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王希孟对待她的态度微妙了许多, 虽然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 却没了那种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苏芷在翰林书画院的第七日时,郭熙遵守着二人的约定,不请自来, 寻到了她与王希孟所在的园子,
“师师, 该交成果了。”站在桌案前, 郭熙笑吟吟开口。
苏芷略有心虚地抿了抿唇, 从画板下抽出一张花景,呈给了郭熙。
“你这画……倒看不出有何长进。”他实话实说。
“先生,学生才来翰林图画院没几日,效果自然不太明显,您且再等等看。”苏芷厚着脸皮替自己开脱。
她的一番心思,基本全用在攻略王希孟身上,对于画技的提高,她毕竟不是这块料, 也真的是有心无力。
王希孟微不可见地蹙眉, 随即像明白了什么, 他却也不理会二人, 只继续为画上色。
郭熙咂咂嘴,似是还在考虑, 他来到王希孟身边, 问道:“我这徒弟, 似是日日都粘着你,希孟,她在你眼皮底下,你来说说,她可有用功钻研作画?”
他手不停笔,冷淡道:“资质平庸,所以不管怎样,结果都只能差强人意。”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回避了她有没有用功的问题,直接将结果摆了出来。
郭熙叹息一声,为自己的徒弟捏了把心酸,他起身轻拍了两下苏芷的肩膀,以示安慰:“不必太在意希孟之言,毕竟他画技高超,看不上你的功底,也是情有可原,努力吧。”
苏芷忙点头道:“学生明白,放心吧先生。”
等郭熙离去,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苏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向一旁的王希孟,犹豫了一下,觉得应该坦白。
于是,苏芷开口道:“其实……你有所不知,我跟郭熙先生保证过,要每七日交出一副有长进的作品,才能继续留在翰林图画院。可依我的水准,要提高真的很难……或许我天生就对作画没天赋吧……”
王希孟慢条斯理地道:“这几日,你且再画一幅,不要上色,我帮你润色。”
“当真?”苏芷眼睛一亮,她喜出望外,但随即又觉得这好事来得太突然,便警惕道:“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他皱眉,仍旧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作品,语气里有了一丝无奈:“当真。”
“多谢啦。”苏芷忍不住乐了,她觉得爽翻了,这下有天才画师帮她作弊润色,郭熙那关,算是稳过了。
…… ……
临近暮色,忙碌的一天结束,画师们纷纷结伴而行,从翰林图画院离开,苏芷照旧跟在王希孟身侧,随着人流走出。
从门槛迈出来时,苏芷没留意脚底,莽莽撞撞之间,她忽然一个踉跄,画袋从手里掉落,整个人直接朝前面扑了过去。
看到她倾倒的霎那,王希孟心头猛然颤了一下,他眼疾手快,忙拉住她的手腕,往回拽了一把。
苏芷出于自救本能,身体也顺着力道扑往王希孟怀中——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可只要能拯救她于狼狈中,也便无所谓了。
苏芷第一次扑向王希孟怀中,那时候是个意外。
苏芷第二次扑进王希孟怀里,这次却是他好心搭救。
由于王希孟的主动拉拽,此次的他,更是稳稳将她接了个满怀,相比起第一次的场面,现在更是暧昧许多。
翰林图画院门口的同僚们,因为这个变故,先是看傻了眼,随后哗然一片。
他们纷纷感叹,这个女画师相当有手段啊,进图画院不过七日时间,便与素来冷淡的王希孟,在感情如此突飞猛进。
“多、多谢……”面对犹如相拥的暧昧姿势,苏芷支吾着,禁不住羞了个大红脸。
“真够笨。”王希孟仍旧是面无表情,那神情依旧是一贯的冷漠,但那双通红的耳尖,终究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伸手拽异性,不抵触,不嫌恶,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心跳加速。
人们总是对八卦谈资津津乐道。
高冷画师王希孟,与新来的女画徒林师师动作亲密,如此劲暴的消息就此沸沸扬扬传开了。
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
原以为天才画师王希孟唯独好似少了情爱那根玄,众人皆为之扼腕叹息,可如今,却知晓王希孟并非不近女色,而是画院藏娇——画院里的那个娇人,自然是林师师莫属了。
林师师的名气也随着流言的散播水涨船高,三天之后汴京从上至下无一不知林家姑娘的名字——林师师。
也有慕名而来的人,特意蹲守在翰林图画院门口。
苏芷一大早,便被一个身宽体胖,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给拦住了。
苏芷疑惑地皱眉:“有事?”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露出镶嵌的金牙,“可是林师师姑娘?老朽久仰大名,今日前来,是特意请你为我作画的。”
作画?
苏芷错愕了半晌,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怎么会有人看中她的画技?
中年男子见她迟疑着并不答应,便笑着继续解释:“听闻林师师姑娘与画师王希孟是翰林图画院内的一对鸳鸯,才子寻爱,大多是寻灵魂伴侣,想必林师师姑娘画技高超,也是个高人……所以,老朽特意来请姑娘作画。”
说着,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本卷着的画本,“老朽不缺钱,只是爱好特殊……就是喜欢这种春宫图……”
所谓春宫图,就是以人类**为主题的绘画,主要描绘男女各种缠绵姿态,反映各种场景。
苏芷兀自迎风感慨,原来我大中华的土豪,早在几千年前,就对这种风骚作品如此重视了。
不过,她却接受不了。
原因有两个:一来,她没这画春宫惟妙惟肖的本事,二来……她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也不具有为艺术豁出去的精神,来找她一个姑娘作春宫这种画,还真是找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