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丁俯首答道:“金瑶公主。”
步云飞大失所望。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金瑶公主仇阿卿,那一顿板子加针钳,打得步云飞灵魂出窍,可事情却并未了结,女人一旦偏执起来,就是没完没了,这个时候去见她,不定又有什么麻烦事。
“请回禀公主,步某伤势沉重,行动不便,待伤势好转后,再去回命。”步云飞慌忙说道。顺势躺下,做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金瑶公主吩咐了,步大人若能走动,最好是自己走了去,若是伤势沉重,就让小的们抬了去!”
步云飞顿时头大,那仇阿卿不仅偏执,而且聪明绝顶,早就料到他会来这这一出。
没奈何,步云飞只得做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既然如此,就烦请二位抬步某一抬了!”步云飞拿定主意装病,不管怎样,那仇阿卿总不能把一个伤病员又拉出去打板子,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两个范阳兵也是早有准备,抬进一块门板来,把步云飞抬到门板上,抬到后院。
后院客厅的屋檐下,金瑶公主仇阿卿身披大红锦袄,头戴凤冠,端在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两个侍女,那位姓钱的太监怀抱佛尘,躬身站在她的侧前方。
步云飞养伤期间,这位姓钱的太监来看过他两回,彼此也算认识。这位钱公公名叫钱恩铭,四十来岁,原本是内侍省掖庭局典事,品级是从八品。掖庭局掌管宫人,说起来,不过是个管奴才的奴才,典事是掖庭局最小的官,就是一个管事的小头目。
天宝年间,大太监高力士受宠,权倾当朝,风光无限,连宰相杨国忠都得向他低头。人人都以为,因为有了高力士,宫中的太监都吃得香。其实不然,绝大部分太监,地位仍然很是卑微。就拿这位钱恩铭钱公公来说,他与高力士八竿子打不着,在宫中混了二三十年,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小典事,连高力士的面的都见不着。
这次随公主下嫁和亲,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弄不好,下半辈子就得留在番邦,再也回不到中原。宫中内监稍稍有点路子的,都想方设法花钱托关系,免了这趟差事。钱恩铭没有门路,又没钱打点,这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说起来,朝廷还给他升了官,把他从从八品典事,提升到了从七品寺人,连升两级,可话又说回来了,谁也不想如此升官。
钱恩铭与马燧,共同负责公主车驾。钱恩铭掌内,负责公主的饮食起居服,婚嫁礼仪。马燧掌外,负责随从人马的行止吃住。
不过,这位钱恩铭,为人十分和气,少言寡语。这一路上,与马燧合作得倒也顺畅。他只管自己分内之事,行军之事全听马遂安排。
这些天,马燧和步云飞挨了打,钱恩铭带着随驾御医去看过他们两次,每次都很客气,并没有宫中太监常有的倨傲之气,倒像是个忠厚长者。
屋檐前的花圃中,盛开着数枝腊梅,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幽香,与屋檐下的仇阿卿相得益彰。步云飞远远看见仇阿卿,不由得暗暗叹息,花美人美,只可惜,这花下美人,却没有一幅好心肠。
范阳兵把步云飞抬到仇阿卿面前放下,退到了一边。
步云飞躺在门板上,欠了欠身子,表情痛苦:“公主殿下,步某有伤在身,失礼了,哎哟……”捂着屁股又躺了下去。
仇阿卿冲着步云飞嫣然一笑。
那仇阿卿原本就是位绝色美人,这一笑,更是百媚丛生,步云飞不由得酥了半截。
“前些天是本公主不好,一时失察,误伤了步先生,本公主给你赔罪了!”
仇阿卿语音婉转,如江南莺啼一般,步云飞又酥了一大半,慌忙说道:“步某蒙公主大恩,岂敢岂敢!”
步云飞这话也是真心话,当初,仇阿卿要是当面戳破了他的谎言,他早就被马燧砍了脑袋!虽然仇阿卿狠揍了他一顿,又是板子又是针钳,国法加家法,打得步云飞灵魂出窍,但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只是,这话也不好挑明,步云飞只得含糊其辞。
“什么恩不恩的,步先生就不要再说了!步先生原本也是翠云村的乡邻,和家父也是故交,本公主见到步先生,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亲人有难,本公主出手拉一把,也是分内之事。”
步云飞大为感动!谁说仇阿卿是个俏夜叉,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在理,明明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俏小姐!
