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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玄真派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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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崔竟中大惊失色,乱了方寸相对的,却是乔葶那一张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的脸。

    “山野之人,还真是粗俗,平白糟蹋了一盏好茶。

    但想来你纵是喝下去,也不过是牛嚼牡丹,品不出什么滋味,这样,倒也仿佛是无差了?”

    乔葶秀眉微蹙,道:

    “绕开我平素学琴的小梅山,往白阳瀑这边行走,你要是去库房拿取灵药?既然如此,又已饮完茶了,那就快走罢,不必留在此处碍眼了。”

    这一番刻薄言语崔竟中已是听惯了的,神色不起波澜,也丝毫不动怒。

    他只是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不必同乔葶在此相对枯坐,对崔竟中而言也是一件幸运之事。

    于是只连连点头,便拉起陈珩,就要走出亭外。

    “我说的是你可以走了,并非是他。”

    乔葶浓长的眼睫微微一抬,如黑蝶扑翅:

    “我同他的事还尚未说完,不过,那便于伱崔竟中无关了。”

    “等等,你是故意来堵陈师弟的?”

    崔竟中一愣,也旋即会意过来。

    丹房大殿里有真君曾亲手布置下的禁制,除他之外,并无一人可以轻易进入,便是连乔葶也不可。

    而乔葶向来也只在小梅山处学琴奏曲。

    可今遭偏偏是绕过小梅山,还是遇见乔葶……

    这其中存着的一番心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可……”

    崔竟中不由得有些踌躇起来,他道:“可陈师弟,他……”

    “我是会吃人,还是平素间饮血吗?再怎么说,他也是真君看重的人,我不会对他如何的。”

    乔葶终是不耐道:“若有言辞冒犯,我赦他无罪便好了,可安心了吗?安心了便赶紧离远些!”

    崔竟中听得这话,脸上神色才稍稍一松。

    他向陈珩使了个小心的眼色,才一步步挪出了竹林外……

    “也不知真君到底看重了他什么,连一身修为都是服食外丹得来的,潜力已尽,只怕连旁门元神都修不成。”

    在崔竟中身形消失后,乔葶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嫌恶之色,随即看向陈珩,冷淡道:

    “这几日里,你便是同崔竟中在丹房炼丹,怎么,可是一无所获么?向他求教,真可谓是缘木求鱼了。”

    “崔师兄学究天人,一身丹道造诣更是玄微精妙,珩只恨自己资质愚钝,不能尽悟妙言,实属憾事。”

    陈珩微微一笑,道。

    乔葶被这话堵了一下,脸上便有了些不悦。

    她见对面那人虽形貌颜色狰狞,五官却精致如国手的图画,轮廓出挑。

    在抬眸定目间。

    一身气度清冷寡淡,如若是三秋风露,梢上寒霜,更给人一种平白莫名的出格离尘之感。

    乔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这怪异的感触让她心下颇有些疑惑,但她自矜家世,也懒得多问,那样反而是失了身份。

    “饮茶罢。”

    她转了眸光,淡淡开口。

    “不知贵女先前所言的婚约,究竟该如何做解?”

    陈珩并不端起茶盏:“是同那方兽头令牌相关?”

    “你既知晓阴蚀红水是我父的传承,想必也是崔竟中特意同你言说过?”

    乔葶忽得冷笑一声:

    “我父素来行事狂悖,视宗族礼法于无物,当年他曾同真君留下过言语,谁能破了他的布置,取了他的阴蚀红水,谁便能入赘密山乔氏,娶我为妻,那兽头令牌便是信物!

    说得好像是个大丈夫一般,豪气干云,但却将我乔葶当做是可以随意出手交易的财货一般,并不在意我的个人心念,何其的可耻荒唐!”

    “那贵女这次特意前来,是要我拒了这婚事?”

    陈珩了然开口。

    “你形貌丑陋,又并无家世、宗派为依仗,我乃名门贵女,又怎肯下嫁于你?”

    她娇美的玉容上微微闪过一丝冷嘲,又旋即而逝,淡淡道:

    “真君不日便要召见你,到时候必然会提起这桩婚事,我要你亲口回绝了,绝不能够应允!

