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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法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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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简深知那头血魔的可怖。

    一个道法通玄,几近是修成了天地十大真火中“龙变真火”的司马灵真。

    一个穷研先天神算,功参造化的侯温。

    二者皆是玉宸派的高足。

    皆是从四大下院,近万英才俊杰内一步步,硬生生厮杀上来!

    据了“十大弟子”的高位,曾经夺魁占首的强势人物!

    尤其司马灵真为堂庭司马氏的主家嫡脉出身,修行有《天皇景龙驭神本真经》这等无上经典,是前古玄宗的精微妙决,修为还隐隐压过了侯温一头!

    可在陈婴放出左目中的那头血魔后。

    不过数十合的交手。

    无论侯温或是司马灵真,都纷纷败落下来,全然不能相抗。

    若非侯温见机得快,似是早已用先天神算测得今遭恐有不测,提先做了布置。

    只怕他也不止是被血魔吸走半身精血。

    而是同司马灵真一般。

    在玄真派化作了伏尸一具……

    连两个大派出身的金丹真人都无法胜出。

    于南域穷土里,能够稳压血魔一头的,只怕唯有那些被弱宗小户视作宗门底蕴的元神老怪了。

    似这般的一头凶戾魔类若是失了控制,发起狂性来。

    下场必然是万里山川震荡,河岳悚怖,祸害苍生,造就出无边的杀孽来!

    ……

    艾简面沉如水,冷声喝道:

    “这头畜生乃是你以魔功祭炼出来的,怎么如此轻易就失控?你莫非就没有制魔的法门?

    如今你我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何必再以言语来诓我,枉造杀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陈婴似笑非笑开口:“看来,在南域的这些年内,你虽未费心经营自家的道脉,但相处的时日久了,对这玄真派门人,还是多少存下了几分香火情?不忍见他们去死?”

    他转而将目淡淡瞥去。

    回月峰上。

    数百玄真派道人正惊恐聚集一处,呆望着血魔打出的这片破碎之景。

    目光里满斥惶恐之色,手足也在发颤,汗湿衣衫。

    此处天地早已在先前斗法时被闭锁住了,以这些玄真派道人之能,却还是远远无法破开。

    而派中三大长老。

    源济上人躲闪不慎,早已被打斗碰撞时的余波生生震杀,身躯消为了一滩腐臭脓血。

    古均和晏飞臣皆在人群中。

    一个神色颓然。

    另一个则是目光阴晦莫名,脸颊不时抽动,显然心绪激荡非常。

    艾简顺着陈婴视线望去。

    见得这幕。

    一时沉默无言,似是默认他的言语。

    “艾兄,你可并非是什么经营产业之才,又自幼生长于名门世族,沾染了一身浮华之气,脾性高矜傲慢。

    但居然会怜惜这些本应是你眼目中的下贱蝼虫,倒着实有些出乎陈某的意料了。”

    陈婴拍了拍手,笑道:

    “不过,对于意图谋你,欲将你拉入浊水中的小人,也值得这般宽容么?

    那个晏飞臣和死去的源济上人,他们暗中存着什么谋算,别说你不知晓?那便也着实是蠢得太过分了,可要陈某直言相告么?”

    艾简冷淡开口:“我知晓他们都是艾齐的人,被艾齐拉拢欲合谋我,不必你来多言。”

    “看来你还是心下清楚的。”

