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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大明女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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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7.死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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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清笳回到家没多久,段惟就登门拜访。

    但她此时并不想见对方,不过事关查案,也由不得她性子。

    杨清笳简单与段惟寒暄几句,便急于进入正题。

    她将圣上降旨要求她查案,还有在船上的见闻都毫不避讳地讲给了段惟听。

    段惟拿着那半片碎布,端详了半晌,却没说什么。

    杨清笳也不催他,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观这图案的形貌特点,极有可能是日本战国大名的家徽,然而具体是哪一个大名,我也说不准。”他开口道。

    杨清笳皱着眉,倭刀再加上大名的家徽,可以确定凶手一定是日本人了。

    所以说,这竟是一起涉外的凶案。

    “此案……干系重大。”段惟眼中不掩忧色。

    “我明白,”杨清笳知道对方的意思,她蜷着手,拇指托腮,弯曲的食指内关节有节奏地点着唇瓣,眼光悠远:“但此案却是非破不可的……”

    段惟知道杨清笳不可能放弃,也不会随意糊弄过去,对她来说,追查到底才是她的个性。

    “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虽然现在人不在锦衣卫,但好歹人脉还在。”

    杨清笳并没有回应。

    她信任对方,但同时也打从心底忌惮他。

    忌惮他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使自己不知不觉失控的能力,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

    “你打算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段惟问。

    杨清笳叹了口气,却未有丝毫的犹疑:“我要进宫面圣。”

    段惟对此丝毫不吃惊,他叮嘱道:“皇上如今卧病在床,脾气亦是反复无常,你言语谨慎为好。”

    她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点底儿都没有。

    杨清笳向龚宽递了帖子,原以为得等几天才能见到朱厚照,却未曾想,当天下午便受召入宫。

    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燃着,明明白日,屋内却满是烟雾缭绕。

    杨清笳被龚宽引进门,透过朦胧的光影缝隙,她看见了歪倚在书桌前龙椅上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荒唐君主——明武宗。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照闻声张开眼,看见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

    他微微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杨清笳提着裙摆起身。

    朱厚照萎蹭了几下,龚宽立马上前将他扶直了身子,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绮丽的宫装女子,半晌才哑声问:“你是何人?”

    杨清笳心说朱厚照果真是病入膏肓,明明是他召自己入宫,现在倒是明知故问起来,她道:“民女杨清笳,特为东南空船案前来面圣。”

    朱厚照闻言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那笑声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杨清笳一旁听着十分担心,生怕他一口气儿上不来厥过去。

    “竟是个女子!”他喃喃道:“他竟收了个女子做徒弟,真是……”

    杨清笳没听清他自言自语些什么,只得在一旁默不作声。

    “坐下说吧。”朱厚照念叨够了,便指了指旁边红木椅子。

    身上衣服是龚宽临时让她换上的,说是不能殿前失仪。

    杨清笳第一次穿得这么累赘,草白色的宫装一层又一层,裙摆逶迤,连坐下都十分碍事。

    朱厚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眼中终于露出了些符合年纪的活泛劲儿。

    “说说吧,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朱厚照本来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但自打他见到杨清笳,倒是来了些心思。

    “陛下,从泉州运过来的永福号空船,民女上去检查了一下,在船底的密封舱内发现了十三具已经高度**的尸体,经查证,就是那永福号上的十三名船员。”

    朱厚照问:“谁做的?”

    杨清笳:“所有人均被倭刀穿胸而过,一击毙命,而且在其中一具尸体紧攥的拳头里,民女找到了块碎步片,上面有半个残缺不全的图案,应该是日本某个战国大名的家徽。”

    朱厚照听完未发一言。

    杨清笳等了半晌却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又道:“是日本人做的。”

    朱厚照“嗯”了一声。

    御书房内三个人均是沉默着,九五之尊阖目如睡着一般,司礼监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而杨清笳心中则是风起云涌。

    她已经想到了最坏,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朱厚照打算不了了之。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没过多久,朱厚照便开口,丝毫不避讳杨清笳:“海上风浪大,当意外吧。”

    “是。”龚宽一旁应道。

    杨清笳心里一凉,司礼监拟完后送到内阁那儿票拟一下,回头这事儿基本可就算定下来了。

    “陛下!”杨清笳倏地起身:“万不可如此不了了之!”

    朱厚照掀开眼皮,看着她。

    “人命大如天,恳请陛下追查到底。”

    “朕乏了,退下吧。”朱厚照摆了摆手。

    “陛下,此案真凶尚未查明!”

    朱厚照有些不悦:“这些都是违逆海禁,私自出海走私的罪民。”

    “但他们也是大明的子民,是我们的同胞。”

    一旁的龚宽见状喝道:“放肆!殿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皇上,我大明的子民,即使犯了罪,也应该由《大明律》来审判,他们不应被倭寇无故屠杀。”杨清笳肃道:“这次是十三条人命,下次可能就是一百三十条,一千三百条!”

    朱厚照撑着扶手费力地直起身,不阴不阳地问她:“你待如何?”

    “民女恳请东渡日本,查出真凶,将其带回大明审判。”

    “你再说一遍?”朱厚照以为自己听错了。

    “民女恳请东渡日本,查出真凶,将其带回大明审判。”

    朱厚照抬手点了点她,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此举何异于大海捞针?”龚宽过去替朱厚照抚着背顺气。

    “民女已有初步的线索,并非全无头绪。”

    “你以为东倭真拿自己当属国?如今他们四分五裂,群雄并起,这些倭寇大多是大名的家奴,他们不会同意我们前去拿人的。”朱厚照咳嗽着摇头道。

    杨清笳道:“民女所指并非明修栈道,而是暗度陈仓。”

    朱厚照伸着头,定定看着她:“此举又有何益?”

