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话出口,连安托万自己都皱起眉,他不得不解释道:“那两个人是别人推荐给我的,说是法力高强能于危急时刻保护我的安全。他们的长相就连我也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一男一女,一个叫撒朗,另一个叫若拉,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去抢那个孩子,我的确不知道原因。”
“这么说来,您大约也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了?”赛莉娜冷着脸问。
“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现在也想知道那两个人去了哪里。”安托万急忙开口说。
即便他方正的脸憋得如同一个茄子一般难看,可因他平日里种种行径所积压的怨愤,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将军,你要知道,您这话根本没什么说服力。”赛莉娜回道。
两人的对话似乎勾起了菲尔德脑内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倏地扭头看向西蒙,西蒙也朝他看来,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够了!”西蒙终于开口。
“安托万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西蒙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安托万张了张嘴,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如同哑巴一般无言。
西蒙收回视线,抬手道:“来人!将安托万将军带走,暂时隔离关押。”
安托万整个人都沉了下去,他的怒气早就不知所踪,眼中只剩下对未知人生的恐惧,他见威尔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朝他走来,吓得连连后退,禁不住大声道:“西蒙,你敢!我是杰森陛下亲自任命,统领边境防卫军的总帅,是……是法兰托利亚的将军,你有什么权利关押我?”
西蒙沉寂的目光如古井无波:“凭我是法兰托利亚的皇子,瑟兰迪尔的继承人。”
“如果你觉得这个称谓不够格的话,那么就凭我是法兰托利亚人,凭我脚下的土地是法兰托利亚的领土,凭我失去的那些士兵们在战场上流的每一滴血!就算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杰森陛下,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克伦西亚就这么沦陷。”
安托万终于再无一句话好说,只能低垂着脑袋,任盖尔将他提走。
士兵们眼看着这个平时只会作威作福的老家伙被带走,还来不及欢呼,就听西蒙沉声道:“今天,所有在场参与的士兵,都严重违反了军纪,如今战事当前,要所有人都去领罚并不现实。这个处罚,会留到将波尔蒂那人赶出法兰托利亚那天。战事一结束,你们便要去接受处罚。”
“威尔,将他们的名字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西蒙冷声吩咐道。
威尔努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板着脸点头领命。
士兵们渐渐散去,虽然受到了处罚,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舒畅,堵在心里的一口恶气终于出了,真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处罚算什么,他们会加倍努力,争取活到那一天的。
“太好了,那老家伙终于认栽了。”赛雷亚恨不得拍手称快。
“赛雷亚!”昆顿低声提醒他,这里实在不是个庆祝的好地方。
菲尔德扶起坐在台阶上的瑞塔,轻声问道:“瑞塔,你还好吗?”
瑞塔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闻言点了点头。菲尔德带着歉意的咧着嘴:“真是太抱歉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把你牵连进来,无端害你受了苦。”
瑞塔想说,在力库得你不也受了苦。但周围的人她并不相熟,就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一场动乱总算是有惊无险,几人也向着营地走去。没做多远就正看见安柏护着阿瑟子爵避开人流向他们走来。
子爵担忧的话还没问出口,瑞塔就跑上前先开口道:“父亲,您不要担心,我没事,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已经没事了。”
她虽然这样说,可抱着多维特躲避那两个魔法师攻击的时候,肩膀和后背都撞到了东西,浑身上下倒真是有些疼。
几人再往前走时,菲尔德正看见赛莉娜城主在不远处,立即抱着多维特几步赶了上去。
然而不及菲尔德先开口,赛莉娜见是菲尔德,便猝不及防地将他连带着多维特抱进怀里。
赛莉娜什么也没说,但菲尔德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无言感激和难以表达的激动心情。
菲尔德不得不闷声道:“赛莉娜大人,我……不能呼吸了。”
红着眼眶放开菲尔德,赛莉娜清冷的一张脸满是柔和,她温声问道:“菲尔德,你的身体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体力还没有恢复好吧,快去休息。”
她可以估算敌人进攻遭受的损失,可以预测物资耗尽的时限,但却无法说出这个年轻人驱散了多少笼罩在克伦西亚城上空的乌云,给这些与来势汹汹的波尔蒂那人战斗的人们带来了多少勇气。
笑了笑,菲尔德道:“其实,我是有件事想要拜托城主。”
“哦,需要我帮忙吗?是什么事?”赛莉娜有些好奇,说实话,能难倒这位魔法师的事情,在她看来并不多。
菲尔德指了指身后的安柏、阿瑟子子爵以及被两人护在中间的瑞塔道:“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因为我的缘故一直滞留在克伦西亚,可他们还有要事在身,所以希望能得到城主的允许,离开克伦西亚。”
对于如今的克伦西亚来说,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都需要得到城主的许可。
望了整个人都隐在斗篷中的子爵一眼,赛莉娜没有丝毫犹豫道:“好的,过两天会有一队人出城去附近的城镇采购粮食,到时就让你的朋友们跟着队伍一起出城吧。”
