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四太太就是觉察出可能有麻烦,这才想要抽身离去,可现在……她不得不多想一些了,有时候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权四老爷见权四太太犹豫,以为她是舍不得定王府能带来的荣华富贵,便道:“你还舍不得这些身外物么?这钱哪有赚够的时候,别说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这两年,燕城里那些勋贵世家,说到就倒,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说实话,你来往定王府,我经常提心吊胆的,如今你还犹豫什么?”
“老爷啊,你以为我不想走么?”权四太太长叹一声,“可现在……若是走了,等于激怒定王府,除非我们不在大周了,否则人家想要收拾我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甚至有时候,不需要定王妃如何表示,只要王妃流露一点对我们家的不满,自然就会有底下之人替王妃出气,之前的权三老太爷,他们哪一房何等兴盛,现在败落到什么地步了,就是得罪了定王府。”
想到权三老太爷,权四老爷也有些害怕,又问:“那就不走了?”
“只能留下来。”权四太太想了想,“我毕竟跟定王妃打过好几次交代,她这个人不是个硬心肠的,可能这段时间事情多,心烦了吧,等那一日,她高兴了,我再去求个恩典,到时候我们再走。”
“真要无事,定王妃用不着你,我们也不用走了吧?”权四老爷并非愚蠢之人,只是书读多了。有时候不会变通罢了,眼下一语便戳中了要点。
权四太太怔了一下。
是啊,若是定王府用不着她,就表示无事,那还走什么?希望这只是她想多了,定王在朝中的低位,又手握重病,不至于说倒就倒的,事实上,她这段时间也没听到任何定王受猜忌的地方。要说有也是前段时间的事。如今定王都回来了,还能有什么事?
就说邵将军夫人带着孩子失踪一事吧,定王肚量在小,再恨邵将军。也不至于就冲女人和孩子下手。真要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也爬不到如此高位。
如今的权四太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定王府中。
连御风这日又来找苏宜晴。
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就看着苏宜晴摆弄棋局,最后还是苏宜晴先开口了。“不评论一下?”
“观棋不语才是君子。”连御风微微一笑。
苏宜晴道:“现在又不是两个人下棋,我自己跟自己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都一样。”连御风道,“只要是下棋,规矩就都是一样的,自己跟自己下,你也可以把自己当成对手,认真下。”
“以自己为对手,一向是强者所为。”苏宜晴淡淡一笑,“我从来都不是强者,做不到这一点。”
“那是你不愿意做而已。”连御风顿了一顿,“就说你前天对权四太太说的,就很不错。”
“你倒是有闲心关心这种小事。”苏宜晴话说出口,才觉得语气似乎不好,不过话已出口,没办法收回来,只能低头继续看棋盘。
“我是关心你。”连御风倒是不在意苏宜晴说的。
苏宜晴还是没有说话。
连御风继续道:“有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就该教训一番,免得他们当你是傻瓜,就会讨便宜。”
“权四太太也没怎么样,她毕竟也帮我做了不少事的。”苏宜晴那日心情不好,碰巧权四太太的事让她有了一个发泄的借口,就让人将权四太太找来,说了几句而已,事后她还有些后悔,话说得有点重了。
“那都是她自己愿意做的。”连御风带着不屑,“有些女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以为凭借一张巧嘴,就能游走于权贵内宅,捞好处,有那么好的事么?跑几下腿,做些小事,就能为自己谋得破天富贵。”
“权四太太是自己有生意头脑,不是白占王府便宜的。”苏宜晴还是忍不住替权四太太说话。
连御风却道:“有生意头脑的人多了,她那只能是一点小聪明,行走于内宅之中,知道一些各府喜欢的紧俏货物,抢先一步贩来而已,说起来,若不是靠着定王府,她那些货物能如此顺利的进入燕城?她接着王府采买的机会,跟在王府后面一起购买,顺利过沿途关卡,这就是扯着定王府的虎皮。
苏宜晴无话可说,她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权四太太心有芥蒂,赚够了钱,一见风吹草动就要走,实在是可恶,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随即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是的,”连御风直接承认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待人过于宽厚,那些人才一个个的得寸进尺,你这样纵容,反而会害了她们,给她们闯祸的机会。”
“你说的严重了些吧?”苏宜晴有些不以为然,“权四太太之事,毕竟只是例外,多数人都是安分守己的,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包括蒙夫人么?”连御风反问。
苏宜晴有些不明白道:“蒙夫人又怎么了?最近她也很少上门,应该没有做什么吧?”
“她以前做的还少么?”连御风提醒,“当初她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那时候情况也有些复杂,还提这些做什么?”苏宜晴并不想要将这些不愉快的事一直记挂在心上。
连御风道:“你是可以忘记,但蒙夫人未必能忘记,既然她对你动过杀机,心里自然就会有些想法,心里有鬼的人,一有机会,就会想要做什么的。”
苏宜晴诧异的看着连御风,半晌才道:“这才是你来的目的?你想要收拾蒙家了?”
