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偷铁,炳叔越说越起劲,他还说,其实他们只算是小偷小摸,一次顶多偷个百八十斤,真正的大盗是钢厂的领导,人家一偷是用大十轮子,好几车好几车的往外拉,还能按原价卖回给钢厂,那钱赚的,比抢钱还快。他说他这次被抓,纯粹是他太贪了,绑了一身的铁,骑车到了钢厂大门时,不小心摔倒起不来了,这才被抓了个正着。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泛起了波澜,我感慨,想不到钢厂司空见惯的偷铁,竟然牵涉着这么大的一条利益链,但有一个问题,我还是有些想不通。“炳叔,钢厂照被这么偷,不早就被偷黄了,怎么还能一直存在下去啊。”“那你就不懂了。”炳叔一副了然一切的样子,解释说:“泰丰钢铁集团这样的大国企,养活着五万职工,和泰丰区几十万的居民呢,哪是那么容易黄的,就算它想黄,政府也不让啊,好多领导都指着泰钢赚钱呢,不等泰钢没钱,自然政府就会给找贷款的。而且泰丰钢铁集团可是隶属于咱们华夏国五大钢铁集团的华北钢铁集团的,只要华钢这座大靠山不倒,泰钢就黄不了。”炳叔讲的这些,对我触动很大,是啊,真如炳叔所说,现在这个社会,还真是国家的钱最好赚。我是干工程了,就我们这一行而言,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活,都是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说白了,绝大多数的工程公司,也是靠国家养活着呢。炳叔跟我聊得投缘,说如果我将来没事干,就去找他,他带着我偷铁,每月刨去上面的孝敬,纯赚个五六千块还是不成问题的。我谢绝了炳叔的好意,我还是想堂堂正正的赚钱,而且我好歹也是个大学本科生,让我去当个偷铁贼,确实放不下这个架子。但是,我对于在泰丰区开个废铁回收站倒是挺感兴趣的,可炳叔说,在泰丰区,废铁回收站可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没有大领导和黑道的关系,很难站住脚。和炳叔聊到很晚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我按部就班的做着拘留所安排好的实务,九点左右,管教说有人来探视我。跟随管教来到探视区,我发现来的人是小娟。小娟看到我鼻青脸肿的,心疼的直接就哭了,她问我怎么会伤成这样,是不是挨打了。我骗她说,只是一点小摩擦,刚进拘留所的人都会这样的,以后就不会了。小娟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遇到事有些不知所措,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赶紧安慰她,我说我没事,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而且拘留所不是监狱,这里面的条件没那么差,不用替我担心。探视的时间过得很快,小娟临离开的时候我拜托她帮我照顾好多多,其他什么事都不用管,小娟答应了。回到拘室不久,管教说又有人要见我,然后我就被带上手铐带走了,在拘留所的长廊穿梭一阵,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次没有被带到探视区,而是来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一进门,我的面色直接就变了,因为我看到房间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张国强。张国强吸着烟,眯着眼,笑吟吟的看着我:“怎么样?在这里生活还习惯吗?”我知道张国强是有所指的,我冷声回道:“托你的福,我又一次活了下来。”被我这么一说,张国强忽然一愣,他挥了挥手,示意跟随的管教出去,待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张国强对我说:“小段啊,既然你认出我了,那咱们就有直说吧,不错,你老婆是被我包-养的,我也确实找人想要做掉你,不过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没本事,守不住自己的媳妇。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今天我来是为了我儿子,你把我儿子打得不轻,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吧?”“那张大局长想要怎么办?”我的语气带着讥讽。张国强掐灭了手中的烟,起身说道:“我很忙,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十万块。”“十万?”听到这个数字,我冷笑着反问他:“你儿子入室强-奸,还让我赔钱,凭什么?”张国强的表情一下子不耐起来:“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说的这些说出去也没人信,本来,就凭你袭警这个罪名,我就能够让你如吃牢饭,不过有小玲替你求情,我才会只要区区十万块的赔偿。”“方玲会替我求情?”我先是一愣,但随即露出嘲讽,我想,方玲才没那么好心,他是害怕我进了号子,孩子就要甩给她了。张国强又补充道:“这钱我劝你还是痛快的给了,不然像昨天的那一幕,我不介意让它每天都上演一次,就算你有命从拘留所出来,我也会把你告上法庭,我法院有人,到最后判的只会更多,对付你这样的小人物,玩黑的玩白的,你都不是我的对手。”面对张国强的威胁,我始终嘴角含笑,等他说完,我没有表态,而是反问他:“张国强,我很纳闷,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嚣张,国家一直在反腐,每年因为**下马的领导干部不计其数,你身为国家干部,公开收受贿赂,乱搞男女关系,买凶谋杀,涉黑,这些罪名随便哪一个捅出去,不够让你这大领导下马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这番话我说的义正词严,这是我的武器,我以为能够让张国强忌惮,但想不到他听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是那样讽刺:“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天真,你还真以为,每年那些下马的领导干部,是因为**被揪出来的吗?他们不过是残酷的官场斗争中的失败者而已,**只是他们失败后被安得罪名罢了,因为现在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所以这个罪名可以安在每一个官员的身上。如果你不相信,等你出去尽管去告我,你看有没有人理你,但我要提醒你,我的背后,可是牵扯着很多人的,这些人没一个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你如果想动我,不用我出手,这些人就会想办法把你这个隐患解决掉,别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完这番话,张国强就走了,他没有等我表态,或者说,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在乎那十万块,他只是想单纯的整我。回到拘室,我的心情无比的沉重,虽然心里不断咒骂着张国强,也想要否定着他的言辞,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让我的本心动摇了。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社会真的那么黑暗,讲的就是权与钱,有权有势,就可以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就可以肆意妄为、草菅人命?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十万块,息事宁人?但这种想法刚刚升起,就被我愤怒的压下了。张国强睡了我的老婆,拆散了我的家庭,多次要害我的性命,陷害我进了拘留所,我要是向他低头,我他妈还是男人吗?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再次坚定起来。如果说我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那我也要做一只有尊严的蚍蜉;如果说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那我宁肯脑浆崩裂,也要挺直腰杆。无论如何,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恶势力屈服的。不觉间,已经到了晚上,忽然,我们拘室的门打开了,随后便有人进来。我抬头一看,来者正是昨天的打我的光头大汉和他手下的七个混混。光头大汉一进来,就冲我阴险一笑道:“小子,我们又来了,张局让我问你想好了吗?不过我希望你最好没想好,那么我们哥几个就可以活动活动了。”看着这气势汹汹的七人又来了,我们同拘室的人均露出恐惧之色,赶紧离我远远的。我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了,于是我站了起来,无畏的看向他们,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即使打不过,我也会豁出性命去打,哪怕只是咬下他们一块肉,扣瞎他们一只眼,我也要让他们知道,我这只蝼蚁,也有蝼蚁的尊严。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