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侯司务的新形象是比较让人耳目一新的,至少安然就没料到一个大活人会以这种形式登场。
此情此景,用血肉模糊、青面獠牙一类的词语去描述侯司务的话,是相当不负责任,相当敷衍旁人的。
安德烈与安然面面相觑,叔侄二人明显都还没回过味儿来,身边从人到鬼再到妖仙都被牢牢定住,两只没来得及跑回楚间客身上的噬魂蛊虫犹如弱势群体一般显露在外边。
在安家叔侄的对面,一个崭新的、令人耳目一新的,甚至有点儿恶心的侯司务正目光贪婪的望着眼前的这些人,“老夫终于不用惧怕你了哈哈”
那是一个异常扭曲的艺术形象,根本无法用丑陋来形容,侯司务那张老脸鼻梁的位置,横生枝节般钻出了一张只有拳头大小的脸,脸上没有任何器官,密密麻麻的长着不下四排豆子大小的复眼。
“来呀你们倒是抓我走啊,老子就在这儿等着你”安然汗颜不已,无聊至极,纵观前后数百载,再无一人能与之比及。
安然看了看叔叔,没有说话,转身来到天宝和地宝身边,谨慎的将这两个小东西捧在手中,放回到了楚间客的口袋里。
看不到侯司务的新形象,便无法理解什么是嚣张的新高度,安然与安德烈没有同仇敌忾,甚至可以说是懒得理他。
作为新贵boss,却受到如此冷遇,侯司务是很不理解的,安然的心里却是相当有数的。
安德烈轻描淡写的挥动手指,道道幽光点落在众人身上,定身术瞬间化解,安德烈淡然的对侄儿吩咐道:“可以快点儿吗为父这里时间有些急”
“嗯,很快”叔侄二人神态自若,对眼前这个怪物视若不见。
侯司务很不理解,但时间却给了他答案,“你们能不能严肃一点儿”侯司务咆哮着,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安然悠悠的反问了一句“我们还不够严肃吗好,那我尽量再严肃一点儿”
侯司务怒不可遏,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是对自己新形象的不尊重,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侯司务摆开了架势准备第二波进攻,但仅仅只是准备了一下而已,他所不明白的是,此时正邪恶的对决已经不是重头戏了,而他,应该没有这个觉悟。
“啊咦呀呦”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隔了一刻钟,仍是如此稚嫩如此清新。
“咯吱”估计是咬到了软骨组织,声音是那么的干脆,侯司务的面色一僵,整个人都瘫软了。
“再见,来不及挥手”
史上最悲催的boss,威武而霸气的侯司务,宛如悲剧英雄一般,以高调的正剧形式出场,以荒诞不经极富喜感的闹剧收场。
似乎只是一瞬间,侯司务轰然倒地,整张脸变得萎靡不振,一直不见踪影的灵宝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始料未及,待到发现,也已经晚了。
灵宝回到了楚间客手中,侯司务不再挣扎了,安德烈上前提取了这位幕后主使的魂魄。
“侄儿,这一次真的十分感谢”
“没什么,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安然淡然一笑,道:“我们走吧,他们还在等着你。”
那是个相当幽静的夜晚,一切都如此平静,安德烈宛如生前一样回到了安家,与兄长一家言欢把酒,安老爷老泪纵横,安德烈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两句词已然不再单纯的属于苏东坡先生,而是属于十年前破灭的一百多个家庭。
航场的广播可以覆盖整座虞城,黄昏时分,由欧阳虑臻和林司长一起播报的讯息传遍了江南江北。
“孟娘号所有乘客将于今晚特赦归家,明晨回归,傍晚回航,望自珍重”讯息很短,却很温馨,黄昏还没到,家家户户便准备好了丰盛的酒食,准备迎接失散多年的挚亲。
同样在那个夜晚,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如抽丝剥茧般浮现时间仿佛径直,回到了孟娘号启航的那一天。
大疆仲春六十八年九月二十七日未时,天气晴,整片天空一片淡蓝,万里无云,气候怡人。
登舱的缓台上,在二十余名身着得体的乘务人员引导下,飞鸾首航的第一波客人欢天喜地的经由这里,开始了人生最后一段步行旅程。
飞鸾的发明突破了大疆在交通运输领域天际的空白,有人欢喜,有人振奋,有人打算投机取巧。
在设定好首航日期的第二个夜晚,阴谋便在一场会议中开始,参会者共有十人,门口还有十余号人旁听。
策划者自然是工部侍郎周维常的心腹,那位侯司务,在会议上,众人用最短的时间拟定了计划,一个阴毒无比,损人利己的计划,并在一切停当以后签订了一份协议,这份协议,交给了一个二号人物,也就是飞鸾回航后第一个被干掉的人,当然,这都是后话。
