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其实有点不信姜锦是找赵二租房子的。
长宁郡主那个穿着打扮,实在是太招眼, 一看就是大肥羊, 这些地头蛇哪有不关注的, 早就一路尾随了。因此当时长宁郡主在外面嚷嚷了两句,不仅卫三郎, 他也是听见了的。
后头长宁郡主走了, 姜锦去了银楼,这毛大就注意到了, 现在见她从赵二家出来, 毛大就疑心她得的这笔银子不少。
这种捞偏门的, 油锅里有银子都会想法子去捞出来花花的,何况姜锦也就是个孤身女子,没什么依仗。他可是打听了, 定南侯府二管事可没什么外侄女,这姜氏说的都是假话。
因此, 他看着姜锦的眼神越发流露出贪婪。
姜锦看着他打量自己,心里也有点打鼓, 从来小鬼难缠, 阎王容易见,长宁郡主这种人总还是要些面子的, 可是这种地痞, 哪个不是滚刀肉?
当时两下心里计较, 不过光天化日, 还在街上, 姜锦也好,毛大也好,谁都没在面上露出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姜锦回了孙家医馆,想了还是把那六十八两中的六十两寄存在孙老大夫处,只留了八两散碎银子随身带着。老爷子的人品,她还是很信任的,而且这钱是过了明路的,也好说。
孙老爷子也赞同她的谨慎,又让姜锦早点回去。
姜锦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了跟着孙老爷子打下手的,但这些日子孙老爷子待她更像是师徒,平时多是教她学医,她一天中干的最重的活也就是办个午饭。现在再迟到早退,这不相当于白拿钱不干活了么。
看姜锦神色有些歉疚,孙老爷子却笑道,“多大的事,师徒如父子,这点小事,我难道还计较?快回去吧,又不是天天如此。”
这倒也是,姜锦想了想,还是觉得今儿还是早点走了。她也怕天晚了,那毛大真的来抢劫,自己可没出处说去。
按理说姜锦这次回来的早,应该早就到家了。然而等到傍晚时分,柳叶左等右等,姜锦还是没回来,便也着急了起来。
因为孙老大夫比较照顾,姜锦这几日回家都很规律,一般等到天没彻底黑都能到家。
这一日天都彻底黑了,姜锦还没回来,柳叶如何不担心?泉水庵王氏还要吃饭,以姜锦的性格,就算是再恨王氏,银子收了,这饭还是送的。
她着急,王氏不比她紧张,却也十分烦躁。
泉水庵里,王氏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送饭的,脾气又上来了,开始疑心姜锦是要卷款逃跑了。
庵里尼姑劝道,“姜姑娘不是那样的人,多半是有些耽误了,施主还是稍安勿躁比较好。”
“姜姑娘?”王氏对姓姜这个姓氏十分敏感。、
那尼姑也有些后悔失言,只好道,“三点水的那个江,住在谭家镇上的,她外公是谭御厨,宫里专管做面点的,施主难道认得她。”
王氏哪里知道什么谭御医什么的,不过她想想,姜锦也没有这样的好手艺,便也松了口气,就凭姜锦那小蹄子的水平也想做出这样的菜来?
