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云的脚下顿住,她只觉自己的气息被凝结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好半晌,她才挤出几个字道:“不是的,我从前给过你许多机会的,只是都被你辜负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期望过慕云凡能够明白,她只是情绪忽然涌了上来,便将暗藏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了。
而慕云凡也只是默然的站在身后没有回应她,直到她的倩影消失在了拱桥上,他才缓缓的转过身,迈着生硬的步伐朝着御书房去了,只是那背影看上去却颇具几分寂寥……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铺了地龙的房间也是异常温暖。崇元帝坐在书案前,正拿着个紫铜架的透镜,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批阅奏章,听见慕云凡来了,他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常年服侍在他身边的大太监敦如景意会了他的意思,便将人传了进来。
随着帷幔被掀开一个角,屋外的光线透了进来,殿内陡然一亮,坐在大殿中央的崇元帝也忍不住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只见门外走进的年轻人眉目干净,腰肢笔挺,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帅气。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心隐约透露出他似乎藏了什么心事。
“儿臣给父皇请安。”慕云凡走上前向着崇元帝俯身请安。
崇元帝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奏章往一边放了放,缓声道:“听说你最近成日都在各部府衙和军营奔波,很少休息,眼看就到年节了,你何至于将自己折腾的这般辛苦?”
慕云凡沉吟了一下,只说:“事情总归都要做的,早些部署好,也好防着被对手占了先机去。”
崇元帝略略的点了点头道:“你能如此勤勉,父皇自是欣慰,只是你也该顾及着自己的身体。整合五军收回兵权的事,不宜操之过急,当休息时你也该好生休息才是。”
慕云凡向着崇元帝又行了一礼道:“多谢父皇记挂,儿臣知道了!”
他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却宄绾文苋米约盒菹3空饧溉眨巳米约郝槟荆米约喝套〔蝗ハ肽歉鋈耍荒苋米约阂豢滩坏孟械淖鍪隆3怂酰踔炼疾桓胰米约耗宰佑衅痰目障校蛭悄宰右坏┑孟校苍略频纳碛熬突岵蛔跃醯拇诔隼凑勰ニ盟眉复味既滩蛔∠氤宓剿肀撸赐纯炜斓慕笆赖氖略谒媲疤钩舷喔妫缓笠币卸计舅x茫刖退隳茄脖认衷谡獍忝髅饕豢潭疾幌敕趴椿挂破茸抛约涸独胨檬芨銮o俦叮】稍僖幌耄绻娴哪茄隽耍獗沧樱岵换崃对犊此谎鄣幕岫济挥辛耍
崇元帝似乎看出了他黯然神色背后的思虑,叹息了一声道:“又是因为月云那丫头,你才把自己逼的这般辛苦的,是吗?”
慕云凡虽然知道这世上有父子连心一说,但埋在心底的心事,竟一眼便被崇元帝看穿了,这难免还是令他有些意外,默然了片刻,他只说:“跟她没关系,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
崇元帝脸色沉了沉,声音带着些薄怒:“你是朕的皇子,身份高贵,长相俊朗,这天下多少女子仰慕你,为什么你就独独只喜欢她呢?”
听了崇元帝的话,慕云凡的平静的面色变的有些微苦,他在心底暗叹一声:“是啊,为什么我就独独只喜欢她呢?”沉默了片刻,他只将心头的思绪隐去问向崇元帝道:“父皇今日召儿臣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崇元帝本还有些心疼他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的那么辛苦,听见他问,又想起了正事。便从一沓奏折中拿了几本对慕云凡道:“这几本奏折你应该会感兴趣,拿去看看吧!”
慕云凡扫了眼奏折,又向着崇元帝谦然的行了一礼,才徐徐走上了丹陛,将那几本奏折拿在手上看了看。
看完最后一本,他将奏折双手一合道:“都是举荐月云做平阳将军的,这应该都是安秉廉授意的,平阳部的兵士,大多是当初兵力最艰难的时候,由阴安侯召集的江湖人士和草寇组成的,这些人大多武艺高强,打起战来自是比一般军队勇猛,可却不容易驯服,当初阴安侯也是与他们出生入死多次,才得到了他们的拥戴,后来安秉廉接手过去,除了月云做挂名将军那几年,之后便再没有人调得动他们,想当初安秉廉花费了多少心思才把那支队伍收入自己的阵营中,如今倒成了一只烫手的山芋,想握握不住,想丢又舍不得。估计这一次,他也是想不出法子了,才又想着让月云去接手,盼的也只是那些人能看在当初阴安侯的面子上,勉强给月云撑起些台面!”
