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
对于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的荣筝来还有些不适应。
因为要准备未时入宫,且不知晚上几时能归,所以沐瑄特意嘱咐丫鬟让荣筝多休息一会儿。
沐瑄练了剑,抬头时见豫王走了来。他忙收了剑上前与父亲闲话。
“你每天早上都要这样练一套吗?”
“是的,从十一岁开始早就习惯了。”
豫王头。见儿子体格结实,精神焕发。心道当初把他送到庙里去还真送对了,要不然养在家里的话只怕还活不到二十四岁。
沐瑄是三个儿子中最勤勉的一个。倒让人十分的意外。
“看来圆空大师对你要求很严格。起初你和要去西北我还担心,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出去磨练一下也好。定了什么时候走吗?”
“最早得过完灯节吧。”
也就是不过半个月的样子了。
豫王没有话,只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鼓励。
父子俩再更进一步的交流是不会有了,豫王转身要离开后花园。还没走多远,沐瑄却突然叫住了他:“父王,当年我母妃究竟怎么走的?”
豫王脚下一滞,头也没回,淡淡的道:“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问,你那时候不记事,难道你姐姐没有和你起过?实在是不明白的话问太妃去。”
问太妃,能问出个什么来。沐瑄不求能从父亲口中知道些什么。此事只好让人再去打听了。
沐瑄握着剑正准备回去了,路过一个穿堂时猛然看见世子沐璟站在那墙根下和个丫鬟拉拉扯扯的。
沐璟正和丫鬟上话,还没上手,却见沐瑄来了,只好讪讪的丢开。那丫鬟一脸羞愧的跑开了。
“大哥真早呀。”沐璟上前主动的打了句招呼,又看见沐瑄手中的剑,心下惧怕了几分。
沐瑄和这个异母弟弟没什么可多的,抽身正准备离开,沐璟却缠了上来,笑眯眯的⑧⑧⑧⑧,m.≮.co♀m道:“我见大哥房中寂寞。不如改日我送两个绝色的丫头给你。你收在房里也热闹些。”
沐瑄冷冰冰的道:“不劳你费心了。”
沐璟觉得他这个大哥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的,一意思也没有,也不懂得生活的情趣。
等沐瑄回到这边的院子里,他换了身衣裳。隔着帘子看了一回。却见荣筝已经起来了。丫鬟正帮她梳头。沐瑄略迟疑了下才走了进去。
“怎么不多睡会儿?”
荣筝回头道:“一想到今天有事便再也睡不踏实了。”
沐瑄扫了一眼妆台上那些胭脂盒,首饰盒。琳琅满目的,觉得好看。却叫不出名字。他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找地方坐了下来,闲适的喝起了茶。
因为今天要参加的场合盛大,如意替荣筝挽了高髻,戴了花冠。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再换吉服。
等到荣筝梳妆好,沐瑄才和她一道去了前院。
豫王夫妇坐在上首,等到他们进了门,豫王向他们头。当下便命摆饭。
做媳妇的规矩是要伺候吃饭的,荣筝也主动的承担起了这个责任,与丫鬟婆子一道帮忙调停桌椅,放碗筷,传菜。豫王人不多,分开坐看着太冷清,便命摆了大圆桌。
等到饭菜上得差不多了,这才列了席。等到大家都落了座,沐瑄暗地里拉了一把荣筝,示意她也坐下,伺候人的事有丫鬟。
豫王看了一圈,独世子没有来,哼了一声:“大过年的,他迟迟不来是因为什么事?难道这会儿还没起?”