王氏情绪平和了点,柳叶却着急了起来,这么晚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因此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找下,便叮嘱阿容道,“你在家里乖乖的等着,我去找下姑娘,这个点了,她还没回来,我实在不放心。”
不想阿容却道,“我和你一道出去吧,好歹多个人多份力气。”
萧颜还真有点担心,这两个单身女子,万一碰上什么歹人,,还真不够看的呢,何况真和人打起来,柳叶还不如姜锦呢。而姜氏那个傻女人,虽然傻,但是对自己真的不错,反正举手之劳而已。
他虽然现在状态不佳,好歹也是有武功的人,收拾个把恶棍还是很容易的。
柳叶可没空想那么多,她最关心姜锦,想了想多个阿容也好,便匆匆的锁了门,沿着大路找过去。
姜锦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她正和地痞毛大对峙呢。
这事,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她倒是赶早走了,准备回家,哪里想到才出了巷子口,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人是□□的人。
长宁郡主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想要彻底瞒过王妃徐氏很难。徐氏回府后,听说长宁郡主偷跑出去,还知道去拿钱打发姜锦了,心里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灰了心,长宁郡主就认准了陆齐林这个人,她这个当娘的有什么办法。
自己名声都不要了,非要嫁给陆齐林,还知道去打点姜氏让她闭嘴,也真是勇气可嘉了。
徐氏也是真没办法了,陆齐林就陆齐林吧,横竖陆齐林生的好,出身也算是相配,要是原配姜氏知道闭嘴,那也不是不行。
定南侯府不是什么好婆家,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有王府做后盾,陆家也不会太过分。
说到底,谁让自己生了个情种女儿?徐氏不只是有长宁郡主这一个孩子,还好其他的孩子还挺正常,看着乖巧的小儿子,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颇觉放下了,便把长宁郡主喊来说话。
看着女儿娇艳的脸,徐氏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倒是长能耐了,还知道拿钱去让那姜氏闭嘴。不过这事你做的可不算是妥当。”
本来忐忑不安等着挨骂的长宁郡主没想到她娘竟然没有把她卖哥狗血喷头。
“娘,你同意了?”
“当父母的总是不忍心为难孩子啊,不过,我话也说在前面,万一真嫁过去不顺心,少回王府哭。”被长宁郡主抓着袖子,徐氏翻了个白眼,“我说今儿这事呢,你根本不需要自己亲自出面,自有下人帮你办的妥当,那姜氏是什么身份,你是身份?别平白自降了身份。”
“也是,是我考虑的不周了。”
“还有,你拿着二十两就想让姜氏闭嘴?那姜氏当初问定南侯府开价可是一千两,二十两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那姜氏狮子大开口,还问我要了个玉镯呢。”长宁郡主有点不忿的道。
“你还给了她个玉镯?也罢了,我派人去敲打她一番,别让她乱说。”徐氏皱眉道,“好在那东西你也没到手多久,若是你常用的首饰,少不得还得拿钱买回来。”
徐氏做事可比长宁郡主稳妥多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吩咐人去办了。
然后姜锦就被邀请去附近的茶楼喝了一杯,和姜锦谈的是王府的二管事,那城府可比长宁郡主深多,说话的时候滴水不漏,暗含威胁。
好在姜锦本来也没有生事的打算,倒也没谈出来多少烟火气。一般来说,对方只要不太过分,她还是很倾向和和气气的解决事情的。
王府的二管事对姜锦的观感也不错。
姜锦长得虽然不算是美貌,但是这段时间将养之下,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算是清秀了,虽然是男装,但是看着还是很顺眼的。
更何况,姜锦也算是凭借气质取胜的人,不卑不亢,颇有气度,说话温文尔雅,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虽然是在谈判,也颇让人欣赏。
两下谈完了,王府管事与王妃徐氏一报,还忍不住夸了两句姜锦气度。
想起自己那个闹心的女儿,徐氏自叹了口气,“都说穷人的女儿早当家,长宁也是被我惯坏了,那姜氏都应付不来定南侯府,长宁要不是有身份撑着,只怕嫁过去就被活吃了。”
管事轻声劝道,“王妃何必担心那么多,谁家嫁人,不是看出身的,郡主身份在那里,谁敢小瞧了?”