“那你认为朕当不当准了这事?”崇元帝点了点头道。
慕云凡沉吟了片刻道:“父皇若问儿臣的意思,儿臣认为可以准,不瞒父皇,这件事儿臣已经先一步知晓了。日前在江南时我便听闻安秉廉在打月云的主意,便派了辜超去北境,与平阳部的几位“元老”部将沟通,让他们择个机会投入我左护军,那几位将军曾与儿臣一起平定过西胡之乱,也算有些交情。之后整合五军,我也会从平阳部入手。届时就算安秉廉想要利用月云做什么枪棒,我也可以先发制人。并不会对月云造成什么损伤。”
崇元帝眯着眼睛盯着慕云凡听他把话讲完,最后竟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朕算是看出你的死穴了,凡事只要是牵扯到月云那丫头,你便没有一丝马虎的,你对她这般尽心,她为何会看不上你?”
慕云凡将奏折放回书案上,手指轻轻敲打在上面,垂眸黯然一笑道:“这都是儿臣上辈子欠她的!”
崇元帝瞅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道:“嗯,依朕看啊,你小子确实像是上辈子欠了人家的,而且这债欠的还挺重!”
慕云凡只不动声色自嘲般的笑了笑,默然了片刻,又对崇元帝道:“儿臣还有一事想请父皇帮忙,不知父皇可否答应儿臣?”
崇元帝微一扬眉,扶了扶颌下的胡须,淡淡道:“说吧,什么事?可又是和那丫头有关?”
慕云凡踟蹰了片刻,还是缓缓开口道:“最近不知皇后从哪里窥察到了儿臣对月云的心意,似乎有意想让月云嫁给儿臣,还将她留在了宫中,儿臣想请父皇帮忙过问一下,让月云早些出宫!”
“皇后?”崇元帝冷冷一嗔道:“这天下倒是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说完,他又转过头看向慕云凡道:“不过她若真将此事办成了,也算成全了你,你又何必还去阻止?”
慕云凡垂眸看着地上的金砖,淡淡道:“父皇也知道月云是儿臣的死穴,皇后那般精明的人,又何尝不知道月云会成为打击儿臣的最好办法?儿臣不希望她被人利用。”
崇元帝听他说完,只默然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朕便替你去说说吧!只是你对那丫头那么在意,你的这番心意,恐怕也藏不了多久了,朕如果是你,反正都藏不住了,倒不如将她放在身边,理直气壮的守护着。以你的能耐,朕可不相信你会没有那个自信,正大光明的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且男人对女人也不能一味的拼耐性,征服女人跟你在战场上征服对手一样,该霸气时还得霸气些才行。”
慕云凡看着崇元帝,淡淡笑了笑,缓声道:“原来父皇才是个中高手,儿臣若能早点向父皇讨教一二。恐怕就不会落得今日这番田地了?”
崇元帝听出慕云凡话中的嘲讽之意,不由的嗔出一笑道:“你小子……不是父皇说你,别的事上倒还算精明,可对付起女人来,到底还是少了些经验。”
慕云凡这一回倒是不再与他拆台了,只略略笑了笑,思绪便又转到别处去了。
栖凤宫中,忙碌了一天年节事宜的安皇后正斜靠在锦榻上闭目养神。
女官春蓉走到安皇后身边躬身轻声道:“安姑娘从贤妃处回来了,可要奴婢现在请她过来?”
安皇后只闭目淡淡道:“今日她和祁王可见着面了?”
春蓉道:“见了,奴婢算准时辰让月娥将人带过去,又按照娘娘的吩咐给他二位留了空当。让他们单独处了一阵。”
安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你可听见了?依你看那祁王是不是真的对月云有意?”
春蓉道:“娘娘提醒过奴婢那两位都是习过武的,一般的探子都近不了身,奴婢不敢打草惊蛇便也没敢往近处去,不过他二位交谈完后,奴婢路过看见祁王的脸色似乎很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安姑娘说了什么顶撞的话,令祁王不悦了。至于祁王是不是真的对安姑娘有意,奴婢倒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安皇后听她说完,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淡淡问道:“你是说祁王与月云说过几句话后便脸色不好了?”
春蓉点点头道:“奴婢见祁王殿下当时那样子倒有些神思恍惚的行状。”
安皇后默然的翘起手指,紧了紧手上的护甲,勾唇一笑道:“恍惚?恍惚就对了!”
“恍惚就对了?”春蓉有些费解。
安皇后只瞟了她一眼,淡淡笑道:“你在这宫中待了多久了?可曾见过那祁王因着别的什么人像今日这般过?”