世子妃忙起身道:“世子爷一早就起了,可能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吧。”
“他能有什么正经事……”豫王这话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沐瑄。两个儿子一对比,豫王突然觉得长子顺眼多了。嗯,容貌倒还是其次,就是勤勉的劲头也是让人推崇的。不定这子将来还真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混出个什么来。这样一想,他就对沐瑄的厌恶顿时减少了好几分。
沐瑄虽然晓得情况,但此刻却选择了缄默。后来他发现了沐璟调戏的丫鬟是王妃身边的婢女时,也装作不晓得。
未时初刻的时候大家准备出门。荣筝单独坐了一轿,进宫的人选有定,因此只带了紫苏一个。
在神武门外落了轿,有内侍引领,一路往寿康宫而去。
第二次来寿康宫荣筝按捺不住的诧异,心道太后不都是住慈宁宫吗,怎么这位太后却住寿康宫呢。太后是当今皇上的嫡母,却不是生母,即便如此,皇上也向来以孝著称的。
这次荣筝是和世子妃走在一起的,他们先到去寿康宫给太后磕头拜年,正式的晚宴要酉正才开始。
太后换了身枣色遍地金忍冬纹的褙子,神情有些倦怠,但眉眼间还是尽量盛着喜色。她见了豫王,就觉得亲切,细细的问了他好多话。
豫王举止有度,太后满意的笑了:“难得今年把瑄哥儿也带上了。他都这么大了,一错眼只怕就认不得了。”
豫王含笑着:“他最后一次来宫里还是他四岁的时候,一晃眼就二十年了。太后如何认得。”
太后慈爱的头:“是啊,当初他母妃抱着他,跟个瓷娃娃似的精致。长得那般的漂亮,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
王妃在跟前听着,心道这个太后怎么一直沐瑄,她儿子才是正宗的世子,竟然提也不提一句。
叙了几句旧,通传皇后来了。
屋里人除了太后都起了身。
不多时,进来了一位高大丰壮的贵妇人。行走时微微带风。目不斜视,自然带着一段不可睥睨的尊贵来。
皇后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微微颔首和她:“你来了!”
皇后恭敬的道:“臣妾来请母后移驾御花园了。”
“哦,今天这样冷,还是过会儿再去吧。皇上呢?”
皇后道:“皇上留了太子和吴王在乾清宫话。”
荣筝听到吴王的名号又提了两分精神。
豫王府的人又拜见了皇后。皇后对这一支宗亲不大感兴趣,受了礼。王妃又道了一声“新年纳福!”
皇后也跟着:“纳福,纳福。”命人赏了宫制的荷包。
荷包装的不过是四对金馃子,并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不过名声听着好,宫里赏出来的,就算是块土也是金贵的。
这里正着话,外面又传吴王妃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只得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应付。
荣筝的目光就一直盯着门口看。层层通传后。总算是看见了人影。
吴王妃在女眷们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恭恭敬敬的向太后、皇后行礼。
太后头含笑道:“听你们二十八快晚上了才进的京。”
吴王妃忙:“太后倒消息灵通,今年动身迟了两日,路上耽搁了些。总算没有误了正事。不然怕是要在路上过年。进京后只能来给太后贺寿了。”
荣筝留神看去。这个吴王妃年纪二十几岁的样子。他们这一支是而今皇上的三子。当初为宋贵妃所出。吴王沐琏刚满十岁就封了亲王。十五岁娶妻,便是跟前这位吴王妃了。十六岁就分了封地,因为在浙江。所以封了吴王。
荣筝心道,这个吴王妃竟这般的年轻,她竟然最后坐在皇后的位置,又有谁能够预料到。当真是时局变幻太过迅速了。
荣筝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而已,一不引人注意。
接着又有几位公主回宫来拜见太后,一时间寿康宫热闹非凡。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大家齐往御花园。
荣筝还是头一次来御花园,冬天树叶枯败,宫人用绫罗扎了花在枝头上。看上去倒还热闹。
太后乘了肩舆,众人簇拥着到了望月亭。皇上还没有过来,不仅搭了戏台,还起了长棚,设了席位。
豫王这一支虽然已经是旁支,比不得吴王嫡支,但因为和太后关系近,还是坐在了距离太后不远处的一个席面上。
陪在太后席面上的是宁悫长公主,宁悫长公主为太后的幼女,今年十九岁,十分得太后的欢欣。
太后却长公主正是青春的年纪,陪在她一个孤老婆子跟前没多大的意思,看了看周遭,目光在荣筝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把瑄哥儿媳妇给我叫过来。”
当嬷嬷来荣筝身边传话时,荣筝还吃了一惊,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嬷嬷含笑着:“奶奶请吧,太后等着呢。”
王妃瞥了一眼荣筝没有话,荣筝只好起身前往。
荣筝有些忐忑的来到太后这边,给太后行了礼,太后头,笑道:“没事,别紧张。你挨着幼仪坐吧。”
幼仪是宁悫长公主的乳名。
当下立马有宫人在长公主旁边替荣筝设了一席。
荣筝依命行事。
宁悫长公主见荣筝看上去比她还几岁,亲切的与她攀谈:“你多大呢?”
