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柏光有些气恼,狠狠地一拍长案,一拍一起,掌心汗滑,正好粘起了一张纸。纸张一动,牵动了压在上面的石狮镇纸,镇纸差点滑落长案。杨小过反应甚快,一把扶住镇纸。众人吓得登时冷汗涔涔。“小心点,万一摔坏东西,咱们就废了”,杨小过瞪视了一眼田柏光。
“废了?也许印好的卷子并没有放在这儿,那会不会有出题时留下的废纸呢?”有福心中一动,“快,看看废纸筒”。要说杨小过除了言语应答稍慢之外,别的方面的反应还真是挺快,这一点随他妈。杨小过一下子就明白了有福的意思,快步抢到角落处的废纸筒旁,不嫌脏、不嫌累地翻找起来。
一张不是,又一张还不是,都是些写坏的字或是画废的画。忽地,杨小过眼前一亮,“有了,有了,是这张”,杨小过翻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兴奋地低呼了一声,把纸张揣入怀中。
“快走、快走”,四兄弟欣喜若狂,赶紧把废纸重又丢回废纸筒,喜不自胜地转身出屋,带好房门,再不肯停留片刻,撒腿就跑。
跑了几十步,彪哥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猛地一摸腰上,“哎呀,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一定是田柏光踹的那一脚”,彪哥急道。田柏光性子急躁,不耐烦道:“一个大男人,还是学武之人,偏要带什么荷包,真麻烦,一个荷包也不了几个钱,赔给你好了,别找了,快走吧”。“等等,不会掉到党不群屋里吧”,有福警觉道。
众人一听也是,万一掉在党不群屋里就坏事了。四人齐齐回头想要回去寻找,这一回头不要紧,四人都是大吃一惊:刚刚还是一片漆黑的党不群的卧房,灯,居然,亮了!
彪哥吓得魂不附体,“有,有鬼啊”,也不敢再找荷包了,转身就要跑。有福一把拽住他,小声喝道:“别走小路,往树林里跑”。其余三人明白:从屋子向山坡下走,只有一条路,众人只要在这条路上走,一眼就会被屋中的人看到。四人不敢耽搁,闪身进入树林,一通猛跑。“哎呦”,杨小过忽地感觉一股清风拂过,好像被什么蹭了一下,胸口还有点凉,不过他也没在意,聚精会神地继续跑。四人绕来绕去绕到山坡下,叫上焦大海和花小楼,一路狂奔,一口气跑回了小重山,犹然心有余悸。
“太吓人了,好在考试题到手了,总算是贼不走空,小过,赶快把题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田柏光说道。彪哥对他的用词很不满,小声鄙视道:“什么贼不走空,这叫不虚此行”。
杨小过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张从废纸堆中掏出的、卷得皱皱巴巴的纸张,摊平了摆在桌上。六兄弟一齐探头一看,骇得是目瞪口呆。哪有什么写满了试题的卷子,非但不是卷子,更连一个字都没有,上面只有一幅画:画的是一只小乌龟,头还半缩进了壳里,显得十分胆怯畏缩。
小重山六兄弟气得勃然大怒。田柏光怒道:“欺人太甚”,抓起废纸,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嗯?什么味道,好香啊”,焦大海鼻子最灵,总是能第一个嗅到美食的味道。
“嘿嘿,臭小子鼻子还挺灵”,一个爽朗的笑声在门外响起。众兄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门口一望,不提防,侧面的窗子一开,一个身影轻飘飘地落在当地。众人定睛一看,这人五十来岁年纪,白须白发,笑容可掬地拿着一根鸡腿啃得正欢,不是别人,正是洪九公。
有福和焦大海与洪九公最熟,赶紧上前打招呼。“哎呦,九公啊,你看看,到我焦大海这儿怎么还能自备食物呢,大海我还缺好吃的孝敬您老人家吗?”焦大海嬉皮笑脸地套近乎。
洪九公笑眯眯地拍了拍焦大海突出的肚子,“乖、乖,好吃的越多越好,不过不要再敲诈我老人家了”。“看您说得,我们不是和您开玩笑嘛”,有福也附和道。
“呵呵,小哥几个干什么去了?”洪九公看似随意地一问。“啊哈哈,我们哥几个晚上吃得太多,出去溜溜弯儿”,田柏光生怕别人说漏了嘴,抢着编了个借口。
“哦?吃得太多?胃口还不错。不是说明天就要有党不群的考试吗,你们几个还真是没心没肺,哈哈,我喜欢”,洪九公乐呵呵地说道。
“我们这叫每逢大事有静气,大将风度,哈哈,这还不是平时跟您九公学的一点皮毛嘛,哈哈”,焦大海吹捧道。