孟娘号的乘客之中,有工部二把手以及私人护卫,有飞鸾设计师团队,有出双入对的情侣,有携家带口的夫妻,年龄最小的,是几个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孩童。
乘务司长信心满满,他坚信,有自己的团队为这些乘客保驾护航,一切都会相当顺利。
就在所有地勤人员屏住呼吸,等待着飞鸾启动的时候,操控台的隔间里悄无声息的钻进了一个人,虽然这人极力用帽沿遮掩了面容,但还是能看清,这人正是飞鸾检修组的那位头目。
接下来,被阴煞尸索命的那些位有关人员全部登场,台前幕后,以及暗箱操作一应俱全。
一切准备就绪,飞鸾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驶离航场,飞向天际,就在此时,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终于抛头露面,不是侯司务,更不是荆老爷,而是一个不太起眼儿的人白天通。
那道禁锢的符咒不是贴在飞鸾上方的某个地方,而是放到了每位乘客的手中,以一枚光荣勋章的形势,神不知,鬼不觉。
飞鸾出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慌,恰恰相反,异常平静。这一切都归功于并不知情却被当成了枪使的乘务人员,本着营造良好服务的宗旨,飞鸾乘务人员为每人准备了一杯热饮,或许是怕功效不佳,还奉上了一份价值五疆币天空价的甜点。
直到此时,这些可悲的客人终于在欢声笑语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入了昏迷,理所当然的陷入了由白道师制造的结界之中。
这一切都相当的顺利,后续情节也已经人尽皆知,飞鸾被一片黑雾吞没,不知去向,而它身上的巨大价值也体现出来,大疆没有保险这一说法,不是没有这一现象,而是演变成了另一种形式。
做保估价,绝不单指飞鸾本身,还包括每一位乘客的价值,一切由自镖局演变而来的宝行负责,巨额保金,百倍的利益,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黑心钱不愁没人赚,可怜的却总是不知情的无辜者。以及一连串后续反应产生的附加无辜者。
其实计划本可以天衣无缝,在白天通的毒咒下,孟娘号基本已经注定了死也死得不明不白的命运,但坏事做的再完美,也终究存在着疏漏,或者是隐患。
这个疏漏便是那位司长,他之前是做了一件坏事,才拿到驾驶资格的,与林司长相比,他只是个副的,是款备胎
为了副副得正,他略施手段,给林司长的热饮中下了一点泻药,至此,胜券在握,无人可当。
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是那位被刺穿了脑袋的二号人物的外甥,上飞鸾之前,他接到了无奈的舅舅派人塞来的一张纸条,由他驾驶这件事让那位舅舅很是吃惊,但已无法挽回,所以这位老人只能给外甥最后一个许诺:卿之家眷,由为舅供养,另当补给五千疆币并良田百顷,侄儿勿念,安心上路。
被舅舅给卖了是相当憋屈的,飞鸾出事后,他也是唯一一个被真正弄死的人之一,爱屋及乌,恨也是一样,于是乎,在飞鸾着陆后,人们只看到了驾驶室内那一具枯骨。
间接致他于死地的,是整个事件中的那个隐患安德烈。
不甘让所有原本拥有美好生活的乘客怨气加剧,待到他们醒来,已经时空调转,在一切可以反光的地方看着自己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他们很惊恐,随后开始变得抓狂。
昏睡了九年,时间只在一觉的功夫,安德烈本身便是道士出身,在安抚好了自己的娘子和满舱的乘客后,他开始尝试了解这个地方是何领域。
有悲愤就有冲突,那是同为活尸的乘客和乘务人员间的冲突,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出来游荡的司长袖间滑落的纸条中得知了那款纸条,以及罡气十足的勋章,会道术的活尸往往比有文化的流氓更可怕,在惊恐中探索,在迷茫中得到答案,天道就在此间。
安德烈费劲心机,竭尽全力,最终突破了那道下三烂道人布下的结界,他很懊悔,如果一早发现,他完全可以在悲剧发生前干掉并始作俑者,那位恶心至极的白道师。
飞鸾在结界打开后不久重新回航,接下来的事,便从报复那位二号人物开始,惊喜无处不在,在解决他的时候,安德烈看到了那份明文规定所有人闭嘴的协议,以及二号人物的日记,涵盖了“庞少卿携款私逃”,生活多么艰苦,内心多么痛恨,以及其他有联系的好友改名换姓在了哪里,所从何业的日记。
一个谎言要用若干个谎言来圆满,生生不息一个坏人,总会与几个同伙保持联系,奋斗不止。
而这一切,却给阴煞尸提供了报复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