春蓉略略思索了一下,躬身答道:“祁王殿下向来心思深沉,冷淡寡言,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见到他的时候不多,可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风雨不改的冷淡面孔,像今日这般失了行状的样子,确实也是第一次见着。”
安皇后笑笑道:“这不就是了,若他心里对月云不在意,又怎会因着她而失了往日的持重,之前本宫还有些拿不准,月云这丫头是不是真能成为本宫制约他的手段,不过今日过后,本宫倒是能笃定了。”说着,她将手冲着春蓉轻轻一摆道:“去把她叫过来吧,本宫还得再加紧敲打敲打她!”
不大会功夫春蓉便领着安月云进来了,安皇后正一面研究着面前棋盘里的残局。一面慢条斯理的品着燕窝雪蛤粥。
安月云向着安皇后行了一礼。
安皇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安月云只说:“月云还是不想嫁?”
安皇后听了她的话,拿汤勺的手顿了顿,只对着面前的黄瓷碗嗔出一笑道:“看来你这丫头是想考验姑母的耐性了?”说着,她又瞥了安月云一眼道:“你父亲今日进宫来想接你回去,本宫原还想让你来见见他的,可又怕他那副担心的样子,你看着揪心便算了!都是为人子女的,你说你要是孝顺一些,多替他分担一下该有多好?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使些小性子,可是为了安家,本宫还不是一头栽进这深宫里来了。女人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本宫替你找的这位,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安月云这几日在宫中待着,本来除了有些担心家里人,其他也还好。这会听见安皇后说起她爹,她又想到她爹那日常多愁善感的性情,大过年的她还被软禁在宫中,都不知道他会担心成什么样?想到这些她的心都禁不住有些发酸!
“姑母打算将月云在这宫中关多久?”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到你脑子开窍为止!”
“这么说月云一日不点头,姑母便会一直将月云囚在这宫中了?”安月云这会心里发堵,说起话来,倒也不再顾忌那么多的尊卑有别了。
安皇后只看着她,冷冷的笑了笑道:“你太高估姑母的耐性了,若你再是这般不开窍,姑母自会有别的法子逼你就范。”
“别的法子?”安月云蹙眉问道。
安皇后只转了转眼波,正欲跟她说说自己还有多少后着,这嘴唇刚刚启开,便听见外间有内侍拉长个嗓子道:“陛下驾到!”
陛下?安皇后在听见这两个字后,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便已变了番样子,连那惯常带着几分的冷意的眼眸中,也明显多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她匆忙从榻上起来,命人收拾了碗碟,便带着房中众人跪伏在门口恭迎盛驾了。
崇元帝穿着一身明黄常服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向来温和平顺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都起来吧,朕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皇后,皇后不必这般拘礼。”崇元帝走到安皇后身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安皇后的手搭在崇元帝的手中,缓缓直起身来,她眉目低垂,面带娇羞,看上去倒有些二八姑娘初见郎君的羞怯摸样。看着现在的她,比之刚才她那副冷厉的摸样,安月云竟然汗毛一竖打了个冷颤。
“如今正值岁末,宫中有许多事需得皇后打理,皇后素来喜欢操劳,朕有些担心你的身体,便想过来看看你。”崇元帝携着安皇后在暖榻上坐下去,执手关切的向她说着暖心的话。
他二人那副样子看在旁人眼里,倒有可能误会他们是鹣鲽情深的一对伉俪,感情向来都这么好。然而事实上,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才是这天下最虚情假意,表里不一的一对夫妻。
崇元帝在位二十余年,安皇后在当初崇元帝还是越王时便已是他的王妃。世人都说崇元帝是因为娶了这个王妃,有了安氏的支持,才从越王直接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可崇元帝似乎并不宠爱这位妻子,这二十几年来。他与她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的生疏距离,连安皇后受临幸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但即便如此,那安皇后却是个能忍的,这么多年来不管夜晚春闺有多寂寞,她在人前有多冷厉专横,在崇元帝面前却始终保持着初见他时的那份温从摸样。没有人知道,她那样做到底是真对崇元帝有着很深的感情,还是想故作姿态稳固皇后位,她本就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谁又能知道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而崇元帝又何尝不了解她是怎样的性情,这些年她那些狠毒的手段,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碍于她家族的势力和太子的关系,并不想与她撕破脸,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着她罢了。
两人在座上说了些面热心冷的寒暄话,崇元帝便将视线转到了安月云的脸上,他眼睛微眯的看着安月云道:“那边站着的是月云吧?”