    陈婴置之一笑。

    ……

    似这等世家大族中。

    向来也是从不缺少阴私龌龊的。

    艾简生父在死后不足月余,他母亲便改嫁给族内的实权长老,一是为了可继续享有先前的贵盛荣华。

    而二来。

    便是为了避祸……

    譬如艾齐。

    便是艾简生父在族中的一个死敌对头。

    也正是有他在背后扶植,晏飞臣才因而修为大进,敢于同艾简争锋,处处作对。

    艾简知晓艾齐的谋算,无非是要晏飞臣和源济上人掣肘他的行事,日后好等得道脉校考来了,在金册上落得个下考的评级。

    须知,凡玉宸派所属的道脉,若接连三次在校考中获得下考,便要被玉宸派除籍,于金册上消去门派名姓。

    而若只得了一次下考。

    派内也自会遣使来面斥其非,要道脉主人上书请罪,自呈过失。

    一应的下赐机缘,都会大大缩减,以示惩戒之意。

    修行一道:法侣地财。

    南域本就是穷土一片,缺少修道人合用的灵机。

    而艾简自生父死后,也亦破门而出,并不同族中来往,不接受上虞艾氏的资源分予。

    若是在道脉校考中得了下考的评级,再被玉宸派缩减了下赐。

    那艾简的玄功修行,就更是要举步维艰,进益艰难了……

    碍于艾简母亲再嫁的那位实权长老缘故,艾齐虽无法直接对艾简下手,却也可采用此法,慢慢来断绝他的修道前程。

    如是钝刀子割肉般。

    虽是无法立见成效。

    但等得时日一长,妨害便自会到来……

    ……

    “源济上人瞒得不错,但我早已瞧出了他同艾齐之间的勾当。

    至于晏飞臣,此人虽此先曾救我一命,但不过是家贼罢,不杀他已是我的一片仁心了,也自不会以德报怨,出手相救。

    此二者死不足惜……”

    片刻沉默后。

    艾简皱眉开口,道:

    “但古均,还有这数百的弟子,到底是清白无辜的,我虽不屑那点下赐,懒得管教他们的道业,但也不必令他们凄惨去死。”

    “这么说,你执意要当回善人,救下他们了?”陈婴道。

    “司马灵真已死在了此处,我同你而今是一条绳的蚂蚱,脱离不能!你纵是想彻底绝我后路,也不必这般阴毒!”

    两人对视许久。

    半晌后。

    忽然。

    陈婴捧腹大笑起来,语声里带着些感慨莫名的意味:

    “艾简啊艾简!你当我同我父一般吗?都是为了行事功成可不计手段的人?谬也,此实乃大谬也!似那等心境,我虽亦心向往之,却到底还是缺了些火候!”

    他一指还在吞食司马灵真尸身的那道血影,道:

    “你以为这畜牲真是我用魔功祭炼出来的?”

    “莫非不是?”

    “你太高看我了啊,艾兄。”

    陈婴叹道:“你是世族的出身,那可曾听说过法山寂这个名字?”

    “法山寂……是血河宗的那个法山寂?”

    艾简瞳孔猛得一缩。

    “法山寂当年被无琉璃天的一位佛家大能引诱,叛了血河宗,在同无琉璃天征战的紧要时候倒戈一击,害得血河宗六名长老被杀。而事后,他被龙尊王庙接引回了无琉璃天,功成身退,此事一直是血河宗的屈辱。”

    “你所说的这故事,我亦听闻过。”

    艾简此时微有些慌张,心下隐隐得出了一个答案,但还是强忍着惊悸,开口言道:

    “但法山寂不是在龙尊王庙已据得了高位,正风生水起?上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已修成了沙门中的阿那含果位,独掌一方地陆,称尊做祖,好不风光——”

    “法山寂不过短智小人罢了!降而复叛,于他而言又难道是什么稀奇事不成?

    连八派六宗这等至上的修道门户,他都能够为了一时之利而轻易舍弃,你所说的龙尊王庙种种,早已是过去故事了。”

    陈婴打断他,淡声道:

    “这老贼在成就阿那含后,因冲击阿罗汉莲座不成,被化外天魔所引诱,血祭了自家执掌的那方地陆,屠了里内的一应僧众,将自家形体转炼成了天魔王族古躯,飞升去了邪见妄执天。

    我之所以要同你说这些,便是欲告知你,面前那正在吞吃司马灵真尸身的血魔,便是法山寂!

    他在成为天魔王族后,于一次攻伐诸界时,偶然被前来拜访我父的木叟见了,顺手擒下,当做赠礼送给我父赏玩,而之后不久,我父又把他赏给了我。”

    陈婴无奈开口:

    “所有,我同这法山寂之间,远不是亲手炼制,真正的主仆干系,可以去随意操持他的举动的……

    他若发狂暴躁,我也只能等他狂性过去,再做施为,在此之前,亦也无可奈何。”

    艾简脸色一阵惨白,眸光闪烁,一时无言。

    在陈玉枢叛离斗枢之前。

    法山寂投身于无琉璃天的龙尊王庙,便是九州四海所最为人所指点谈论的一桩丑闻。

    而听陈婴的言语。

    法山寂在叛道入佛后,还又再次亲近了化外天魔。

    直至被空空道人的大弟子木叟擒下,才方得休止。

    “难怪能轻易格杀司马灵真,如是大人对上孩提,原来那血魔便是法山寂……如此一观,他似是还实力折损了不少,司马灵真和侯温居然能在他手下撑这么久,实属不易。”

    艾简面色变了又变,终是苦笑了一声:

    “你究竟是为玉枢真君立下了什么大功,居然将法山寂都赏给了你当奴仆?”