“话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我想要收拾蒙家?是蒙家做恶太多,该是得到报应的时候。”连御风若无其事的说着,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宜晴眼眸有些黯然,“你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穿了,你就是想要把蒙也退出来,做为你朝堂斗争的牺牲品,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你最近频受打击,势弱下来罢了。”
“我就说。你有时候也挺聪明的。对于某些手段也是能了解的。”连御风丝毫没有隐瞒,“蒙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的作用了。”
“你想要怎么样?”苏宜晴也不再废话,直接询问结果。
“如无意外。蒙也会丢官罢职。不过那毕竟是你的娘家人。定王妃的娘家若是有获罪之人,你脸上也无光。“连御风笑笑,“所以我会让给蒙也留点面子。反正他年纪也大了,就那么让他告老还乡也好。”
“有必要那么绝么?”苏宜晴有些不忍,若是丢官罢职回乡,如何面对老家人?更何况蒙也这些日子如此意气风发,他已经受过一次打击了,再受一次,只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蒙夫人这个女人也不简单,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确,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就不能留着这祸根。”连御风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想要做什么?”苏宜晴一惊,这话语难道是要斩草除根不成?
“放心,我没想要让人永远闭嘴。”连御风知道苏宜晴不喜欢这些血腥之事,就安慰,“我做事有分寸的,只让他们日子过的没有那么舒心而已。”
苏宜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也罢,若只是丢官罢职说不定倒是蒙家的福气,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回乡下过安生的日子也好。
有些人想要走还走不了呢,对于蒙家,她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感情肯定是没有的,只是到底顶着人家女儿的身份,她就想要尽尽心力。
但又想想,蒙家对蒙小福的所作所为,估计这蒙小福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吧。
苏宜晴没有追问连御风到底怎么操作,知道了也没用,只是又过了几日,也没见有什么风声传来,她不禁诧异,难道连御风没有行动么?
询问了绿藤,绿藤也说不清。
苏宜晴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又过了两日,一个消息传来,蒙也堕马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身为女儿,父亲受了重伤,于情于理,苏宜晴都该前往探视的,只是她有些不敢,自己丈夫下的毒手,身为妻子的假惺惺去探望,算怎么回事?
苏宜晴不想去,连御风却来找她,说是应该夫妻一起去探望老丈人。
直到上了马车,苏宜晴听着马车外头喧闹的声音,这才道:“你现在就去探望人,不觉得心虚么?又或者,成大事者都是如此的?”
她真正想说的是,成大事者心肠都如此之硬,还无耻么?
连御风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道:“如果我说这事不是我做的,你相信么?”
“不相信。”苏宜晴想都不想就那么回答了,事情哪有那么巧,连御风刚想要收拾蒙也,转眼,蒙也就受伤了,蒙也是武将出身,骑术了得,怎么可能轻易就摔下马来?
“大概是我最近没有拜菩萨,运气有些不好吧。”连御风有些无奈,“这事真不是我做的,蒙也是在陪同皇上狩猎的时候受的伤,说起来,是他自己逞能,前日关外小部落送来一匹烈马,皇上让群臣一同观赏,那烈马将几位驯马师都摔下马来,那几位驯马师没有受伤,皇上便询问身边的侍卫,那位敢驯服此马,侍卫们都没有出头,这蒙也反而出来,说是他愿意试试,皇帝觉得他年纪有些大了,劝了两句,他反而说自己当初在边关,降服过无数烈马,定然能驯服……结果,这人真不能不服老,这不,逞强的结果就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苏宜晴有些放下心来,既然是当着皇帝的面,想来连御风不至于能再烈马上做什么手脚,再说了蒙也之前也有几位驯马师,别人都没受伤,偏偏轮到蒙也就出事了,想来只是意外。
苏宜晴跟着连御风来到蒙府。
远远就听见,蒙夫人哭泣的声音,她不禁心一凉,难道蒙也不行了?但转念一想,只是蒙夫人一个人的哭声,并没有其他人的,想来蒙也一时还没有怎么样,再细细一听,蒙夫人哭声虽大,却没什么悲戚之音。
听出了这样一个结果,苏宜晴真不知道该做何感慨。
夫妻做到蒙也夫妇这个份上,真没什么意义,自己丈夫伤得如此之重,蒙夫人却还在病床前演戏,有必要么?
在婆子的带领下,进入蒙也夫妇的房间,只看到蒙也昏睡在床上,蒙夫人还在床边哭泣。
见到苏宜晴,蒙夫人擦了擦泪眼,哽咽道:“小福你来了,你父亲他……”
苏宜晴少不得关切道:“母亲,父亲伤得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这样一问,蒙夫人又痛哭起来,边哭边道:“你父亲伤得很重,太医说了,只怕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可怜他戎马半生,如今却要躺在床上度过后半生,这可怎么是好?”
蒙也瘫痪了,苏宜晴虽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如此噩耗,还是吃了一惊。
对于一个戎马半生的男人来说,这大概是比死还难受的吧。
看蒙夫人哭的伤心,尽管知道她很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苏宜晴还是少不得要安慰几句。
连御风这时候就站在一旁,也不怎么说话,大概是懒得说,只冲着守在床榻另一侧的蒙广点了点头。
蒙广一点反应都没有,表情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着上次跟蒙广有过冲突,苏宜晴也不想要假惺惺的做出什么姐弟情深的表情来,安慰过蒙夫人之后,略坐了一坐,就要找借口告辞。
蒙夫人点点头,让蒙广送姐姐姐夫出门。
蒙广又是木然的起身,朝外头走去,几个人就那么走着,谁也不说话,只是送到二门前的时候,蒙广突然问道:“二姐姐,碧波楼的幕后老板是谁,你知道么?”
苏宜晴怔了一下,这才想起碧波楼是什么地方,不由得又是替蒙也觉得有些悲哀,他伤成这样,妻子不悲伤,就连儿子,心心念念想的也是旧情人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