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昊到达医院时, 护士正在给王祷换吊瓶。
王祷由于脸部受伤, 左边眼睛包括额头都包扎着纱布。
丁昊走到窗边站定,抄着兜望向窗外林立的楼宇,等待。
护士换完药,告诉王祷,“你有朋友来看你了。”
王祷的左眼睁不开, 只能勉强用右眼瞄。
这哪里是朋友, 都是聪明人,他当然清楚丁昊的来意。
护士带上门出去后, 室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一分钟后,丁昊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放弃康和订单, 你们撤诉。”
“不可能!”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女人态度生硬。
丁昊蹙眉,转过身。
宁悦冷着脸,走到病床旁的沙发上靠坐下,抱臂看着丁昊,“一定要追究蒋晓溪的刑事责任。”
丁昊顿了一下,慢慢踱步向前,在病床前停下, 有所含义的望向病床上的王祷,“到底是谁的责任你们不清楚?”
王祷斜瞟了他一眼, 头部有些牵扯的疼痛, 闭上了眼睛。
宁悦疾言厉色, “当初因为她,我没了孩子,她早就该还。”
丁昊讥嘲冷哼,“扪心自问,你们宁家人作恶多端,这不是老天给你的报应?”
宁悦的脸瞬间更沉,心里的怒气正要发作,王祷沉声道,“你不是宁家人?”
宁悦一僵,转而匪夷所思的看向王祷,表情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老公你说什么?”
王祷精神不好,阖着眼,抬手指向丁昊,“你问他。”
宁悦看向丁昊,眸色里充满了惊愕,“什么意思?”
丁昊此时根本没心思与她纠结这件事,回头对王祷说,“两天时间,你可以跟宁晨商量,衡量一下我们的交换条件。”
话音落后,丁昊全然忽视宁悦的存在,直接出了病房。
宁悦心里气不过,回头怒声叫道,“你站住。”
丁昊的手正搭上门把手,停顿了一下,可却不是因为宁悦的话,“如果你们非得逼我,一旦有机会,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话毕,丁昊拉开门,带着满身的戾气,离开。
宁悦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又想着刚才的话,转过身问王祷,“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谁?”
王祷很累,有气无力,“问你哥吧。”
宁悦本想找王祷追根问底,可又担心他精神疲劳,与他说了几句话,便直接去公司找宁晨。
蒋晓溪无缘无故跑去王祷的办公室,王祷又受重伤,宁悦不可能不怀疑,但她还是选择了隐忍。
宁悦离开后,王祷缓缓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盯着上方的白炽灯,想起刚才宁悦的话。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对她有愧疚,你就没忘过她。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绝对不能撤诉。你就当可怜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
丁昊的车停靠在别墅外的马路边,他安静的坐在车里,一根一根接连不停的抽烟。
当初,他无权无势,又没任何经验,五年六家分店,来势太凶猛。
宁晨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万一哪一天他崛起,想必第一个针对的就是仁兴。
他因为忌惮,所以不停的打压他。
按照常理推断,宁晨这次不可能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但万事皆会有变数,谁也不能保证。
刚刚他对蒋晓溪的话,只不过是想安慰她的情绪,担心她在家人面前露出破绽。
蒋晓溪吃完饭,随便找了个工作理由就出来了。而且在家待的时间越长,她害怕自己不能坚持演下去。
上车后,丁昊扔了未抽完的半截烟,回头打量着她,“还好吗?”
蒋晓溪轻轻的点了点头,问,“你去哪儿了?”
丁昊手臂搭在方向盘上,从鼻孔缓缓呼出一口气,“医院。”
蒋晓溪早就猜到肯定是这样,她轻声唤他,“丁昊。”
丁昊侧过头,淡淡一笑,“嗯?”
“你答应了他什么?”
