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后事
洪招娣原以为金丹长老都应该是须发皆白，道貌岸然外加满脸皱纹的，谁料这位长老不但是个女子，看上去还十分年轻，也就二十三四的样子，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容貌亦是十分美丽。
虽然如此，但那一身凌于众人之上的气质风华，还有金丹长老的超然身份，却让在场者生不出绮念来，只余景仰恭敬。
“弟子们恭迎海境长老。”马师兄上前，率领在场众人躬身为礼。
“海境”二字，并非这位金丹女长老的本名，而是道号。仙门规矩，凡入金丹期者，都会被门内师长赐赠道号，从此弃俗世本名而不用，以示地位尊崇。
而这道号往往是由首尾两个字组成，首字是固定的，每一百年轮换一次，尾字则由师长随意来取，一般是取弟子心性特长，或者自己对弟子的期望。
说起来，“海”字辈是在六十年前就轮过的，这位海境长老虽说看起来年轻貌美，但纵然她天纵奇才，十几二十岁就结丹，实际岁数却也是至少八十往上走了。
“你们燃起烟讯符，所为何事？”海境看了一眼伏尸在地上的凌师姐，瞳孔微缩，但她身为金丹期长老，涵养甚深，神色却是未变。
苏小宛连忙上前，恭恭敬敬将之前的事情从头到尾表述了一番。她倒是好心，并未提及是洪招娣做东组织的聚会，只含糊说是大家多年未聚，为了联络师门感情所以齐聚于今日。
苏小宛年近四十，在仙门厮混了三十多年，还修到筑基，见过许多世事，人早就成了精。她之所以不提是洪招娣组织的宴会，一方面洪招娣绝无可能是杀了凌师姐的凶手，提之无益，另一方面洪招娣身后有李仲晟，提了既得罪人又讨不到好。
海境听完后，眼中掠过一抹震惊的神色，却仍步态极致优雅的走到凌师姐的尸体前，蹲下身子，仔细检视了一番。
洪招娣见海境检视完尸体之后，脸色又难看了一层，却直起身朝众弟子，淡淡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会进行处理的，大家先离开林子，各自回灵宅去吧。”
在场的弟子虽然对凌师姐之死多有疑惑，但既然门内长老如此说了，便先后向海境告辞退去，只凌师姐的两个少年子附是真正伤心，仍在那里守着尸体哭个不停。
海境挑眉望向那两个子附，呵斥道：“我说了，这里一切由我处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两个子附原是想着留下来至少要给自家主君收尸的，听海境如此呵斥，当下也不敢再留了，朝自家主君的尸体磕了个头，便哭哭啼啼随着人流走了。
洪招娣心中对此事也有疑惑，但她的性情谨慎，不喜多生事端，再加上对方是金丹长老，无论如何也不能违逆其意思，便随着众人朝海境告辞离去。
走出桃林，洪招娣朝身旁的苏小宛面露歉意，低声道：“今日难得各位师兄师姐肯给我脸面，相聚于此，却出了这样的事，害了凌师姐性命……实在是小妹的罪过。”
苏小宛叹道：“师妹不必自责，这事情谁也没想到，原怪不得师妹。要说有错，若非今日我提议玩那游戏，凌师妹也不会入林折花，岂非亦是过错？凌师妹的尸身想必海境长老会妥善处理，等凌师妹的灵堂摆下，咱们多拿些金银给其房里人和子附，好好在外门安置了他们，也就算尽了一场同门情谊。”
洪招娣点了点头，无奈道：“只有如此了。”
顿了顿之后，洪招娣又道：“苏师姐看今日之事，究竟是因何而起？”
“此事既然已由门内金丹长老接手，我们便不该妄加插手和揣测。”苏小宛微微眯了眼，望向洪招娣道，“为着师妹着想，师妹也尽快将此事忘了吧。”
洪招娣听她这么说，忙道：“瞧师姐说的，我不过是白问问，这事儿原也不是小妹能插手的。”
苏小宛笑道：“我就知道师妹是个明白人。”
接下来两人说了阵子话，洪招娣又一一和前来赴宴的同门道别，便在朱荔阿青和洪文华的陪伴下踏上了回自己灵宅的路程。
细细想来，苏小宛说的确实是道理所在，虽然对凌师姐之死颇感遗憾和震惊，这事儿她的确无法插的上手，看那海境长老的模样，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其中内情的。既是如此，多思无益，还是放下此事，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桃花宴之后，洪招娣除去吊唁凌师姐，花费了半日时间，便一头扎进了修炼中。
