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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您的订阅率没有过半, l-007开启了12个小时的防盗指令 船夫不再多言, 慕君尧乃先帝临终前亲封的托孤大臣, 刚正不阿如斯,傲骨嶙峋如斯,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日子才会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孤独和无助。
小船飘飘荡荡行过一炷香,终于在岸边停靠下来。
慕君尧撑开油纸伞抱着一堆纸钱缓步走上布满青苔的长阶, 路过一方长亭时,里头有个十多岁的少年得意洋洋朝他挥手:“太傅太傅!朕在此处!年年的今日你都推脱不去上朝,今日被朕逮住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打扮成书童的太监总管忙步出长亭迎慕君尧:“圣上说什么也要跟出来, 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慕君尧眉眼安详:“微臣不敢推拒,若是圣上不嫌弃此地简陋, 自可与微臣同行。”
生于深宫之中的少年一出生便是太子,不曾见过民间景致,今次头一回偷溜出来满眼都是惊奇和兴味。
慕君尧在一处坟前停下来,坟前栽种的绿萼梅花花瓣飘飘落落, 他拂袖扫去尘土,将护得完好的纸钱元宝轻轻放在坟前,又唤船夫取来火折子和火盆。
纸钱和元宝在火光里慢慢燃尽,少年帝王闲着无事,索性辨认起墓碑上的模糊字迹。
“……先室慕君尧夫人之灵?”
帝王止住了口, 父皇早先被人刺杀落了病根,弥留之际将他托付给慕君尧, 慕君尧的存在对于他而言亦师更亦父。
他知他家中既无亲母亦无发妻, 曾经年轻时仅仅同当时的安亲王之女有过婚约, 然而安亲王之女惠安师太圆寂多年,眼前的一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帝王疑惑问他:“太傅何时娶过妻?太傅夫人是谁家的姑娘?”
慕君尧摸出一盏河灯置到香炉前,因帝王一句无心的话,思绪悄然越至多年前。
他一生挚爱的妻殁于二十年前的烟花三月,温暖阳光抚上她毓秀恬淡的面容,他亲眼看着她在他怀中与世长绝。
她双目涣散,最后留下的话却是如有来世不愿再做丫鬟。
他抱着她冷透的身体神色茫然至极,她的言下之意究竟是不愿再同他相见,还是她想摆脱身份的鸿沟光明磊落地站在他身前?
然而谜底他再也无从得知。
他亲手将她下葬的那日,安王府郡主一身绯衣跑来山上寻他,双目通红扯住他:“君尧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慕君尧漠然把她推到一边:“郡主同在下毫无瓜葛,还望郡主自重。”
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是对你隐瞒身份不假,可是君尧哥哥你知不知道,碧水爱慕你爱慕得快要发疯!嫣红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凭什么让你魂不守舍,凭什么?”
“所以你就逼死了她?”
云碧水陡然睁大眼睛。
“那日王香也在房中,你对她说的话,我全部知晓。山高水远,你我今日言尽于此,郡主是成尧未过门的妻子,还望郡主自持身份。”
她在他身后崩溃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道:“嫣红服侍你多年,身子磋磨得不成样子,她迟早都是要去死的与我又有何干?她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你一颗心都死在她身上?”
慕君尧回忆起那日田庄上她那次的以命相护,少女如花的娇颜在烈日下生动炽烈,是他抵挡不住的艳色撩人。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能在他一个得了瘟疫的废人身边蹉跎年华,他要放她出府另觅出路,她却扒拉他双腿死活不走。
她命令他好好活下去,为了娘为了自己报仇,哪怕苟存于世也要活下去。她认真的神色让他神迷,他第一次对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有了妄念。
他拿着毛笔正要去水缸刷洗,黑夜里,她在水缸边的雪白身影格外惹眼。
她披上衣服转回屋子,慕君尧回过神惊慌失措奔到桌案前,听着她走近的脚步声心如鹿撞。
此后她的一言一行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腹中饥饿,她夜入厨房偷了一堆菜蔬回来。
他无法离开田庄,她便亲自求了王氏。
水井边,他捏住刻刀的手指被磨得生疼,而她反握住他的手掌又软又凉。
她日夜赶工替他制出贴身的衣衫,他仍记得一袭白衣迈进马车中,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欣慰。
嫣红身上的鞭伤如郎中所言一般不能消退,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哪个丫鬟身上没有几条疤。”
馥梅苑狭小破败,她亲自打扫,他担心她太累抬手便要代劳,一个不察抱着她滚到榻上,她满头青丝如九天之水流泻,柔软细腻的发稍蹭得他心口发痒。
中秋之夜她不顾危险救下他,护城河上的一吻,让慕君尧终于看清自己的真心。
他是深深迷恋喜欢她的,迷恋她的倔强她的小性子,喜欢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笑与动容。
这种日益滋长的爱慕渐渐发展成他不顾他们身份之别都要娶她为正妻。
先帝欲削弱世家豪族,他便自甘成为先帝的刀子。
已是四品殿仪学士的慕君尧在大殿上同先帝坦白:“微臣斗胆求陛下宽恕臣的欺君之罪,中秋那日的净身房,微臣实是被人藏在了草丛才避过了这一劫。”
先帝颇有兴致:“哦”
“亡弟算计微臣与淑妃娘娘有染,是微臣的侍女将微臣救了出来。”
“朕还以为你不会说起此事,慕成尧伏法前早已认下一切,”先帝赐他坐下,“爱卿如此表明忠心是何意?”