荣筝回到:“再过几个月就及笄了。”
“呀,还没及笄就嫁了,也真够早的。”
荣筝微红了脸。
长公主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忙:“我也十三岁定了亲,十四出的嫁。”公主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浅浅的梨涡,十分的俏皮可爱,她又问:“宝缃最近过得还好吗?”
荣筝一时不知宝缃指的是谁,还是旁边人提了一句宝缃是端惠郡主的闺名,她才知晓过来,回道:“郡主大体上还好,只是最近身子有些欠安,觉得舟车劳顿,不然就进宫了。”
长公主:“我有好些年没有见到她了,怪想她的。你回去替我问声好吧。”
荣筝连忙答应。
太后听见了公主和荣筝提起了郡主,扭头:“你们家那位郡主制的香我很喜欢,到底是她心灵手巧的。凭着这个本事自己都能吃得上饭了。”
长公主立马揶揄道:“难不成母后还要让堂堂的郡主去摆摊不成?”
太后道:“你倒会拿话来。”
端惠郡主大归的事刚传到宫里时,太后还十分的震惊,后来还是她的幼仪劝慰了她:“宝缃在福建一定过得不好,所以王爷才舍不得她,接她回来。但凡日子还过得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倒是苦了那孩子了。”
端惠出嫁前常跟着进宫来,和太后十分的熟悉。长公主虽然长郡主一辈,但年纪却比端惠郡主几岁。以前常跟着郡主玩,一二来往的情谊渐渐的就深厚了。
到申正的时候皇帝的御驾来了,升了乐落了座。
太后的席位在左,皇太子的席位在右。皇后的席位紧挨着太后的位子。皇上的位置自然在中间。从荣筝这个方向看去,能清楚的瞧见天颜。
皇帝的身量中等,因为只是皇室内的团聚,并没有外臣,所以穿了身明黄色绣团龙的宴服,外面罩了件黑狐斗篷,气势非凡。
皇帝坐下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了然。等到首领太监捧了戏本上来请皇帝戏。
皇帝看了一眼,便扭头和太后:“还是请母后先一出。”
太后没有推辞,从太监的捧匣里接过了戏本,长公主忙递上了眼镜。太后看了一回,用朱笔圈了一出吉庆热闹的戏文。皇帝方了两出,皇后了一出,太子了一出。
当下鸣锣开戏,荣筝一会儿看戏,一会儿长公主和她几句话。没用多少功夫她和长公主就熟悉了。
待酉正的时候已是正式的晚宴时辰,夜色已经有些暗了。枝头上挂了不少的灯笼。每一席上也都设了玻璃灯,缀得犹如白昼一般。
皇家宴会规矩甚多,要吃东西却是难得吃饱。
荣筝想起了她大姐,趁人不备的时候她在人群里寻着大姐的身影,看了好些地方也没寻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虽然都在宫中,可是连道一句“新春纳福”的机会也没有吗?
长公主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见荣筝寻人,悄声问她:“你找什么呢?”
荣筝只好道:“我姐姐入了宫,想看看她在何处,和她道句吉祥话也是好的。”
长公主笑道:“这个好办,你告诉我你姐姐是哪个宫中的人,我让人去传话。”
荣筝连忙道了谢,报上了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