给我们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说是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个塑料袋就套在女尸的头上。塑料袋我们已经提取封存了,但塑料袋上没有任何标识或字。”说到这里,老处长把话停住了。
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孟小冬脑海里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一个怀孕两个月的姑娘被掐死以后,罪犯用硫酸将她的面部烧得无法辨认并用塑料袋套上,然后将扒光衣服、一丝不挂的尸体从沿江公路上抛下来。
突然,孟小冬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口问:“那在发现尸体上方的沿江大道上,有没有车轮的痕迹。”
听孟小冬这样问,佟连刚也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着老处长。
老处长笑了,他赞许地看着孟小冬说:“发现啦。”
“快说。”佟连刚也急不可待地催促到。
“在沿江大道边的草坪上,发现了两个非常明显的车轮印,这一前一后两个车轮印属于同一车的副驾驶一侧,停车痕迹很明显。驾驶员一侧的两个车轮印在马路上,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还能看出来有刹车的痕迹。所以可以确定,停车时,车头向市内方向,车尾朝下江县方向。”
“痕检的这些数据都采集了吧?”孟小冬试探地问。
“都采集了,该拍照的也拍照了。就等回到局里,把采集到的前后轮距、左右轴距及轮胎宽度这一系列数据输入电脑,经过我们技术处电脑数据库的自动筛选,就能确定这辆车的车型甚至品牌型号了。”
“自动筛选得需要多长时间?”
“非常快。只是为了把握,电脑自动筛选后,还要进行人工比对。如果你不需要出正式报告的话,有一个小时就可以把结果告诉你。”
听老处长这样讲,佟连刚回过头对他说:“回到局里,马上筛选比对。”
“是。”
“那……在停车现场的旁边,有没有发现脚印。”孟小冬又问。
“没有。所以我推测,如果罪犯是驾车抛尸,那么尸体一定是从副驾驶的这一侧推下公路的。而且,根据停车点到尸体之间草地上的压痕来看,也进一步证明我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