    当然。

    投桃报李,我自也会给你一些补偿。”

    乔葶将素手轻轻一拍。

    侍奉在亭外的女侍们登时会意,翩跹入内,将手中的玉匣依次揭开,灿光烨烨,华缛非常。

    “五万灵贝,十件上品符器,三株可延续生机的宝砂龙芽和我密山乔氏的《昙华九要心印妙经》,这门经典足够你修行到元神境界了。”

    这时。

    乔葶语气微微一缓,似是也不欲逼迫过甚,反而弄得最后事与愿违:

    “我虽不知你先前遭逢了什么大敌,但真君为你而斩出的那一剑,已是略坏了他的神定,这归根结底,我想也无非是看在你得了那兽头令牌,可以入赘密山乔氏的份上!

    不要执迷不悟,贪得无厌。

    你若真是执意于这桩亲事,到最后只怕是人财两空,什么得不了手。

    毕竟。

    真君也不可能时时看顾你!”

    在说完这具隐含威胁的言语后,乔葶又道:

    “这些只是定金,若你应承下来,我之后还有厚报奉上。”

    见对面一时沉默无语。

    乔葶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刚欲开口,便被陈珩缓声打断。

    “财货便不必了。”

    乔葶皱了皱眉,心中已隐隐有怒气升腾,五指捏紧,叱道:“你怎敢——”

    “至于所谓婚事,真君若是问起,我也自会一力回绝。”

    陈珩仿佛没看见乔葶那即要发作的神色似,淡然道

    这一番话让她玉容变化几次,朱唇张了又张,竟一时怔住。

    “听丁韪说,你只是地渊外一个小门派的出身,莫要逞一时意气,到时候后悔莫及……别的不说,单是这卷《昙华九要心印妙经》,便是多数修道人一辈子也触不到的福源。”

    半晌后。

    乔葶敛了脸上那一丝讶色,深深看了陈珩一眼,淡言道:

    “你现在接下这些财货还来得及,我只当做是没听见方才那些狂言罢,若到时候后悔了,又来向我求索,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让人不齿!”

    “多谢提点,只是并不必了,贵女所言的婚事,本就是荒唐之举,做不得数。而既是无功,便也自然不受禄。”

    陈珩将长袖一敛,打了个稽首,便当即起身告辞,并不留恋。

    乔葶还来不及多说什么。

    他便已走出了亭外,身影不见。

    场中一时寂然。

    直到桌案上的茶水都已全然冷去,再无一丝热温时。

    一个女侍才小心翼翼低下头,对神色阴沉的乔葶柔声开口,道:

    “女郎,那人竟已应允了你,会在真君面前辞了婚事,这岂不是好事吗?为何还闷闷不乐?”

    “既是要辞婚事,为何不收下谢仪,依我来看,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欲擒故纵?”女侍茫然不解。

    “他陈珩以为似这类故作清高的做派,就能够让我高看一眼,然后将他记在心中?真是愚不可及,乡野俗夫果然智短,无甚见识,活该他人财两失!”

    乔葶冷眼看着面前的竹树阴浓、仰不见天之景,语声中隐隐带着一丝煞气:

    “他乖乖辞了婚事倒还好,若是敢私下里还有什么举止,便是那个崔竟中一心要护佑,我也誓要杀他!”

    说虽如此。

    但想起陈珩那双乌沉漆暗,淡漠到并没有什么情绪的眸子。

    乔葶心中没由来又是一阵烦躁不安。

    哗啦!

    她忽得挥手,将桌案上的玉瓷茶具都扫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一众女侍都早已见怪不怪,只对视一眼,便连忙跟了上去。

    而另一处。

    陈珩顺着石阶缓步而行,两侧葱绿的草木瑟瑟而动,被风拂得阵阵发响,心内也不禁思忖起来。

    “乔真君之所以会从越攸手下救下我,究竟是因我的身世,丁宪前辈的符箓,还是因为乔知节的那面兽头令牌?而我的身世……”

    这时,突得有一道呼声打断了他的念头。

    抬眸时。

    正见崔竟中抱着几方木匣,在冲自己这处招手。

    “左右多想也是无用,再过上几日,待得乔真君见我时,一切便自然可见分晓……”

    他收了心思,朝前处走去,暗自摇头一笑:

    “而今练好红铅大还丹才方是正理,有崔师兄这位丹道大师在旁指点,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不能错过!”

