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宁虽然在胡三爷的提点下找到了沐清扬来处理儿子这件官司,可是依旧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知道开车回到了自己家楼下时,依旧是一脸愁容心情沉重,以至于连有人敲车窗玻璃都没有发觉……
“爸!你回来了?”
“嗯、嗯……啊?”
看着面前毫发无伤的宝贝儿子,老宁像是火烧屁股一样从座位里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宁昭成的肩膀,上下拍打,简直从心里都乐开花了!
“爸,沐大哥现在还在楼上,您看您是不是见一见,我这事可是多亏了人家呢?”
宁昭成是个二十出头的英俊小伙子,一脸书卷气,粉嘟嘟的白净面皮,眉清目秀,高挑的身材,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父子俩相携一路往家走,老宁有些奇怪的问:“儿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据说这一套司法流程很繁琐,即便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吧?”
“我也不大清楚,沐大哥似乎和那个抓我的局长熟悉的很……而且就连我的一切手续都是他们一手经办的。当时那个夏局长还说让我和沐大哥好好学习,将来大有前途什么的?”宁昭成一脸的茫然,不过确实倒是对沐清扬感激涕零,一提起这个大恩人就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哦……看来老神仙确实是没有骗我,这个姓沐的侦探果然是个有来头的大人物啊!”老宁看儿子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没有再问下去,不过心里暗暗高兴,看来不光是儿子、茶楼的事情估计也是水到渠成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对于某些特权人士来讲,那些对于老百姓来说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他们顺手就可以办了的小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宁自然是深通此理,所以他立刻下定了决心——这棵大树,他老宁家是必须抱定了!
“哎呀!沐先生,您看您怎么可以在这里坐着……老伴儿……你是怎么搞的?赶紧着把大恩人给迎到我书房里去啊?那里环境好……对了!茶……把我锁在柜子里的那些陈年普洱都拿出来……还有点心……唉!看看我都昏了头了!”老宁一进家就看到沐清扬在客厅里翘着脚看电视,立刻跳着脚地招呼家里人赶紧招呼贵客到自己的书房里——这是宁家的老规矩,只要是特别的贵客,一律都是请到主人书房里专门招待的,那里是他家里所有宝贝字画和古董陈列的地方,还有不少稀罕的物件可以供人赏鉴。当然,假如是用老宁珍藏的那些好茶来招待的话……那就更是绝无仅有的超规格招待了!
当然,这一家子都是以老宁马首是瞻,一见当家的这么重视这位貌不惊人的瘦削年青人,宁母立刻马不停蹄地又去忙活了。刚刚其实也是她一直在忙进忙出地给上茶摆点心,不过没有老宁发话,她不便于越俎代庖替老头子做主罢了!
“哎……我说宁大老板,你可不要这个样子……不过是我份内的工作,你这样子可就让我不好意思再登门了啊?”打了个哈哈,沐清扬嘴上客气,不过还是跟着父子俩走进了书房里。
宁家书房设计很有些古色古香的氛围,不大的地方摆着两个红木书架,上面稀稀落落摆了些古籍,再过来就是一套根雕和矮几以及青瓷的茶具,博古架上摆了不少有趣的小件古董,墙壁上还挂了几幅字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手笔,不过胜在笔法严谨画风细腻,倒是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看看正当中的一幅水墨仕女工笔图,沐清扬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句:“这画的不错……完全把那种飘然出尘的古典美表现地淋漓尽致,好……唔……真是不错!”
看到客人欣赏的态度,反倒让父子俩有些不好意思,宁昭成急忙上前说道:“沐大哥喜欢,我送给你就好了!”
“嗳……那哪儿成?再说总是你们的心头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不过是看这画确实不错,夸了两句……你这人也太实在了!”沐清扬一脸坚决,话说假如要了这画岂不是成了挟恩行胁的小人行径嘛!
“沐大哥,你别客气……这就是我闲来无事画着玩的,是我爸看着有意思就装裱了挂在书房里了……你喜欢尽管拿去……反正这种画我画了很多,就是茶楼里也挂了不少呢!”脸红红的宁昭成一个劲地解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才子呢!哈哈……好嘞!既然是你的大作……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看看眼前腼腆的少年郎,沐清扬不由自主地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老宁一说起儿子出事就如丧考妣,现下里又是满面春风得意……有这么一个知书达礼又潇洒俊俏的儿子,恐怕不当成宝贝也不行了!
“小宁啊……在路上有老夏在我不方便多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沾上什么人命官司了?”正好宁母端进了点心水果和茶叶来,沐清扬一边和一家三口品茗,一边随口问道。
宁国彰心里一惊,感情这位压根就是凭着面子让当局释放的儿子……看来,这个年轻人的官场能量远远要超出他的想象了!
