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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暨白,一轮浑圆的红日从大草原上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开始了。
到处是穿上节日盛装的人,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朝郁督军山的汗庭涌去。
在十几顶披挂五色彩带的大帐中,聚集了一百三十来个来自突厥各个部落的美女,个个浓妆艳抹人人花枝招展,脸上抑制不住紧张而焦灼的神情,默默地等待着神将他的恩泽降临自己或者被遗弃。
慕容小白坐在一群美女当中,看不出有半点紧张,反而挺悠闲自在地拨弄着新手链。
手链很漂亮,琉璃石五彩晶莹熠耀生辉,做工也异常精致,看得出是老工匠的手艺。挂在如羊脂玉般的手腕上,显得异常炫目。
每天泡在牛奶玫瑰精华里,不管是谁,最后都会变成一块香嫩的豆腐!
从决定挺身而出的那一刻起,慕容小白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最后是谁想吃这块豆腐,都要让他磕掉满嘴的牙。
这世上总有人喜欢争强斗狠,也总有些人心怀叵测,而且时刻不忘标榜自己的伟大。所以,当刁小四和李逸风跑来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已经为他成功铺就出一条星光大道时,慕容小白报之以轻蔑一笑。爷是真的女汉子,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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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部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们被一个个点到名字,一个个脸色发白地走出大帐,站到比她们打扮得更花枝招展的前辈们面前。
可怜这些小美女们,为了参选都必须在半夜里起身,先沐浴更衣再梳妆打扮,然后被送到这里来挨骂听教训长见识。
大帐外的一圈座席上,三十多位曾经的美女如今的贵妇宛若孔雀开屏正襟危坐,如狼似虎的眼光打量着一个个从自己面前走过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的小美女们。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这句话放在这里显然不合适。
三十几张嘴巴一起开动挑肥拣瘦指手画脚,一个接一个地将渴望晋级的小美女们骂得一无是处,好像贵妇们来这儿不是给颉利选妃,而是专门找发泄来了。
那些心理不够强大的小美女三言两语就被骂哭了,有少数几个泼辣的则跳脚对骂。期间更出现过一位特别彪悍的,以一对三十七竟然不落下风,颇有诸葛孔明当年荣光鼎盛时的风采。
当然也有顺利过关的,譬如李秀宁。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刁难,只是坐下来吹了首箫曲,贵妇们集体目瞪口呆之后,便在一片窃窃私语中发了决赛通行证。
李秀宁平静地走向大帐,目光悄然扫过座席后的人山人海。明明知道这里面不可能有柴绍的身影,即使他来了,也不可能被自己看见。但她的眼睛依旧情不自禁地向人群里望去。
突然,她的娇躯颤了颤,视线被一张熟悉的脸庞牢牢吸引再也移转不开。
柴绍,竟然就站在贵妇席正后方的人群里,当自己的目光触到他时,向自己微微一笑。
那一笑几乎让李秀宁的心重重地挨了一锤,差点失足跌倒。
她的眼瞬间潮湿了,脑海里有千百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李秀宁再也迈不动步,望着柴绍的脸庞突然想放声大哭。柴绍坚毅的眼神也含着忧伤,李秀宁的泪水终于不可遏制地奔涌了出来,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突然身后走上来两名女侍,一左一右搀扶着李秀宁快速走进了大帐里。
李秀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又是如何卸了艳丽的妆容。
“我要见柴绍。”她对着铜镜里那张卸妆后异常憔悴的脸低声道。
身后两名女侍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帮她卸妆。
“我要见他!”这一声好似从她的嗓子眼里挤了出来。很多年没骂过人了,但如果需要,自己不介意粗鲁一次。
李秀宁回头瞪视两名女侍道:“滚出去告诉义成公主,这是交易的条件。”
那个名叫玉梅的女侍冷冷道:“你答应过公主,不再见他。”
李秀宁举起紧紧捏在手心里的一根银簪对准自己的脸,道:“如果我不想跟她合作了呢?想逼我?这里有簪子、剪刀、还有各种各样可以用来自残的东西……”
玉梅道:“好,你先放下簪子,我去禀报公主殿下。但你是否能见他,要由殿下来决定。”
李秀宁冷笑道:“她会答应的,因为她明白自己做的事,她也是个女人。”
她是个女人,所以应该了解女人的心思,所以应该明白自己只是想见柴绍最后一面,将所有的过往彻底了断。
了断,然后做别人的女人,自己真的可以么?
李秀宁望着镜子里的脸,突然想起了刁小四。自那晚以后,那家伙再没来找过自己,这有点不太正常,还有刚刚柴绍的那丝微笑……李秀宁出神地想着,眼神愈加迷惘了。
忽然大帐外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那气势好像是颉利可汗驾临。
事实上,人们的掌声和欢呼声却是在送给一个刚刚出场的来自江南的歌姬。她的名字叫甄姐儿,人如其名仿佛真的是从瑶台天宫下凡的仙女姐姐。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一名面如满月的突厥贵妇猛然发难道:“你既然是汉人,又为何千里迢迢远来我突厥?”
