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姑娘肖雨熙是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也是一个美丽端庄的婉约女子,她素雅宁静,容貌清丽,性子坚强,冷静,成稳,大气,对生活,对命运,永远持着一种波澜不惊从容面对的态度。
因为性格使然,也因为对命运看得太开,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短寿之命,不愿意离开时带走太多的遗憾,更不愿给别人留下遗憾与伤痛,所以她平素甚少见人,虽身处繁华的帝都,身边却没有一个亲近的朋友。
连闺蜜也没有。
帝都贵族之中,肖雨熙唯一算得上认识的人,是长公主苍静雪,但也仅仅有过两面之缘。
上一次两人见面时还是三年前,那时肖雨熙还是个孩子,霍家姑娘霍冰燕嫁给了肖家长子肖云端,长公主与驸马都是座上客。而今时隔三年,已经十六岁的肖雨熙第三次见到苍静雪,却是因为兄长的求肯。
肖云端亲自拜托了苍静雪,希望她能在摄政王府找一处僻静的园子,陪自家小妹待上片刻。
苍静雪怀有身孕已经三个多月,孩子在肚子里慢慢成形,这段时间她身上散发的母性光辉愈发明显,听见肖云端的请求,简单地问了缘由,然后很欣然地答应了。
怀着身子本就不喜待在喧闹之处,但自家皇叔的寿诞又不能不来,苍静雪正打算去梅园找青鸾,半路就遇上了肖云端。
自打上次发生的那件事之后,海岩就日夜寸步不离地陪在静雪身旁,待在公主府里尚且不敢大意,这出了自己的府邸就更加小心翼翼了,所以此时此刻,偌大的静心园里,静雪与肖雨熙闲来无事开始对弈打发时间时,海岩依旧像个护花使者一般,尽忠职守地站在一旁。
“肖姑娘这几年来,今天第一次出门吧?”静雪递给对方一杯清茶,淡笑着问道。
“嗯,雨熙已经七年多没有出过门了。”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肖雨熙执白子而下,动作从容,下棋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但看得出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苍静雪有些无语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你没必要如此认真,本宫棋艺很烂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公主不擅此道,不代表雨熙就该敷衍对待。”肖雨熙淡淡一笑,眉目间泛着清丽而沉静的色泽,“凡事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认真做好每一件事,这是态度问题。况且,下棋时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苍静雪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很特别。
看似娇弱,实则身体里却装着一个坚强的灵魂。
“肖姑娘介意本宫问一个问题吗?”
肖雨熙点头,“长公主请问,雨熙没什么忌讳。”
苍静雪笑了,比男人还洒脱的性子,让她真心佩服。
思及方才肖云端的请求之语,苍静雪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地开口,“肖姑娘今日主动来摄政王府,应该不是为了皇叔的寿诞,而是另有其他原因,对吗?”
肖雨熙点头,没有隐瞒地道:“是皇上想见我一面。”
“皇上?”苍静雪有些意外,想起前些日子皇上打算选妃的传言,不由道:“皇上想让肖姑娘进宫?”
“不是。”肖雨熙摇头淡笑,垂眼看着棋盘,从容自若地逐一吃掉了苍静雪的棋子,简单地说明了原因,“几日前,早朝时有大臣提出让我进宫,家兄不得已向皇上说了我的状况,皇上因此产生了好奇,让家兄带我进宫一次。”
状况?
苍静雪稍一寻思,便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什么,“如果皇上对肖姑娘有意,不知肖姑娘可有进宫的意愿?”
“我不会进宫。”肖雨熙道,语气轻柔却坚定异常,“我答应家兄可以与皇上一见,但是除了见一面之外,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进宫为妃这种事对我来说也有些不真实,况且,一个已经预知了死亡的女子,对于皇室来说,通常代表了不详,皇上大概不会犯下如此无知的错误。”
这是苍静雪第二次见到一个女子在提到皇上时,语气里没有流露出丝毫敬畏,只是不同于青鸾的自负与淡淡不屑,眼前这个外表柔和性格却洒脱从容的女子,身体里自有一种叫人心折的韧性,与不卑不亢的恬淡气质。
提到皇上时,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一个普通寻常的朋友,自然得很——虽然,朋友这个词套用在身份尊贵的皇帝与一个官宦家小姐的身上,似乎太过格格不入,而且还是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朋友。
但此时,除了这样想,完全没有别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肖雨熙的淡定。
“皇上这个时候应该在前面主厅,肖姑娘是打算等客人们都离开了再去拜见?”
肖雨熙轻轻扬唇,笑容初次流露出些微的狡黠与聪慧,“长公主觉得,皇上如果知道我在这里,会主动过来见我吗?”
“这……”苍静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思考,须臾,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今天是皇叔生辰,皇上难道会丢下一群臣子……”
“进来王府之前,我是这么与家兄说的,”对苍静雪的猜测与判断不置可否,肖雨熙微微一笑,“家兄可以自己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皇上我已经来了王府,并且请示皇上我是否该去拜见,我跟家兄说了一句话——今日来王府给摄政王贺生的大多是男子,宴厅里众目睽睽,如果皇上是个君子,应该不会让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数百个男人的视线下去拜见,而更大的可能会选择自己走出来见我。”
苍静雪挑眉,“肖姑娘如此笃定?”
肖雨熙抿唇轻笑,“我不是说了,前提条件是——皇帝是个君子。如果他不是,那么我就没有必要见他了,雨熙觉得……一个对女子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的男子,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尊贵,也是没有让我破例一见的必要的。”
苍静雪闻言有些咋舌,就冲着这样一番话,也觉得这姑娘真心胆大。
尚未来得及说话,花丛树影后面,一个揶揄含笑的声音清晰传来,“这么说来,朕这番倒是完全有理由自诩为正人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