    ……

    ……

    而于此同时。

    地渊外。

    小甘山,玄真派。

    血煞冲天,烟尘滚滚。

    十一峰、九大崖岭、二十处瀑潭已被毁去了泰半。

    放目望去,只见得是伏尸无数,殿宇倾颓,墙倒屋塌。

    大气中,汹裂的火气和浑腥的血臭味混杂于一处,令人闻之欲呕。

    一道青色光圈中,艾简和陈婴比肩而立,望着这惨烈的一幕。

    一个目光惊惶不定。

    另一个则神色平平,只是眼底偶闪过一丝无奈之色,又瞬息敛去。

    “真死了,我真的杀了司马灵真,杀了玉宸派的巡照道人……”

    良久的震愕无言后。

    艾简踉跄后退几步,惨白着一张脸,目瞳中血丝密布,近乎呢喃一般从嘴中颤声吐出了几个字。

    “如今,我已自绝于天下了……”

    他复杂开口。

    视线内最为显目的,便是一个高冠华服的道人倒毙在山岗下,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柄断裂的白虎法剑。

    而他体壳内,赫然存有一道煞气腾腾的血影,在贪婪吞吃道人的一身血肉、元真,不将他吸食成枯骨干尸,便不肯罢休。

    那高冠华服道人。

    正是玉宸派此番负责南域道脉校考的巡照道人——司马灵真!

    至于血影……

    艾简忽得打了个寒颤,看向陈婴。

    此时,陈婴原本左眼中那道凶戾滔天的血影,已脱离了封阵,不见行踪。

    他眼底眸光晦暗莫名。

    如是食人的野兽在饱腹后,所展露出的欢欣之色。

    又似是一种下定了决意的无奈,回头不能……

    “怎么,艾兄你而今后悔了?”

    察觉到艾简的目光,陈婴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

    “不是司马灵真这蠢物故意折辱你,还提及了王述和你的恩师,才惹得你怒急攻心,求我出手,杀了这蠢货?

    仔细想来,这倒也并不奇怪,无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他司马灵真如今是谢常手下的得力大将,而谢常要想晋升为玉宸派的真传弟子,自然是需要派中长老助力的,那同你师门有深仇的谷昭,想必就是谢常的拉拢对象。”

    “……而我如今被流放到南域,在门中毫无根基,司马灵真折辱我,非仅不会有麻烦,相反若是传至了玉宸派,还会让谷昭那头老狗欢心,更家投向谢常麾下。”

    艾简惨白着脸,一字一句道:

    “司马灵真与我乃是同辈中人,又同是世族出身,纵然上虞艾氏知晓了,也不会过分替我出头,对吗?”

    “都说艾兄你是个无智莽夫,看来还是有些脑子的,但也并不多呵。”

    陈婴笑了一声,又拍手叹道:

    “只可惜,这次斩杀司马灵真,却是害惨了侯温,他自入你门派后,可是一言都不曾发。

    偏生却因司马灵真这蠢物,也害得他被我放出的血魔吸空了半身精血,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只盼这次受创,勿要伤损他的道基才是,不然陈某可真是夜不能寐,抱愧难安了。”

    “不对!”

    艾简突得一声暴喝,打断陈婴:“我纵是再怒火攻心,也绝不至于请你出手,把司马灵真给杀了!是你!陈婴!是你!”

    他将银目剑握在手,上前,目眦欲裂:

    “是你用幻魔的大术乱了我的心神!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这般杀气腾腾的逼视下,陈婴只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

    半晌的挣扎犹豫后。

    艾简还是缓缓敛了一身犀利锋锐的剑意,颓然弃剑。

    莫说他如今敌不过陈婴这道灵身。

    而纵然杀了。

    只怕也无事无补……

    司马灵真死在了他的玄真派,传出去,必会惹得堂庭司马氏和谢常震怒。

    他除非躲进上虞艾氏,否则这条命,绝然是保不住的。

    而自生父死后。

    他便已同族中决裂……

    与其那般苟延残喘似的偷生,艾简宁愿痛痛快快去死!

    “看来是想清楚了?除我之外,这九州四海只怕难有你的容身之处了,放心罢,不过区区两个玉宸派的弟子罢了,又不是真传,我还应付的过来。”

    陈婴见状一笑:

    “当年我父可是将八派六宗近乎惹了个遍,而今不也还是活的好好的吗?”

    艾简脸色难看:“人都已杀了,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吗?消息若是传去玉宸派,定会惹得谢常大怒!”

    “不急,我也想走啊,只是有人尚未杀得尽兴,不愿意离去。”

    陈婴无奈摇头,伸手指向在吞食司马灵真尸身的那道血影:

    “这畜牲失控了。”

    “你在说什么?!”艾简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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