丁昊的皱了下眉头,缓了两秒,语气里略显无力,“什么都还没答应。”
蒋晓溪直直的看着他,然后苦笑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她觉得自己原本就没有意义的人生,哪怕失去自由也不觉得太悲伤。
只是现在,她开始恐惧了。
丁昊侧身过来握着她的肩,将她拉进怀里,“只要他们肯开条件,什么我都答应。”
蒋晓溪说,“我不想你再被他们压制。”
“我会请最好的律师。”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坐牢,我不怕。”
丁昊侧头吻吻她的太阳穴,“可是我怕。”
只是这一句话,努力表现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蒋晓溪狠狠的咬着颤抖的下嘴唇,控制自己崩溃的情绪。
她的哭腔微抖,“丁昊,如果我坐牢,你会等我吗?”
丁昊的眉心狠狠拧在一起,紧紧的扣着她薄弱的背,“不要乱想。”
“我会好好表现,表现好能够减刑。”蒋晓溪呜咽了一声,“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丁昊闭上眼睛,亲吻她的侧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只要他们肯开条件,哪怕用我眼睛——”
蒋晓溪一把推开他,泪目惊愕的看着他,“你疯了吗。”
“只要能护你周全。”丁昊的手指□□她的发林,“如果连你都保护不了,将来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蒋晓溪从头上拉下他的手捂在胸口,“你等我啊!等我出来的时候。”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如果你还肯要我——”
如果她真坐牢了,几年后她会是什么样子?
想及此,蒋晓溪从所未有过的悲观和自卑。
丁昊说,“晓溪,我们结婚吧!”
蒋晓溪一怔,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给她承诺,才能让她安心。那么,这应该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丁昊笑了笑,温情中带着几分苦涩,“如果真是最坏的结果,我一定等你。如果他们愿意跟我开条件,不管今后如何,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蒋晓溪愣愣的盯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说不出话来。
丁昊反握住她的手,真挚的看着她被眼泪洗刷过后漆黑的眸子,柔声问,“你愿意吗?”
*
那天晚上,丁昊拿着康和的订单复印件,和自己所有资产证明,随蒋晓溪回了趟别墅。
客厅里,蒋母刚拿了药给蒋振国服下。
丁昊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蒋振国面前的茶几上,“伯父,没能按照当初对您的承诺,今日冒昧提前来跟您说这件事。这里面的东西,我想它们应该足够帮我完成当时许诺的目标。”
蒋振国闻言,看了眼眼前的东西,又抬眸看向蒋晓溪和丁昊,却什么话都没说。
他靠在椅背上,渐渐垂下眸,似乎在想什么。
蒋晓溪有些紧张的拉起丁昊的衣角,丁昊意识回头,勾了勾唇角。
丁昊回过头,认真道,“如果伯父还有什么犹豫,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蒋振国轻吐了口气,再次抬头看向他们俩,顿了两秒,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声音沉哑,“交给晓溪。”
蒋晓溪一听这话,应该就是同意的意思。
蒋振国今日难得的好说话,她既意外又有点感动。
“谢谢爸!”
蒋振国撑着沙发臂,缓缓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客厅,进了一楼卧室。
*
蒋晓溪抱着文件袋跟在丁昊身边,丁昊在接电话。
走到车边时,丁昊的电话还没讲完,蒋晓溪也没有先上车,垂着头,就站在他旁边等着他。
还是那抹暖黄色的路灯,灯杆立在他们身旁,光线洒下来,将他俩倒印在地上的黑色身影融合成一体。
夏夜里蚊子聚集在灯亮下打转,绕在蒋晓溪额头附近徘徊。丁昊耳朵在认真听对方说话,这边抽手赶走了她额发边的小飞行物。
挂了电话,蒋晓溪抬头看向他。
“刘铭也不清楚,他说局里没有任何传闻,都当是你爸爸生病了,所以提出的辞职。”
蒋晓溪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爸爸做事向来慎重。”
丁昊给她把扎进衣领间的几缕头发拨出来,“咱们先回家吧!”