“微臣请圣上赐婚,微臣愿娶侍女嫣红为妻,从此不与世家权贵往来。”
他如此自断后路,先帝岂有不应之理,当他欣喜若狂回到府里要同她说起此事,她却奄奄一息。
多年来的操劳和辛苦拖累了她的身子,他日日在圣上左右陪伴,竟未看出她日日昏昏欲睡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先帝微服出巡时被乔装打扮为子报仇的方氏扎中要害,仅有一年可活。
他发誓一生不娶,慕氏嫡支也断了后。先帝对他十分放心,恳求他辅佐年仅三岁的太子登基。
慕君尧瞧着太子的小脸想着如若她还在世,兴许他们的孩子也有这般大了。
云碧水使出无数手段引他动心,慕君尧一概闭门不见。
大约是无法忍受世人异样眼光,她一气之下不顾安亲王夫妻阻挠遁入空门剃发为尼,再不入京。
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步入两鬓星星的中年。
慕君尧领少年帝王下山,半晌才道:“娶的是废太子洗马之女嫣红,今日是她的忌日。”
她生前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念想,唯一留下的只有太师府的满院绿萼。
微风拂过,花开如她,花笑亦似她。
慕君尧眼角细纹上挂了泪珠,他远远瞧着开得热闹的绿萼,仿佛她就站在梅花下,始终未曾离开。
京中上下皆称赞慕君尧谦和恭顺,不骄不躁,是京中世家子里难得一见的君子。云碧水起初并不相信,纨绔她见得太多,有才的恃才傲物,无才的仗着家世咄咄逼人,几个性格温和点的一无是处。
似慕君尧这般光风霁月的神人她是平生头一回见到,云碧水早知他对下人仁慈,却不想能仁慈到这等境地,竟愿意亲自替下人筹谋出路。
云碧水对慕成尧毫无好感,她初来太师府,他同样身着白衣站在朱门前迎她进府,然而他的目光太过幽沉,神情和她父王养在府里的门客一模一样,一看便知城府极深。
再者听巧儿说慕成尧生性风流,屋里还养着通房丫鬟,而她父王莫说通房丫鬟,就是身边服侍的侍女也寥寥无几。
这样一比较立马有了高下之分,云碧水越发欣赏慕君尧的风姿仪态,她这几日经多方打探才摸清馥梅苑的位置,得知馥梅苑里只有两个丫鬟伺候,急不可耐地扮成府里侍女的模样混了进来。
她想明白若她没有郡主这个高贵的身份,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对她倾心以待。
云碧水走近慕君尧,不大的桌案上文房四宝堆了满桌,他的五官都氤氲着丝丝缕缕的墨香。
她鼓起勇气轻声道:“奴婢……奴婢想要留在馥梅苑。”
谢嫣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热闹,云碧水双颊红如烟霞,杏眸顾盼神飞,十指紧紧攥住桌案,玉白手心慢慢沁出汗珠。
谢嫣啧啧暗叹,云碧水不愧是原女主,做事就是比常人执着。
王香面带嘲讽地拨开云碧水的手指,抬高下巴叉腰刺道:“你来我们馥梅苑,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是贪图我们少爷的美色,你如实招来,到底是哪一种?”
云碧水一下被人戳中心思,顿时有点心虚,她强装镇定瞪大眼睛:“姐姐怎么能这样胡说?”
“瞧瞧你这副娇滴滴的样子,竟还说不得。不管你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今次被卖进府里就得顺着太师府的主子……”
“王香姑娘,”慕君尧出声打断她,对着王香摇了摇头,“馥梅苑向来以和为贵,以后莫要再说这等伤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