却听仇阿卿一声轻叹:“此去番邦,千里迢迢,本公主孤苦伶仃,凡事还要仰仗步先生。听说,步先生的伤势一直没有明显好转,本公主心中有愧。”仇阿卿面色凄楚,两只大眼睛一红,竟然掉下泪来。
仇阿卿这几句话,情深意切,说得步云飞心头又是惭愧又是内疚。仇阿卿当上这个假公主,远嫁番邦,说起来,也是步云飞的责任。要不是当初步云飞断然拒绝了亲事,仇阿卿岂能落到这步田地!况且,正所谓他乡遇故交,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自然应该相互帮衬。
正所谓,美人一笑倾人城,一哭倾人国!那仇阿卿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泪,让步云飞百感交集,早把挨板子的事忘到了九天云外,急忙说道:“公主勿忧,公主若有用得着步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步先生的心意,本公主领了,只是步先生身上有伤,本公主岂敢烦劳步先生!”仇阿卿长叹一声,愁容不展。
步云飞顿时热血沸腾:“步某伤势已无大碍!公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步先生当真痊愈?”仇阿卿轻声问道。
“绝对当真。”步云飞一咕噜从门板上爬了起来,活动腿脚,跃跃欲试,忽地一声惨叫,又倒在了门板上。
步云飞倒回门板,倒不是因为伤痛,事实上,他屁股上的棒伤早就痊愈。
刚才,步云飞一时冲动,从门板上跳了起来,眼角余光一闪,心头大呼上当!
就在步云飞跳将起来的一瞬间,仇阿卿两只含泪的大眼睛里,冒出两道凶光!
这位俏夜叉之前的万种风情,千般惆怅,都是装出来的!
她就等着步云飞跳起来!
“步云飞,请你站起来!”仇阿卿脸上的泪水柔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得计后的得意。
“秉公主,步某伤势未愈,起身艰难……”
“钱公公,你去检查一下步先生的伤势!”仇阿卿发出一声冷笑。
钱恩铭略一迟疑,走到门板前,向着范阳兵招了招手,守在一边的范阳兵不由分说,把步云飞架了起来,就要扒他的裤子。步云飞大惊,双手护住腰带,大叫:“岂能在公主面前宣裸!”
那仇阿卿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步云飞的裤裆下似笑非笑:“也对,本公主身边正好缺一个得力的内监,我看步先生忠心耿耿,可以先去势……”
“使不得!”步云飞惊出一身冷汗,急的大叫。“去势”是“阉割”的官方语言。那仇阿卿当真是个母夜叉,这种话说出口来,脸不变色心不跳,她不仅敢说,更敢干!
“那么,步先生的伤势究竟是否痊愈?是否还需要检查?”
“痊愈,绝对痊愈,完全不需要检查!”步云飞忙不迭地应承,这要是脱了裤子检查,丢人是小,弄不好,裤裆下的东西就保不住了!
“既然已经痊愈,为何还要躺在门板上,欺骗本公主!”仇阿卿一声爆喝,尽显河东狮吼本色:“钱公公,把这个胆敢欺骗本公主的家伙拉下去,痛责二十针钳!”
只听当啷一声,仇阿卿那副二尺长的大凤纹针钳,又落到了步云飞的脚边!
步云飞心头大为沮丧,早就知道,挨了仇阿卿的家法,事情并未了结,那仇阿卿还要找茬消遣他!可没想到,这个俏夜叉会来得这么快,伤口刚刚痊愈,马上就挨打,看这样子,仇阿卿是算准了日子,让他新伤复旧伤,永无痊愈之日!这婆娘的心够毒的!
“马大人救命!”步云飞黔驴技穷,只得大叫。他知道,马燧是绝不希望他身上再填新伤。
“别叫了!”仇阿卿悠悠说道:“我知道,马燧护着你,不过,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人家也听不见!钱公公,你还愣着干什么!”
那仇阿卿果然精明,不仅算准了步云飞伤愈,还专门挑了个马燧不在的时候,这顿针钳,步云飞是逃不过去了!
钱恩铭捡起针钳,叹了口气:“步先生,你就忍着点吧!”
范阳兵不由分说,把步云飞摁倒在地,就要扒裤子,却听仇阿卿喝到:“就不要打屁股了!把他上衣扒了!”
步云飞暗骂仇阿卿歹毒,要是打了屁股,旧伤加新伤,步云飞肯定走不得路,还可以躺在炕上享清福,仇阿卿这是要步云飞挨了打,还得伺候她!
渔阳兵答应一声,扒掉步云飞的上衣,抡起针钳,正要抽打,忽听一声娇喝:“住手!”
只见银瑶公主秦小小,出现在了屋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