安月云听见崇元帝在唤自己,身子挺了挺,垂眸向下一福道:“月云给陛下请安了!”
崇元帝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朕也有日子没有见着了,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你!”
安月云听了崇元帝的话,略显尴尬的将头抬了起来。崇元帝的目光在不经意扫到她的脸上时,竟不自觉的怔了一瞬,好半晌,他才挤出个不自然的微笑道:“没想到这一年多不见,你这丫头竟然与你娘长的这样像了。乍一眼看去,朕倒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安月云心中想着她是她娘生的,长得像也挺正常的,只是崇元帝这反应,她也不知当如何接话,便只对着他略显羞涩的笑了笑算是做了回应了。
崇元帝继续感慨道:“想当初朕还是越王时,你娘比你现在还小些,你外公将她带到宫中给老太妃贺寿,先帝见了你娘听说她从小习武,便让她露两手,结果她耍了一套梨花枪,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先帝为了奖励她,便问她想要什么,她却说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上阵杀敌,先帝以为她只是在说笑,便没有当回事,结果胡人偷袭中京那一次,你娘竟然一个人在城门外的长马桥上,阻截了胡人半个时辰,硬生生坏了胡人的计谋,先帝再问她要什么赏赐,她仍是那句上阵杀敌,这一回先帝倒再没有当她在说玩笑话了,当即便封了她一个抚军中郎将。”
说到这,崇元帝忽然话锋一转,看了眼安月云道:“想你娘当初鲜衣怒马,性烈如火,裙下之臣无数。你爹未娶亲前,也不过是你娘那众多追求者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这么多年过去了朕还是想不通,你娘是如何甘心给你爹做妾的?你现在也这么大了,可曾问过你爹,当初是给娘灌了什么迷汤?”
安月云听了这话,只觉崇元帝这是拔高了她娘,压低了她爹。心底便略微有些不舒服。抿了抿唇,本是想跟他说说,感情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很多时候是很难用常理来分析的。然而她还未启口,一旁的安皇后却已将话接了过去道:“这些大人间的事,她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玉婵都不在了,陛下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崇元帝不自然的瞥了一眼安皇后,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说自己也曾是那裙下之臣中的一员。当初若不是他觉得她娘是个心性高的,不愿困在这深宫中,他应该早就下手了。而最后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料到,她余玉婵竟然甘心给安秉成那个他从未看上眼的男人做了妾,那种膈应人的感觉,岂止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又刺在了众人的心上,生生在每一个曾经倾慕过她的男子心里埋了根刺,多少年都梗在那里拔不掉了。
崇元帝一生风流,看上过的女子也是无数,不过安月云的娘虽算不得他最爱的一位,却一定是他最遗憾的一位,平素里他倒也不会多想,可是今日看见安月云,看见那样一副相同的面容,他还是不免又感触了一下。
这会听见安皇后的话,他也知道再问也没有意思了,便噙了口茶,又转了话题道:“朕听闻皇后近日不但忙着应付年节的事,还在替几位皇子的婚事操心。皇后这般辛苦,可应付得过来吗?”
安皇后略略欠身福了福道:“臣妾不过是见着几位皇子都到了婚娶的年纪,过了年若再不将这些事定下来了,恐怕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便顺便留心了些。”
崇元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云辰去北边护送胡国太子归国,过几日应该能回来了,他的事自有贤妃做主,你帮着参考一下就是了。至于练儿嘛,朕早前已经问过他的意思了,他似乎还无心儿女情长的事,你就先不要为他操心了。太后那边也说随他,你便也不要去管他了。”
安皇后凤眉一转瞟了一眼安月云,又转过来对崇元帝微微一笑道:“臣妾虽然不是这两个孩子的生母,但成亲选妃这种大事,怎么好不去过问一下呢?云凡他虽说还不愿成亲,依臣妾看也不过是年轻人的一句赌气话,怎么能由着他!”
崇元帝缓缓的站起身,在安皇后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道:“你的心意朕是知道的,可练儿那孩子从小便有主见,他既说不愿娶,你又何苦去勉强他,有时候好心也要人领情才好。”说罢,他负手走下台阶,又扫了一眼安月云对安皇后道:“大过年的,还是让这丫头早些出宫过年吧,你若想她,年后再让她到宫中多走动走动吧,也算近些人情了!”
说罢,他也不等安皇后回话,缓缓走到安月云身边,慈爱的问她:“你如今住在哪个宫的?”