    “先修道,后学佛,学佛不成又再化魔……似这般急于求成,什么都想得手,可不是最终一事无成么?修为大不如前,也不足为奇。”

    陈婴说完后忽又微微笑了一声:

    “至于大功,我乃是玉枢真君的亲子,父慈子孝才方是人伦常情,这等奖赐,很是离奇吗?”

    而他这笑话只是让艾简脸颊一抽,并未出声应和。

    在半晌挣扎后。

    艾简还是言道:

    “玉枢真君既将法山寂这等凶魔都赐给了你,想必也给了你制魔术?纵无法如自己祭炼的魔头般随意操持,得心应手,但想必也能够约束一二?”

    “若放在先前,的确是如此,我父将法山寂的灵智压得蒙昧混沌,我使唤时,倒也不难。”

    陈婴伸手一指,摇头道:

    “但司马灵真这蠢物,居然把妄图用那《天皇景龙驭神本真经》来阴我一手,夺了法山寂的把控。一时不防下,他虽未能得手,却倒是把法山寂的凶性给激起来了。”

    “……那,如今又该如何?”

    “法山寂体内有我父亲手布下的封阵,纵是给他吞食一万颗胆子,也万不敢朝我动手,你只要立在我身侧,便是无碍。”

    “其余人当怎般自处?”

    陈婴微一摊手,意态不言而喻。

    “你——”

    “法山寂发起狂性来,唯有让他杀个痛快,饮够了血,才方能一平,到那时候,我才好去方便重新约束。”

    “杀个痛快,法山寂……让法山寂这头血魔杀个痛快?那会是死上多少人?”

    艾简手指微有些颤抖。

    “不多,让他杀上一个时辰左右,应当也大差不离了?上回同陈婵斗起来时,也同是这般。”

    陈婴以手抚额,叹道:

    “终归还是法山寂修为太强,我还尚未能全然炼化他的身中禁制……这等窘迫之事接二连三,倒也着实是令我难堪汗颜。”

    一个时辰?

    让法山寂放手杀上一个时辰……

    莫说区区玄真派。

    只怕这小甘山周遭的世俗六国。

    都要尽数遭灾!

    鸡犬不留了!

    饶是艾简一向自诩贵胜,视南域生灵如若卑下蝼虫,轻贱埃尘,从不放在眼中。

    这时也是油然有股森森寒意自足下生起。

    让他脊背狠狠发颤,额角隐见冷汗。

    “不愧是玉枢真君的亲子,你真是邪魔大妖般的人物啊,陈婴……”

    他慢慢摇了摇头,语声低沉:

    “我本以为自己已是不将人命放在眼中的性子了,但你这脾性,比我还更要可怖不知凡几了!”

    陈婴答道:“常言道近乎者赤,近墨者黑,生长于魔窟之中,让如何才能够养成所谓良善的心肠?

    只是不知,大兄若是见得我这幕,可会后悔放我安稳离开了郁罗仙府?”

    他自顾自思忖了片刻,又意态莫名地摆摆手,开口:

    “同父亲比起来,我还尚是差得远了……大兄只怕并不把我放在眼中,当做是他未来的敌手罢?也是荒唐可笑!

    好了,你这玄真派注定是要被灭满门了。毕竟以我之能,也护不住这近千人口。

    但是,我也不是不能给其中人物,留下一线生机出来。”

    “此言何意?”

    艾简开口。

    “我之所以招揽你,是因你艾简于剑道上的确是个天资的,若能为我羽翼,日后同陈婵、陈缙相争时,也能有个助力。”

    陈婴看向回月峰上那尚还存活,正惶然无措中的近千道人:

    “他们这些,可存有什么英才吗?”

    “英才……”

    艾简一时怔住,沉默良久,当他正要斟酌出言时。

    忽得!

    一道嚣狂血煞如若怒龙般冲天而起。

    轰然不断的凄厉震音响彻了四方,如巨神击鼓!

    “他已吃完司马灵真了?”

    艾简一看,便大惊失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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