一般来说，炼气期的弟子使用聚灵阵，最多都是用二三十颗的灵石，这里面的原因，并不是都由于财政困难。要知道一个灵根资质上佳的入室弟子亦是珍稀资源，得来甚是不易，仙门的未来还要靠其支撑，只要对其有进益，恨不得什么灵药灵器都往其身上堆，又怎么会舍不得灵石损耗？
其真正原因在于，修真者在聚灵阵中修炼，基本上属于被动吸收灵气，这灵气因为是灵石挥发，又在聚灵阵的作用下还既浓厚又纯粹，就会产生一种被称为“醉灵”的现象。
醉灵的修真者，会一直沉迷于灵气吸收的状态，长坐不醒，直至聚灵阵中灵气耗尽。
这种状态按理论说对修行也有益处，但如果炼气期就这样长时间吸收过于浓厚纯粹的灵气，一坐七八天不醒，对自身经脉却是有损的，而且身体会对聚灵阵产生依赖，没有自日精月华中一点一滴的炼气积累，无益于将来心性的修行。
此事其实算是基本常识，但并没有人对洪招娣说起过。因为洪招娣属于刚入内门半年多的新弟子，本不该有此身家和待遇，所以论道堂的相应课程也没讲，她便每次修炼之时，都往阵上镶满九九八十一粒灵石，再闭关吸收，自觉进度不比吃丹药慢多少，而且还没有丹毒之害，甚是满意。一开始她闭关要七天才能将阵眼中的灵气吸收完，后来吸收灵气的速度就越来越快，最后竟只要三四天就能吸完一次。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她一身凝玉乾坤脉，自是不惧这样狂吸灵气。而若是之前她知道了这个常识，依她谨慎小心的性情，恐怕一开始就不会将灵石摆满聚灵阵。
这样昼夜不分修行了约两个月，到了夏末，洪招娣手中的灵石消耗至差不多的同时，达到了炼气中期的极限。
若不得突破，再继续修行和吸收灵气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洪招娣《指间沙》的功法术法也练的差不多，便停下了修炼，开始整天琢磨着如何突破至炼气后期。
洪招娣现在的能力，按理论来说，其实越级对付一般的筑基应该没多大的问题，一个月后的小比亦是有几分胜算，但她心里却始终有个疙瘩。
她还记得那次在北麓森林中得到五毒蛊之前，被人摘去的紫娑婆果，那对她来说是个警示。
尽管她之前得了些奇遇，但想来渡真门立派几百年，人数众多，内门之中并非她一人得了奇遇，亦并非所有筑基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她亲眼看见被人摘走的就有那株紫娑婆果，那她没见着的奇珍异宝呢？她能越级对付一般的筑基，怎么知道别人就没有这个本事？
要想在小比中获胜，她还是不够强啊。
为了保身，就连借李仲晟的势去压人，让人主动让出小比魁首的想法，她也兴起过。但这样做就太卑鄙了，况且小比关系着入室，这可是许多内门弟子一生的梦想，而且三年才一次机会，拼了命也要去完成，不比自己住的这间灵宅，打声招呼就有人让出来。这件事，纵是借李仲晟的势也未必能压的住人，说不定还败坏了名声，也只能想想罢了。
而她身具混沌灵根，资质特异，是不是该向门派坦白这点，然后争取入室呢？洪招娣也想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原因无它，只因那位和她一样，身具混沌灵根的神皇，在正道的名声实在大大的不怎么样，由于身具洗炼五器之能，杀人夺宝的事做的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是被划进邪修一流的。最后他被最亲密的人出卖事败身死，功法都没流传下来，实在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洪招娣虽然现在做梦都想入室，但她性情素来谨慎小心，并不想冒这个险。再说了，若大家都知道她身具洗炼五器的能力，包括门内的金丹长老，谁还不提防着她？
所以到最后，只剩下提高自身能力一条路可走。最好在这月余的时间内，小比之前，突破至炼气后期。这样，她方能再多几分胜算。
回忆当初突破至炼气中期的时候，那是确确实实在自己无法掌控的境地，而且濒临生死关头，才得以突破。洪招娣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有些惶惶。
不知是否有更安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