安月云只答:“回皇上,月云还住在栖凤宫后的沐夕居。”
崇元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那地方还算清雅,你姑母对你倒是照顾。”说着,他似是漫不经心的对安皇后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朕先回了,外面天凉你就不必出门相送了,让月云出去送送就行了。”
安皇后本还想挽留几句,崇元帝却已跨步走出舜蟮睢k帕苏抛烊匆仓荒茔母┥硭图萘恕
安月云跟在崇元帝的身后出了主殿,刚走下丹陛,便听见崇元帝语调不急不缓的问道:“朕刚才的那番话可是合了你的心意?”
安月云脚下顿住想了想只答道:“陛□□恤月云思家之情,让姑母容我回家过年,月云自是感激的!”说着她便将身子向下福了福。
崇元帝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比起这件事,朕帮你挽回了嫁给祁王这件事,你是否更觉感激?”
安月云闻言愣了愣,虽然她刚才在听见崇元帝让安皇后不必过问慕云凡婚事时,心中有所松快,可这种心事怎么会让崇元帝察觉了去,她不由的有些尴尬道:“禀皇上,月云没有这样的心思。”
崇元帝仍就望着他眯眼一笑道:“是吗?若如你这般说,便是练儿会错了意,朕多此一举了?”
安月云听了默然一怔,竟不知崇元帝此话到底是何用意!待要婉转的问一问,她还未开口,崇元帝便徒自一笑道:“朕这个儿子啊,行事向来果断,独独对你算是耗足了耐性了。原本你们之间的事,朕不便多言,可这段日子朕见他为你很是费神,他这幅样子朕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不免有些好奇想问你,朕那练儿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值你这般去折磨他?”
崇元帝问出这话的语气不重,但安月云却不知为何心虚的后背都冒起了冷汗,她忙向下一跪,对崇元帝道:“皇上明鉴,祁王身份尊贵,月云绝不敢冒犯!”
崇元帝瞥了他一眼,声音仍旧温和道:“哎朕也是年轻过的人,也知道这男女之间调风弄月会使些消磨人的把戏,但凡事有个度才好,若是太过了,便没有意思了!朕的话你能明白吗?”
安月云伏在地上,双唇抿的紧紧的。她当然听懂了崇元帝的话,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她安月云是在对慕云凡使手段,在玩那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很想大声喊冤,说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可这种解释有用吗?像慕云凡那种男人,看见他的女人能不动心的都很少,更别说他还对谁用心了,如果他用心了,那女人还嫌弃,在旁人眼里看来,那女人不是脑子有病就一定是在作天作死。而像安月云这种境况的,估计普通人就算把脑子削尖了,也一定不会想到,他们竟是在前世结下的孽债。
埋头沉默了许久安月云都不敢开口,她只怕这一开口,便让这场误会加深了。
崇元帝扫了她一眼,见她并不吱声,便继续道:“有些话朕也只是点到为止,望你自己好生思量一下。练儿他为你做了那么多,虽从未在你面前居功,这份情你却该领点吧!以后切不可再玩那些小心思折磨人了,否则,朕就算宠你,却也还是会心疼自己儿子练儿他对你是有些耐性,可朕的耐性却不一定会比他好。”
说完,他见安月云只是垂眸不语,便也不再继续多劝,只看了看天说:“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朕今日提点过你姑母了,她应该很快会放你出宫。这件事你若是要谢,也不必谢朕,直接去谢练儿就好,反正如果不是他来求朕,朕也不会来走这趟。”说完,他便走了。
独留下思绪有些凌乱的安月云在身后,对着风雪怔怔的出神,心中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情绪在蔓延,似微微有些温暖,又似微微有些酸楚。
这边栖凤宫中崇元帝走后,春蓉便走上前去扶起安皇后道:“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让皇后不必过问祁王的事,放安姑娘出宫吧?”
安皇后沉默了片刻,冷冷一笑道:“为了这么点事倒是连陛下都惊动了,看来慕云凡那小子真是半点不容旁人去打那丫头的主意啊……”
“既然这样皇后怕是也只能让安姑娘先回去了,祁王自己都说不想娶了,您也不等硬塞吧?”
安皇后缓缓在锦榻上坐下去,眼波朝一旁的棋盘扫了一眼,徐徐道:“本宫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颗可以解开死局的棋子,怎么可能把她轻易放回去……不娶,本宫就逼着他娶,只要他对那丫头是动了真心的,本宫便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可陛下已经发了话了,皇后还能不放人吗?”
安皇后落了颗棋子在棋盘上,唇角微勾道:“放!怎么不放?不过得等到后天晚上的烟花盛宴之后才能放。本宫这还有一出好戏没开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