这个问题很犀利很毒辣,就差指着慕容小白的鼻子问她是不是卧底了。
场边立即有人将这话翻译给慕容小白听。慕容小白一边盘算着下步的计划,一边暗暗酝酿着情绪。在他看来,除了性别问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好在,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那个问题。
他保持着美好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眺望着远方的天空,就听到围观的人开始不满地喧哗,纷纷叫嚷道:“快说啊,你为什么来这里?”
那个满月贵妇皱着眉,怫然不悦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其实本场的所有问题都在刁小四的袖子里揣着,慕容小白当然也参与其中同他和李逸风一起排练,当然优秀的托儿也一定会按照要求将游戏进行到底。
慕容小白的唇角缓缓荡漾起一抹凄艳的笑容,眼望着满月贵妇幽幽地道:“你问我身为汉人,为何要来这里?我却想知道,为何天大地大偏偏容不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子?”
场边的翻译迅速把慕容小白的开场白翻成了突厥语,连语气也模仿得十分到位。
现场原本躁动的观众登时瞪大眼睛齐齐注视慕容小白,看样子那个远方来的美女要自爆内幕,着实令人期待。
“我叫甄姐儿,但在小时候,娘亲喜欢叫我小姒。我爹本是大陈官宦之后,也曾有过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隋军攻陷健康,我祖父身为文官宁死不屈,最终被乱刃分尸。我祖母闻讯后悲痛欲绝,用一把银剪刺破喉咙饮恨自尽!”
他的明眸中噙满珠泪,不动声色地将台词中的名字李代桃僵,迎着人群中那道“异“味深长的眼光,继续自己声情并茂的表演道:“隋兵冲入我的家里烧杀掳掠,乱军中我父亲侥幸逃了出来,扮成一个乞丐逃出城外,从此流落街头以卖字为生。后来,他娶了我娘亲,生下了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我。”
故事说到这里,有贵妇开始拿帕子擦眼泪了。慕容小白暗想,那帕子里胡椒粉有没有?
“爹爹念念不忘为祖父报仇,终于有一天突然离家出走,说是要去刺杀大隋皇帝,从此再也没有了音讯。娘亲含辛茹苦将我们三姐弟拉扯长大。原以为日子虽然苦,但就这么过了,不料祸从天降!”
“有一天,一群官兵突然抓走了我娘亲,逼问她我爹爹去了哪里?我娘亲不知道爹爹的下落,只能求他们放了自己。谁知那狗官不但不肯放人,还用酷刑百般折磨她,最后我娘亲惨死在了大堂上!”
人群里猛然有人吼道:“那个狗官是谁?说出他的名字,爷杀了他替你报仇!”
“对,杀了他!”“汉官就没一个好东西!”
翻译适时地将观众们地心声回馈给了慕容小白。慕容小白感激涕零地盈盈一拜,泣不成声道:“谢谢、谢谢大家……”
一个贵妇擦擦眼角,催问道:“好可怜……那后来呢?”
“后来狗官又抓走了我哥哥,说只要是男丁,前朝余孽一个也不能放过。我姐姐为了救哥哥,卖了家里所有的家当换了几两银子去求狗官,没想到……狗官竟强留下我姐姐,第二天一早才放她回家。”
“等哥哥回到家,姐姐已悬梁自尽了。哥哥不顾一切地去找狗官拼命,结果被打得半身瘫痪奄奄一息。为了救哥哥,只好把家里唯一的一间小破房子卖了,我跟他住进了城外的破庙,后来……”
“太惨了!”一个突厥贵妇咧嘴哭道:“你别说了……太让人心酸了!”
“不行,我还没说完……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几千个日日夜夜,今天终于有人愿意听我把它讲出来,所以,我一定要说完!”
见有人要中途打断自己,慕容小白咬牙切齿地哽咽道:“银子用光了,可哥哥的病还没好。我实在无路可走,就将自己卖给了乐坊,换了二十两纹银给哥哥,找来一个大夫为他医治。”
“那你哥哥的伤治好了?”
“他死了……那个大夫自称神仙转世能妙手回春,其实是个大骗子,趁我不在的时候害死了哥哥,抢了他身上的银子逃之夭夭了。”
慕容小白泪如泉涌道:“是我害死了哥哥。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娘,对不起我姐,我对不起所有的……”
蓦然她一个踉跄,人事不醒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可怜——”现场像炸开了锅,男人女人一起往上冲,这远方来的小美女身世如此悲惨,必须得好好安慰用心呵护。
贵妇团成员这时候也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叫嚷道:“救醒她!”“拿冷水来!”“快掐人中!”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在为慕容小白激动……除了,口中念念有词的刁小四和神情古怪的李逸风。
没想到慕容小白的气场如此强大如此变态,几个瞎编乱造拼接出来的故事,居然也有煽动人心的力量。
还好早知道,否则就被他骗了。所谓真相在手,天下我有。
刁小四藏在人群里,手抄在袖口中面不改色地为慕容小白计数晕倒的时间。
兄弟,时间到了,你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