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京中流言,靖王之死乃是二皇子党策划,二皇子主谋,慕扬主犯。他们除去靖王,一是二皇子之上再无钳制,可与大皇子放手一搏,二是借靖王之死立慕扬为世子,继承靖王爵位,增加二皇子党的势力。当时流言之盛,从皇宫大内到市井平民,无不议论纷纷,慕扬身上之压力,可想而知。”
慕弘武的话,让扶摇很是惊疑。
“京中如何会有这等流言?靖王毕竟是慕扬的亲生父亲,他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爹?弑父可是天理不容的大罪啊!”
扶摇真是难以置信了。
慕容和慕弘武却是都没有说话。
扶摇怔怔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流言是真的吧……”青宁犹豫着问道。
慕弘武叹了一口气,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他这话显然已是默认了,众人顿时都沉默了下去。
“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扶摇突然问道,同时眼睛直视慕容。
没有人回答。
她微微眯起眼睛道:“既是空穴来风,那么必定有源头,是谁,第一个传出了这流言?”
慕容看着她。
慕弘武突然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你可真是聪明至极,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青宁失声道:“难道是你们……”
慕容和慕弘武对视一眼。
扶摇道:“真的是你们传播的?”
慕弘武道:“苏家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见她们姐妹都已经猜到了,慕容这才不紧不慢道:“你猜的不错,是我授意,让人传播这个流言的。”
“你……”
扶摇先是震惊加愤怒,为了打击对手,慕容竟然利用已经死掉的靖王。而且还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很快,这愤怒立刻被她按捺下去,以她对慕容的了解,绝不会凭空捏造来诬陷别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么想着,她便按住心中的惊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反问道:“你是指为什么要散播流言,还是指为什么流言是这个样子的?”
扶摇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慕容摇摇头。幽幽道:“流言可畏。如果这并不是流言呢。”
倒吸一口冷气,扶摇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你是说,这不是流言,这是……这是事实?”
青宁悚然变色,道:“太可怕了。”
慕弘武摇头,附和道:“是啊。太可怕了,当我们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震惊之情绝不比你们少。”
扶摇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慕扬。难道真的做出了弑父这样的恶行?
“啪!”
众人都吓了一跳。
竟是慕容将手中握着的一个茶杯给捏碎了,碎瓷片扎破了他的掌心,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扶摇惊叫道:“你没事吧!”
她立刻站起来。握住他的手,掰开他的手指。
青宁则立刻去找了金疮药和纱布来,慕弘武中毒之后,底下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在这屋子里备下了日常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扶摇一面麻利地替他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面担忧道:“就算真是慕扬做的,你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子撒气。”
慕容脸色铁青,眼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已经失去人性,连父亲都敢害死,我绝不会放过他。”
他一字一字地说出这句话,即便声音不高,众人也都能听得出,在这话语背后,是如何刻骨的痛心与仇恨。
扶摇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道:“这事情,你们已经查过了吗,真的是他做的吗?”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慕弘武道:“我有一个心腹,在二皇子身边伺候,当日是他亲耳听到二皇子党的几个核心人物密谋,欲除掉靖王,让慕扬取而代之。他听到这个阴谋之后,本想立刻禀报给我,只可惜慌乱之下露出马脚,被灭了口。幸而在他死之前,已经将这件事情秘密告诉了他在二皇子宫中的一个相好。只不过二皇子怕行动之前泄露风声,那些日子凡他宫中奴才,均受到监视,不许随意外出。等到那女人将信息传出来,靖王早已被他们害死了。”
扶摇跌坐到自己的绣墩上,呆呆道:“怎么会这样……”
慕弘武道:“这事出自二皇子的谋划,但靖王身死,慕扬有不可逃卸的责任,若非他与二皇子合谋,牵制靖王,制造了一出前朝乱党行刺的好戏,靖王又怎么可能身中数刀,不治而亡……”
“呀!”
听着慕弘武的解说,慕容心中的痛恨愈发炽烈,盛怒之下,竟是出拳重重地在床榻上打了一记,刚刚包扎好的手掌立刻又渗出鲜血来。
扶摇这次却没有阻止他,听了慕弘武的话,她对慕扬也是失望到了极点。
“他简直是丧心病狂!为了扶二皇子上位,竟然不惜谋害自己的父亲,难道一个靖王之位,会比亲情还重要吗?”