菲尔德看了看安柏,安柏默默地点了点头,菲尔德便高兴地道谢:“那太好了,多谢赛莉娜大人。”
赛莉娜叹息着摸了摸多维特的金发,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要跟你道的谢只怕数也数不过来。”
菲尔德笑了笑,缓缓低头看了看趴在他肩头的多维特。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庞,白皙的脸颊有些过于透明。
惊心的救援,魔力的透支,多维特的遇险,即便面上再怎么平静,菲尔德还是无法展颜,心中不知为何总有点莫名的不安。大约是一想到多维特差点被人从身边夺走,就有些后怕吧。
他心事重重原本打算回房休息,跟着众人往回走,然而刚刚走到岔路口,就见一名士兵匆忙跑来,低声对赛莉娜说了什么,赛莉娜转身看着菲尔德,又看了看他身后的瑞塔道:“西蒙要对安托万进行审问,我想大概需要这位漂亮的小姐出场作证。”
刚才那样的场合的确有许多话不方便说出口,菲尔德用衣服将多维特裹紧,看着瑞塔走上前,冷静道:“好的,没问题,城主大人。”
“没关系,瑞塔,我和你一起去,不要担心。”菲尔德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出乎意料的是子爵执意要求同行,赛莉娜听说这位是瑞塔的父亲,便也没说什么。倒是子爵跟上来,低声对菲尔德道:“在离开克伦西亚前,我想要单独见安托万一面,有关当年的事,我还想问他几句。”
菲尔德点了点头,子爵和安柏离开克伦西亚就是要探寻当年之事的真相。如果能对他们有些帮助的话,相信西蒙也不会反对。
与赛雷亚几人分别,菲尔德、瑞塔和子爵跟着赛莉娜和山迪朝着议事厅走去。分别的时候,菲尔德本想将多维特交给赛雷亚,议事厅里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刚刚平复情绪的多维特。但看着多维特小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样子,显然要让多维特从他怀里离开更不是件容易的事,同样的,经过了刚才的事,现在让多维特离开他的视线,菲尔德也打从心里不愿意。
议事厅门外此刻站满了士兵,守卫显然比平时森严了许多。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见里面安托万的怒吼和咒骂,菲尔德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给多维特施了一个安神咒。
进门的时候,一向沉默的山迪回头朝子爵多看了两眼。
果然,几人推门进去,安托万的怒吼声更甚。
“西蒙,你不要以为找几个理由污蔑我,就能夺回将军的位子。没有陛下的任命,你什么也不是。”
大约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威压可言,安托万用手按住胸口,似乎以此来稳定他那颗狂跳不安的心。
宽敞的议事厅内,安托万正站在地中央,见更多人的进来,脸色更是惨淡。但他显然还不死心,争辩道:“我是陛下任命的将军,你们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众人正听着他的狡辩,盖尔推门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虽然一身狼狈,表情也是如丧考妣,但从他身上的军服便能看出他是一名军官。
盖尔阴沉着脸,将背后的人提着衣领扔到安托万面前:“安托万大人,您应该认识他吧,是不是您手下的军官?”
那名军官缓慢地迈了几步,踉跄着站直身体,抬头看了安托万一眼。安托万咬牙回道:“不错。”
“那就让他把话再重复一遍。”盖尔调转视线对那军官道:“你把收到的命令再重复一遍,安托万将军的命令是什么?”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这名军官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安托万将军,命令我,去左翼前锋进行支援。”
安托万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军官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安托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是您命令我去左翼进行支援的,我不敢违抗您的命令。”
“胡说,布莱恩,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现在居然在这里诬陷我?”安托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那名叫布莱恩的军官大概和盖尔年纪差不多,显然呆在安托万身边的时间不会太短,他此刻无比冷静,语气未变,仍旧一板一眼道:“我没有诬陷您,是您亲口告诉我,让我去支援左翼的。”
这样笃定的语气和坚持的态度,让安托万大怒,他如同一颗被点燃的炮弹一般,瞬间冲到那军官近前,愤怒地揪住军官的衣领,大声喝道:“布莱恩,连你都背叛我吗?”
说着,一把将布莱恩甩了出去。
布莱恩无论身形还是个头要比安托万强壮高大不少,然而却一下子就被安托万扔了出去,好巧不巧,正朝着菲尔德、瑞塔和子爵的方向撞来。
菲尔德急忙扭身抱着多维特闪避,站在他身后的子爵反应不及,被菲尔德撞到,身体向后仰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山迪扶了一下才站稳。
那名军官犹如一块破布一般被安托万甩了出去,咣当一声,正砸在会议长桌的边角上。桌椅碎裂的声音吓得缩在菲尔德怀里的多维特身子一抖。菲尔德急忙拍了拍他,以作安慰。
“您这是做什么,安托万大人!”西蒙见菲尔德没事,这才皱眉看向安托万:“我虽然给了您足够的空间和自由,但是请您明白,现在您是一名嫌疑人,在您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前,没有时间和舞台给您发挥。”
那个叫布莱恩的军官,直挺挺地落在地上,躺在桌椅的碎片间竟然没再动作。菲尔德从刚才就觉得奇怪,见盖尔走过去查看,便也挪动步子靠了过去。
布莱恩此时侧身躺在地上,盖尔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便把他翻了过来。
这人双眼紧闭,脸色竟然比刚才还要惨白。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好像没了生气一样。
盖尔探了探他鼻息,又伸手试了试他的颈侧,沉声道:“昏过去了。”
这……这军官也太不禁摔了些。
可还不等菲尔德继续腹诽安托万部下的战斗力前景堪忧,就听安托万一改语调,声音发抖,哆嗦着叫道:“幽,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