    “皇上,”杨清笳道:“如果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子民都无力庇护,那还谈什么国威?”

    朱厚照闻言避开她的眼神,偏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大明山水,带着和田玉扳指的手缓缓地攥成了拳头。

    “倭寇在我东南沿海肆虐多年,一次次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弹丸之地为何敢屡次进犯泱泱大国?因为我等软弱退让,让那番贼以为有机可乘!”

    “住口!”朱厚照狠狠锤了一下扶手。

    杨清笳不仅不退,反而上前两步,铿锵道:“大明自先祖开国百余年,暴霜露,斩荆棘,创下这大好秀丽河山,岂容外贼肆意践踏染指?炎黄子孙两千余年代代相传,同宗同脉,至亲之人不明不白被外族屠戮,我们如何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真相沉入海面永无再见天日之时?法度何在?大明国威何在?百姓尊严何在?我华夏子孙血性何在?”

    “不过区区几个倭寇,你为何耸人听闻!”朱厚照抚着胸,急促喘息着。

    杨清笳怒其不争,似乎那日后的硝烟与屈辱再度浮现在眼前:“日本弹丸之地物资奇缺,却时时蠢蠢欲动,我大明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必遭贪狼环伺!他们今日敢犯我东南边海,杀我同胞,明日就敢兴兵西戮,祸我国家!若我等毫无忧患意识,不教那倭寇贼首伏法,肃清沿海边境,十年内,倭患必定蔓延如同瘟疫!大明与日本迟早必有一战,为何不就在今日,叫这些倭寇明白我大明不是予取予求之地!”

    “你再多说一句,朕就砍了你脑袋!”

    “那就等我说完再砍!”她忿然道:“永乐八年始,成祖五次北征,于斡难河血战鞑靼,于擒狐山刻下‘翰海为镡,天山为锷’的碑文,重创蒙古势力,最终病故得胜之途;正统十四年,瓦剌重兵南进,英宗北伐,身陷土木堡,却仍不悔抵御外侮!正德十二年十月,陛下亲帅骑兵应州激战小王子,大获全胜,随后奔袭千里兵会宁王,这些……陛下都忘了吗?”

    杨清笳双指如剑,遥指南方:“算上永福号,仅半年来记录在册的失踪船只足足十一艘,整整一百二十四条人命,这笔血债,难道不值得我们替同胞讨回公道吗?今日我所言,并非举国之力,只需陛下点个头,我愿身入日本,不擒真凶誓不西还,请陛下成全!”她跪地叩首,哽咽不已。

    朱厚照唇畔翕动数次,却始终无言。

    他眯眼看着那幅大明山水,眼前隐隐约约看见了当初那些铁马冰河,深藏于心中的飒沓驰骋,还有那些遥不可及的梦,只不过这些,都已尽数被禁锢在了这具腐朽羸弱的躯壳之中。

    终究……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朱厚照浑浊的双眼突然湛起光来,他叹了口气,喃喃如垂暮之人:“朕时日无多啦……”

    龚宽忍不住上前宽慰道:“陛下真龙天子,自会逢凶化吉。”

    朱厚照摇摇头,颓然道:“她说得对……朕不是什么明君,没有先祖的文治武功,朕是个不孝子,却不能做个千古罪人。”

    杨清笳抬眼看他,泪沾双颊。

    “去吧——去把人抓回来吧……”朱厚照喘了两声,悲叹道:“你说的那些,朕从不曾忘,朕平生惟愿生在个普通富贵人家,习武从军,扬鞭策马,沙场报国,即便马革裹尸也要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只可惜朕生在皇家,一生为规矩所累,注定要死在这紫禁城的龙床之上了……”

    龚宽老泪纵横:“皇上……”

    朱厚照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缓缓道:“杨清笳接旨,朕封你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钦差东渡日本追问刑案。”

    她叩首,语声轻颤:“杨清笳接旨,叩谢圣恩。”

    朱厚照又是一阵咳嗽后方才哑声问:“说吧,想带多少人?亲军京卫还是五军都督府?”

    杨清笳摇摇头:“此次并非明火执仗,人在精不在多,臣想请锦衣卫助一臂之力。”

    “行啊,锦衣卫能人千百,你挑便是。”

    杨清笳略作沉吟:“臣所求之人……已被免职,还请皇上恩准其官复原职。”

    朱厚照问:“何人?因何免职?”

    “此人名叫段惟,是原锦衣卫百户,新科会元被杀一案,段百户因助我搜集证据而得罪了顺天府府尹,遭江大人免职。”

    朱厚照对此案也略有耳闻,他倒是现在才知道那案子也是眼前人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官复原职吧。”

    杨清笳心中松了口气:“多谢圣上。”

    朱厚照想了想,对着龚宽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后者有些诧异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随即便出了房去,片刻后,抱着一个明黄古拙的长条盒子走了进来。

    龚宽看了朱厚照一眼,对方缓缓点了点头,他便伸手在那盒子里侧拨弄了两下,一阵精巧的机杼声后,那盒子竟“咔咔”几下分解开来,露出了里面的藏物。

    竟是一把宝剑。

    “这把永乐剑,一直跟在朕身边,你把它带着吧,倭刀锋利,必以大明宝剑斫之。”

    杨清笳双手接过,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她手中的这把剑,曾经代表了中国古代铸剑技术的巅峰,却在八国联军侵华时被掠走,后来几经辗转,流落到了英国,难归故里。

    五百年前的现在,她将此剑握在了手中,手腕轻抖,“锵”地一声拔剑出鞘,一股金铁寒气袭面而来,仿若龙吟虎啸,四方有兵。

    杨清笳抬袖揾干面上泪水,铮然道:“臣——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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