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皇宫不过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因为宫墙的高耸,外人并不能见到墙里头建筑的模样,只有几座有限的高塔,才能露出一些尖顶来。
而随着张司簿的带领,扶摇等人才发现,皇宫堪称城中城,十步一楼,五步一阁,虽无奢华之象,却处处透露出大气、高贵与庄重。
依照惯例,秀女所住的乃是容华宫。
容华宫内又分三殿十五院,今年参选秀女总数正好七十名,分布居住绰绰有余。
从肃雍门一路走到容华宫,张司簿原本冰山一般的棺材脸已经换成了被春风拂过的大地。
青宁看得暗暗咋舌,原来大姐扶摇的交际能力竟是如此地不一般。
在进入容华宫之前,扶摇将一方坠着石头记出品的玉坠的绣帕,塞到了张司簿的手里。
“张司簿既然喜欢石头记的东西,我这里正巧有他们出的一方绣帕,倒不是贵重东西,只是花样很是精致,这玉坠儿和流苏也配得颇有心思,张司簿这样风雅的人用着正合适。”
这绣帕的确不怎么贵重,但里头却藏着一张价值五十两的银票。
方才在宫门口检查行李时,阿棋曾塞给张司簿一袋金瓜子,但那并不是她一人独享的,而是要跟王喜以及在场的宫女内侍们瓜分;而扶摇这时塞过去的银票,却是只给她一个人的。
张司簿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苏大小姐钟灵毓秀,聪慧过人,此番参选,必能出人头地。”她对扶摇点了点头,很自然地将那绣帕塞入了袖筒之中。
青宁和阿棋、阿韵三人都在后面看见了,猜测等下分房间的时候,一定能分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果然张司簿带领她们去了容华宫葱茏殿东院。
葱茏殿是容华宫的正殿。东院最然不是最宽阔的院落,位置却也是顶好的,属于整个容华宫的心脏地带,每个院落都有配备两名九品宫女,两名粗使嬷嬷,还有两名内侍,葱茏殿东院配备的人员都是经验丰富之人,而且都是张司簿的亲信。扶摇和青宁若能住在此处。自然能够蒙受张司簿的关照,获得各种便利。
张司簿言语之中自然也对扶摇做了暗示,告诉她葱茏殿东院的都是她手底下出去的人,值得信赖。
扶摇也点头谢了。
一行人气氛很是融洽地走到了东院外,不料却被另一群人给堵住了门口。
东院看门的是两个内侍,此时正弓着腰。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给教训。
“大胆的奴才,也不看看我们主子是谁,就凭你也敢做拦路的狗!”
张司簿顿时眉尖一蹙。沉声道:“怎么回事?”
那东院的两名内侍一见是张司簿,顿时脸上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立刻从台阶上跑下来。道:“张司簿,有位小姐对安排的居所不满,要住东院。”
张司簿不悦道:“我不是吩咐过了,东院乃是特别留空,没有我的安排。不许别人进驻。”
内侍满头大汗道:“是,奴才是谨遵张司簿的吩咐的,但是这位小姐身份高贵,是……是司马家的千金。”
张司簿顿时眉头一挑。
扶摇和青宁也朝那人群望去。
只见两名身着锦袍,金环束发的女子正护着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站在东院门口,后面跟着一群内侍,抬着六个大大的箱子,想必也是这位司马小姐的行李。
司马芳菲的身份自然是贵不可言,想必肃雍门口负责检查登记的王喜也是卖她一个面子,特别允许她带了两位侍女进来。
不仅侍女多于常人,连行李也特别地多,这位司马小姐果然是有恃无恐,行事十分高调啊。
司马芳菲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帷帽,长长的白纱垂下来,不仅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连身上也遮住了大半,只露出最底下的一截裙摆,还有镶着明珠和流苏的翘头履,上面绣着很有异域风情的花纹。
她身边那两位侍女,都是金环束发,一个穿着浅红色的锦袍,年纪轻一些,紧紧地靠着司马芳菲站立,稚嫩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嘴唇抿得紧紧的;另一个穿的是天蓝色的锦袍,年纪大一些的,正是指着东院内侍骂的那位女子。
张司簿虽然听了内侍的报告,知道这是司马小姐,心态变化,但也不能立刻就示弱。尤其她已经收了扶摇这么多好处,也许诺将最好的一处院落分派给她们姐妹居住,如果此时因为顾忌司马芳菲的身份而改变主意,不仅会让扶摇姐妹看不起,更会削弱她在这个宫里的威望。
司马芳菲固然尊贵无比,不能得罪,但她张司簿也是宫里十年的老人,兢兢业业,功绩卓著,在皇上皇后那里都是有体面的。而且皇后早就许诺她,过完今年的中秋就会恩旨放她出宫,所以即使以后司马芳菲中选为妃,对她也没有什么威胁。
所以她此时也只是有所忌惮,并不是害怕。
她走上前,仍旧板着脸,大声道:“这是哪家的秀女?宫里不能大声喧哗的规矩,难道不知道吗?”