“但愿吧。”
徐氏其实不看好长宁的婚后生活,毕竟定南侯府可不仅仅有定南侯父子,狠毒的定南侯夫人王氏,还有定南侯的一堆小妾庶子庶子媳妇呢。万幸的是,定南侯这种男人以权力为要,有定南侯世子这样出色的嫡长子,想来也不会太偏向小妾庶子。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横竖姜氏那里是抹平了,她得了这一注财又是个聪明的,想来是不会再闹腾了,回头过几年,男婚女嫁,大家也都淡忘了。”
徐氏松了口气,自觉这事算是处理好了。
然而,晚回家的姜锦可就倒大霉了。
其实也是她有些大意了,和王府二管事谈完了,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便把毛大的事给忽略了。
本来,她也只是出于谨慎,并不觉得毛大是真的会抢自己的钱。毕竟京城的治安还不错,这光天化日的,还都是认识的人,动手都好指认。而且抢钱可不是什么小罪,自己也没多少钱好强。
然而她也忽略了一点,毛大是在赌场里混的恶棍,这等人好赌。
黄赌毒,从来染上了就摘不掉的,这等赌棍,手里有点钱,那都扔到赌场里了,别说十两银子,就是一两,急眼了也不是不抢的。
毛大昨儿在赌场输了一注大的,足要赔上百两,他手里财来财去,哪里有那么多钱?他也替人讨赌债,知道这些人讨债的手段有多狠辣。
因此犹豫之下,他就在城门口守着了,悄悄的跟了上来。
偏姜锦今儿回来的晚了,又给了毛大可乘之机。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毛大,本来想不动声色甩开,或者路上碰上行人一道走,偏偏就没碰见一起回泉水村的。
眼见着毛大要强抢,姜锦也没办法了,一路狂奔,然而毛大作为一个恶棍,体能也是十分棒,如果不是姜锦现在天天走路一个多时辰,只怕跑不了几步就被追上了。
饶是如此,还没跑到泉水村,姜锦就被追上了,毛大要撕扯姜锦,被姜锦甩开了,毛大没想到姜锦还会两下拳脚,也有些顾虑。
更何况他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便也不说抢钱,却对姜锦说要借几个钱花花,当然,欠条是没有的。
姜锦身上钱是不多,只有□□两,然而对于身家只有一百两的姜锦来说,□□两也不是小数目啊,缺了这钱,那块地就买不成了。
就是不买地,姜锦也不想平白被那毛大敲诈了去。
因为这样的地痞,最是难缠,就跟小学门口敲诈学生钱的混混一样,这此要是得了银子,下次还会想法从姜锦这里掏银子出来。
因此姜锦伸手摸了摸袖子中的小刀,有些迟疑要不要下点狠手,可是这种人,也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说到底,这孤身女子在村中住,又来往城中,到底有许多不便。姜锦暗下决心,这次之后,晚上回来还是坐马车吧,不就是五个钱么,求个安心。
等回头过了年,再攒出银子来,还是在城中典上两间屋为好。
姜锦心里紧张又郁闷,那地痞毛大看着对面容貌清秀的姜锦,却生了几分邪念。
月光下,姜锦的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虽然穿着男装,也平白添了几分妩媚。
毛大还没娶媳妇啊,心里就有点痒痒了,这小妇人生的也不错,还有一注子钱财,自己要把她在这地方办了,她也跟不了别人了,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
姜锦眼瞅着这毛大眼神不对,背上出了冷汗,摸着袖子里小刀才稍微定了定神。
“要钱我是没有的,毛大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我为何要找别人?”毛大突然笑了,“我看着小娘子你不错,不如跟了我?”
“呸,你做梦吧。”姜锦见毛大露出了狐狸尾巴,也懒得去掩饰了,摸着袖子中的切药小刀,心中也生起股恨意。
这切药刀比切肉刀还锋利,只是动刀子,若不把毛大弄死,只怕他还会卷土重来,若是要把毛大弄死,又怕吃上官司。
要是能打一顿倒是好,可惜姜锦又打不过他,一时就纠结了起来。
那毛大可没啥耐心,伸手就要扯姜锦的袖子,姜锦甩开了,正准备掏刀子,路上却隐隐约约传来喊自己的声音。
听着仿佛是柳叶的样子,姜锦松了口气,毛大却是一惊,正在迟疑要不要走,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膝盖一麻就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