青宁亦是摇头,冷声道:“我实在是不敢想象,他居然会做出天理不容的恶行。”
慕弘武仰起头,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权势斗争,原本就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多少人,为此违背良知;多少人,为此抛家弃子;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已经不用多做解释了。慕容和慕弘武知道了靖王死亡背后的真相,震怒不已,尤其是慕容,几乎出离地愤怒了。
慕弘珏和慕扬,不仅仅是杀害了慕止洪,而且慕扬在慕止洪临死之时。还捏造遗言,慕弘珏更是在旁帮腔,杀人、夺爵,慕扬心中,当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若非慕容善于克制,换一个人,真不知当时会做出怎样激烈的报复来。
慕扬的这一行为,将他心中最后所剩的一点兄弟之情也给断送了。
他发了誓。一定要手刃此獠。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现在想来,当时父亲临终之际,对慕扬言语异常,想必也是已经猜出了一丝真相,只不过他对自己的儿子或许还抱有幻想,才没有当场揭露。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真的是慕扬策划实施的。一定伤心至极震怒至极。
慕容一想到父亲堂堂一世英明,最终死在自己儿子手上,就没有办法控制刻骨噬心的仇恨。
他们放出流言。就是为了造势。
慕弘珏和慕扬,必须受到所有人的唾骂。
而没想到,慕扬竟真的乱了方寸。怂恿二皇子,做出了对大皇子下毒这样的蠢事,一下子将二皇子跟他自己都推入了被动的局面之中。
大皇子如果不趁此机会博取政治同情和舆论支持,那就太可惜天赐的良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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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里出来的扶摇,坐在马车上。还觉得自己像刚做了一场噩梦。
慕扬的冷血无情,实在让她齿冷。
“大小姐,咱们是先去葫芦巷,还是先去云家?”阿棋小心翼翼地问。
葫芦巷就是苏北岳下榻的地方,巷子里有一整排的精舍院落,都是朝廷所有。凡是外地官员进京,大多都会安排在葫芦巷居住。
苏北岳到吏部报到之后,就由礼部给安排了居所,然后他派人在宫门外等候扶摇出来,是以阿棋有此一问。
扶摇定了定神,想了想,道:“天色还早,先去云家看看吧。”
她想用别的事情,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一直想着慕扬弑父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会疯掉。
云家在京中既然有店铺,自然也置办了地产,云子规进京之后,便一直住在东市平安坊之中。
岳京城的居住区也呈现集中化模式,像平安坊,大多住的都是富商巨贾,本地京官的话,住西市比较多。
从皇宫到平安坊,坐马车大约要三刻钟。
云家坐落在平安坊西部,离坊门很近,扶摇等人到了平安坊之后,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了。
因云家不久前成为皇商,云子规置办房产时出手又十分阔绰,买下的是个四进的大院,还带一个花园。在岳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已经算豪宅了。
云家大门外的门匾也相当气派,朱红色的匾,两个鎏金大字“云府”。
马车停下后,扶摇领着阿棋、阿韵下了车,刚要叫长随上前叫门,就见两个云府家丁挥舞着儿臂粗的长棍子,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从大门内赶了出来。
那两个女人,老的那个倒也不算很老,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紫色,体态丰腴,满头金饰,四肢体格显得很是健壮。小的那个则一身浅蓝长裙,打着两条大辫子,是京中人家最常见的婢女打扮。
两人被棍子赶出来,年纪大的那个一面跑一面大骂:“有几个破钱了不起啊,凭你一个商贾女儿,也妄想嫁入我们家!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一个克死前夫的弃妇,你也配!”
年纪小的婢女护着她的头,跌跌撞撞地跑,不提防前面有人,一下子撞到了扶摇的怀里。
还好阿棋、阿韵眼明手快,立刻挡了一下,扶摇倒是没被撞实,这两个女人却被反作用力一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年纪大的女人闭着眼睛,也没看眼前的人是谁,就先破口大骂:“哪个不开眼的撞了老娘!”
扶摇见她说话不中听,又听出她刚才骂的是云子规,早已十分不满,此时便道:“你们是冉家的人?”
那婢女立刻尖声道:“知道我们是冉家的,还不快磕头赔礼!”
扶摇顿时拉下了脸。
冉冬夜这个混账,家里养的都是什么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