扶摇一听她这第一句话,就知道她打的是不退让的主意了,不由暗暗兴奋。
那蓝色锦袍的侍女昂着下巴,神气活现道:“这是我们司马家的小姐司马芳菲,我是小姐的侍女菲雅。”
那浅红色锦袍的侍女立刻接了一句:“我是莉雅。”
菲雅道:“我们小姐不喜欢你们安排的西院,要住这里,可是这两个奴才居然不让,你是他们的上司吧,叫他们快让开,我们要搬行李进去!”
菲雅是司马芳菲的贴身侍女,虽然是下人,但实际上享受的也是小姐一般的待遇,司马家权大势大,司马芳菲又是被誉为草原第一美女的,所过之处,无不受尽追捧,菲雅看惯了别人的点头哈腰,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对着张司簿,她也是很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要求,根本没有询问意见的意思,神气极了。
她这种态度,自然让张司簿很是不爽。
张司簿道:“原来是司马小姐。”
她先朝白纱遮面的司马芳菲微微弯腰行礼道:“奴婢尚宫局从五品张司簿,见过司马小姐。”
司马芳菲没说话,也没动,像是压根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她旁边的莉雅淡淡道:“我们小姐长途跋涉,十分劳累,请张司簿尽快安排好住宿事宜,以便小姐能尽快休息。”
张司簿故意讶然道:“我早已安排了容华宫最宽阔的西院给司马小姐,早一天就已经叫人打扫整齐,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么?”
莉雅看来是不太爱说话的人,刚才说完一句,就闭嘴了,此时又是蓝袍的菲雅跳过来说话。
方才她说了一句,张司簿只顾着跟司马芳菲行礼,根本没搭理她,她早就有点不悦了,此时开口语气便更是冲了一些。
“我们小姐不喜欢西院,只喜欢这东院的竹林,所以要住这里。”
原来西院虽然宽敞华丽,但东院却有一小片竹林,司马芳菲常年住在草原,却是从来没见过竹子,这次入京参选,沿路见到过几次,对这种植物很是喜爱,此时又发现跟西院靠近的东院里就有一片竹林,而且东院比西院小不了多少,便想搬到东院来居住。
她从小到大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入宫参选,也是一路顺畅的,从来没遇到过刁难,以司马家的家世,也根本不用遵守宫里的潜规则,入宫接受行李检查的时候,都没给张司簿王喜等人递过财物。
虽然张司簿等人不敢记恨刁难,但总归是心里不舒服的。有句话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得罪了张司簿这样在宫里有身份有体面的管事人,是最麻烦的,因为她精通宫内各种门道,不知不觉就能给你使绊子,而且你还可能有苦不自知。
此时菲雅提出了司马芳菲要换住所的理由,张司簿便说道:“秀女的住所安排,都是有惯例可循的。司马小姐身份尊贵,自然要住最宽阔舒适的院落,这也是皇后娘娘亲自吩咐,西院的布置,更是经过皇后的检验和认同。不过没想到竟然不能令司马小姐满意,这是奴婢们做事不周全之故。”
她先是将自己放低,然后接着道:“既然司马小姐不喜欢西院,要更换住所,奴婢却不敢擅做主张,还请司马小姐稍后,待奴婢禀报皇后,由皇后娘娘亲自定夺。”
菲雅立刻皱眉道:“只不过换个住所,也要禀报皇后这么麻烦?”
她虽然耿直高傲,但也不是不通情理,司马芳菲刚入宫就给皇后添麻烦,总归会留下不安分的印象。
而司马芳菲听了张司簿的话之后,低头对旁边的莉雅轻声说了几句话。
莉雅点点头,对张司簿道:“了,只是喜欢东院的竹林,并不是对西院不满意,若是禀报皇后,反而让皇后误会张司簿行事不周,岂不弄巧成拙。所以张司簿不必担心,只需更换住所便是,日后皇后若有询问,明。”
张司簿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
她点点头,菲雅等人都以为她回答应了,但没想到她却又是眉头一蹙。
“但是这东园已经分派给平海侯苏府的两位小姐居住了,司马小姐若是要更换,是不是先问问苏小姐的意见?”
张司簿手一伸,将扶摇和青宁两人推到台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