蒋晓溪点点头。
上车后,她把怀里的东西递给他,丁昊看了眼,“你拿着。”
蒋晓溪顿了两秒,“我们不至于需要这个东西来维持。”
丁昊轻勾唇,“所以谁拿着都一样。”
蒋晓溪看着他,淡淡的笑,把东西重新抱回怀里。
她眯眼看着前方,若有所思,“这是你翻身的机会。”
丁昊启动车,“只要你好,什么都不重要。”
蒋晓溪心口紧了紧,眼眶禁不住泛酸,轻轻将头别向窗外,让呼啸而过的风,吹干眼角的湿润。
*
开庭是在一个星期后。
他们终究还是拒绝了他的条件。
后来,他再次去了趟医院,但不是去找王祷的。
眼科专家门诊,医生告诉他,“如果是视神经受损导致失明的话,那么就没有希望了,因为视神经不可能再生。”
虽然丁昊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丝奇迹发生。
从门诊大厅出来,丁昊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抽了支烟。
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能为力。
哪怕是他甘愿用自己的眼睛去赔偿,都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要下雨了。
丁昊按灭了烟头,转身往车库走。
回到车里,他想给蒋晓溪打电话。
只是突然间好想她。
这两天,她表现的异常坚强。
没有在他面前哭,也没有提起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
他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
她夜里睡不着,平躺着一动不动,以为这样就可以不被他发觉。
可是他,又何尝睡得着?
丁昊给她拨电话过去的时候,蒋晓溪正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他们的红色小本本。
阴雨过后的晨早,他身着一套黑色夹克,从办公楼的玻璃门内走出来。
他看向她,她看向他,视线在半空中有短暂的相碰。
她第一眼记得的,是他那对时常微蹙着的剑眉,似乎藏着许多秘密。
原来,他也是孤独的人。
他没有亲人,他要她做他唯一的家人。
于是,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已为□□。
他的妻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能早点遇到他。
电话里,丁昊说,“我们去拍一套婚纱照吧!”
她曾穿白大褂时的样子,他就觉得她穿婚纱照一定好看。
蒋晓溪有点兴奋,“什么时候?”
“现在我回来接你,我们今天去找婚纱摄影店预约。”
“好。”
他们过了普通情侣都会过的一天,看电影吃饭,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有点累,为节省时间,一起洗澡。
水雾弥漫的浴室,蒋晓溪端端正正的站在浴霸下,丁昊站在她身后,给她搓背。
丁昊高出蒋晓溪一个头,他的视线随意的一略过,便瞟到雾蒙蒙里,她乳白的丰腴若隐若现。
丁昊沾着湿气的黑眸越来越暗。
他要怎么戒掉她的温柔。
他微微发愣之际,蒋晓溪突然说,“要等到下个月才能拍,不知道——”
话说了一半,蒋晓溪立即止住了话题。
丁昊回了回神,抬起她的一只胳膊,浴花来回给她搓,“转过来。”
蒋晓溪转过身,一抬头,发现丁昊漆黑的视线盯着她的面前。
蒋晓溪身体突然一阵燥热,缓缓低下头,发现他的身体有了变化。
她抿了抿唇,盯着那处,渐渐抬手要覆盖上去。
还未触及,手在半空中被丁昊抓住,一把扯过去撞上他湿漉的胸膛。
她低呼一声,丁昊兜起她的臀部,轻而易举就把她抱了起来。
蒋晓溪两条修长又白皙的腿,灵活的缠住他的腰,挂在他的脖子上。
丁昊捧住就狂吻,蒋晓溪抬起头方便他的索取,轻轻的喘着气,“你是欲壑难填?”
丁昊惩罚性的咬了她一下,一转身将她放到洗面台上,埋首一路向下。
蒋晓溪咬着下唇,仰起头喘息声渐重,喉咙里溢出声声嘤咛,手指紧紧扣着面台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