“和我学的”洪九公也小得十分开心,忽地脸色陡变,猛然一沉,喝道:“我洪九公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教你们,说,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小重山六兄弟陡然一惊,个个色变,待看洪九公,双目炯炯如电瞪视众人,神情凛然而不可侵。“九九公,您都知道了”,田柏光有点心虚,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哼,你们做的好事,还不快从实招来”,洪九公一收平日的嘻嘻哈哈、和蔼可亲,一下子变得神威凛凛,正气浩然。小重山六兄弟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面本就隐隐觉得不安,此刻被洪九公撞破,更是羞愧难当,只好把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洪九公见他们直言不讳,言语间颇有悔意,怒气渐渐消去,正色道:“咱们江湖中人,将来仗剑走天涯,自不必向那些儒家道学一样拘泥不化。凭着这身武功,可以劫富济贫、可以盗宝济世、也可以替天行道。可是,绝不可以依仗武功为非作歹,满足一己私欲。如果那样,还不如去做一个普通人,世上还少了一些恶事。如今,你们刚刚学武,竟然为了什么狗屁考试,去行那江湖中人不耻之事,将来还有什么不敢为的?依我看,还不如早早地退出武林大学”。
小重山六兄弟一听就慌了,满面愧色,悔不自胜,连连认错。洪九公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同样卷得皱皱巴巴的纸,扔在桌上,朗声道:“九公我看你们几个还算是可造之材,这次饶过你们,下不为例。这是刚刚跟杨小过那小子变的戏法,是你们偷得考题,现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杨小过恍然大悟,“哦,难怪在树林里的时候,我感觉被什么撞了一下,原来是九公您啊”。洪九公“哼”了一声,教训道:“只知道抱头鼠窜,一群呆雁”。
有福把考题纸放在蜡烛上,不消片刻,试题纸燃成灰烬。洪九公微微点点头,“嗯,这才是学武之人当为之事。一次考试,一点分数,微不足道,狗屁不如,考得好不好,又能怎样?别管他有用没用,别管他合不合理,你们要是条汉子,就给我堂堂正正地去面对,这点困难你们都不敢直面,今后还怎么撑起江湖的天空,还妄谈什么侠义?”
小重山六兄弟频频点头,深以为然。洪九公见他们不似敷衍,也就缓和了语气,转换了话题,又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离开。有福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九公,刚才在‘无俗念’,我们几个出来后,您把灯点燃了吗?”
“点灯?点什么灯?我一直在林子里,压根儿也没进‘无俗念’啊”,洪九公不解道。“你是说,你们走后,‘无俗念’的灯亮了?”洪九公眼中精光一闪,急切地问道。
“不错。可既然不是您,那会是谁呢?我们才离开几十步,而且那条路是到‘无俗念’的唯一一条路,我们并没看到其他人上坡啊”,有福说道。大家一想确实如此,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嗨,也许是你们几个小子太没出息,吓得看花了眼”,洪九公笑着奚落道,不过眉头却是微锁,好像是若有所思。
“呵呵,也许是吧”,有福也不知道说什么,随口应和道。不过有福的心里却是疑窦丛生,“九公这话显然是在安慰我们,看他的表情也是在思索缘由。不是九公,到底是谁呢?还有,九公为什么会出现在‘无俗念’的树林里?九公该不会仅仅是为了阻止我们偷考题这种无聊的事儿吧?此外,彪哥的荷包丢了,会不会被屋里的人捡到,会不会被党不群捡到,屋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党不群呢?如果是党不群,那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们?”有福越想越觉得蹊跷的事儿太多,疑点也太多了。
洪九公又说了两句,起身离开。众兄弟送洪九公到门外,返身回来,“唉,三个考试小作战都不太顺利,看来明天要听天由命了。点绛唇的美女们,你们可要保佑我们哥几个通过啊”,田柏光有气无力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