宁昭成倒是没有想的如此深远,他恭恭敬敬给沐清扬又把茶水续上,然后一脸委屈的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这个小伙子是个学画的科班出身,最擅长是工笔水墨,他一向有着速写写生的习惯,所以在几天前一早,就一个人坐车来到了西山上的澜洛寺景区采风。
这个澜洛寺是一座历史久远的古刹,始建于五代时期,后来在宋代和明清时几次翻修,到了现如今已经是个占地方圆百亩规模宏大的一片历史文化圣地了。
宁昭成从小就常常在这里玩耍,所以对于这里可以说是如数家珍般的熟悉。一路上山到了寺庙前的太平集这里,他下车背好了画具,开始准备上山。
既然是旅游区又是古刹,所以哪怕是到了初冬的天气,这里也是有着络绎不绝的游客,不过因为不是旺季,所以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来上香的居多了。
和一般寺庙不同,澜洛寺里供的是弥勒佛祖化身布袋和尚,传说这位布袋和尚是明州人,自称契此,又号长汀子。身体胖,眉皱而腹大,出语无定,随处寝卧。常用杖挑一布袋入市,见物就乞,别人供养的东西统统放进布袋,却从来没有人见他把东西倒出来,那布袋又是空的。假如有人向他请问佛法,他就把布袋放下。如果还不懂他的意思,继续再问,他就立刻提起布袋,头也不回地离去。人家还是不理会他的意思,他就捧腹大笑。
他在五代时游历到了这里,见山上大旱,便用随身的木杖插入当地,化作了一片果林给人解渴,又见到山下刀兵四起,尸横遍野,他便坐在两军对垒的阵地上阻止双方厮杀。
可是双方都没有意思要罢兵休战,于是契此便左手一挥从远处澜江边划出了深沟一直延伸到了山下战场当中,又让江水灌入深沟,形成了现如今横贯旧都市本地的洛水河。
为了纪念这位拯救了一方百姓免遭干旱以及屠戮之苦的布袋和尚,所以本地人集资在他插下木杖化林的地方建造了这座澜洛寺。
澜洛寺中有洛湖澜庭,这里的东湖日出和夕阳晚照也最是有名,所以宁昭成起个大早为的也就是这个原因。
他早早占据了湖心亭的一角,铺开了画布,背着手望向那片烟雨蒙蒙的浩荡水色连天处,只等着期盼已久的一刻。
这个时间还是在凌晨,刚刚鸡鸣五鼓,所以除了在亭中另外一角那个学习古琴的女孩子,基本上可以说是寂静无人。
说起来宁昭成喜欢起大早到这里作画和这个女孩子也不无关系,他们早在几年前就经常见面,不过少男少女之间总还是有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害羞,以至于几年里他们常常见面却是总是这样相对无言。每每到了天气晴朗的凌晨日出之前,两人就会很默契地在这里见面,女孩子坐抚瑶琴,宁昭成涂抹丹青,仅仅如此,也已经让情窦初开的宁昭成感到心有所属,不可以用言语来表达了……
看到女孩又是惯例早早到了老地方,宁昭成冲着对方带着歉意地微笑点头。这也是他对这个女孩子抱有敬意心存爱慕的一点,作为一个有些艺术潜质的人,他对于这种几年如一日孜孜不倦的做法是十分激赏的。
轻轻打开了画具箱子,他捡出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默默放在对方的身侧,然后静静又退了回去。他们总有这些互赠小礼物的习惯,女孩子一般会体贴地准备一壶清茶,而他也偶尔会带来一些自制小点相佐,虽然仍是在左右无言里做着这些,但他可以深刻感觉到一种幸福,一种让两个人感到慰籍的温暖油然而生……
看着那只纤弱玉指掂起美味,嘴角满意地微微翘起,宁昭成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是他在昨天晚上就精心准备的,为的也就是现在对面那个心上人嫣然一笑。
看到那张绝美的秀丽容颜,宁昭成忽然有了想要走过去把对方紧紧搂在怀里的冲动,但是作为一个知书达礼的谦谦君子,他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唐突的。
可能是今天的食物让女孩子十分可心,居然在鼻尖上顶了一点残渣也未发觉,直到她意犹未尽的舔去了唇上的碎屑,宁昭成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递上了一张纸巾,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对方。
女孩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低着头接过了纸巾一抹,那如同粉妆玉砌的琼鼻立刻漾起了层淡淡红色,反倒让宁昭成莫名有些心疼了起来。
他的眼中禁不住露出了些怜惜看向她,但此举却让女孩产生些误会,不由地,她又脸红了起来,羞怯地低着头坐回到原处去了。
琴弦拨响,势如流水般长音滚滚而下,又在转折处轻轻掉过,峰回路转地一响,接着叮叮咚咚如清泉跃起,钟瑟和鸣……
随着琴声抑扬顿挫,宁昭成一眼望到波光一色水云间荡出了一轮红日,立刻不敢怠慢,也熟练地把手里的羊毫笔尖沾满;伴着琴声,如同穿花弄蝶也似地在画布上轻勾淡描,只不到片刻功夫,一副澜庭旭日图就信手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