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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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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抄写员,1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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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鸭舌猫?那是什麽?就是戴着鸭舌帽的猫啊。所以说那是什麽?就跟你说咩,在街上行走的猫,戴着鸭舌帽。鸭舌帽?对。猫会戴鸭舌帽?对。怎麽可能?什麽,为什麽不可能?猫那麽小,怎麽戴啊?哦。对,忘了说明。那是适合猫戴的鸭舌帽。但为什麽一只猫需要戴鸭舌帽?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主人风s,ai赶流行对吧。不是哦。那只猫自己找鸭舌帽戴的哦。猫自己戴的?你没问题吧?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哪里?这里,我手指比的这里。太yx?喂喂,你应该是来找碴的吧,混蛋。

    你被揍了一顿。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呢。也难怪。人都是这样子的。不能理解的事就当作不存在,或者归之於异常。不论是精神异常或者世界异常(灵异范围)都好。反正就是不能有不能理解的事。不能分析好像是很危险。但哪里危险呢?天晓得。你说。不能理解跟不能相信的事好像很像。的确。但恐怕还是在哪里有着什麽不同吧?你说。什麽样的不同呢?你试着对自己解释。

    但解释出来的,全都是另一种空格。你的话语唯一能掳获的j乎都是空白。大量的无意义。怎麽会?跟自己说话的滋味如何?你问自己。好像没有什麽解答。不过你知道这条街上确实有鸭舌猫。真的。只是大家都没注意罢了。并且你和鸭舌猫先生说过话。先生,当然,也许是小姐。但你不好盯着他或她的pg看。那多se情。对一只猫se情这样的事,你目前还做不出来。所以就暂且以他来称呼罢。毕竟他看起来,那张脸也的确凶猛、精悍。你还差点被他吓死了。

    因为他对你吼叫。那吼叫的力量深到了灵魂。你只是一名抄写员啊。何必,何必这麽大声呢?你很容易受惊。哦。不是受精。你还不行啦。真可惜。

    什麽是抄写员?对,当然,你也为鸭舌猫先生详细解释过。是这样的,你清清喉咙。咳。嗯嗯。我想到一个目前尚无法想像的职业的意义与魅力:那就是抄写员的职业。抄写员同时生存在两个时间的领域,一个是书写的,一个是阅读的领域;他可以写,而没有下笔面对一p空白的痛苦;他可以阅读,而不必忍受必须自己采取具行动以促其实现的煎熬。

    从我开始到煎熬两个字结束,这些话都是图书馆管理员说的。那是一个非常,非常伟大的图书馆管理员。而且他瞎了。因为他瞎了,所以他看穿了时间。这不难理解。真的。

    只要你永久失去视觉能力,你就会穿过时间的迷廊。真的,真的是如此。时间的触感、形状还有颜se、声响,都会无比深刻的浮现出来。前提是必须盲目:看不见路的人,才知道路在哪儿。这听来有点玄。但确实是事实。只要你愿意戳瞎自己,那涌满了智慧的黑暗就会将你完整地包覆并对你透露生命与时间的谜底。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没错。

    关於瞎的这个部分,相当遗憾的,是题外话。还是回到抄写员。如以上所说的,你就是这样的抄写员。不。这不是职业。至少现在还不是职业。或者并不是公认的,有价的职业。这是你甘愿的。你自行采取、实践的,个式的劳动。你有长达五年的时间都在抄写。就像抄写佛经一样的抄写各种书籍。不论从什麽层面来说,都无从否认你是个抄写员。当然这是由於你并没有积极地向任何单位争取认定你是个抄写员的事实。否则你大概也可能沦落为被城堡推拒在外头的土地测量员那样的下场吧。而你可完全没有他的斗志、百折不挠啊…

    但问题来了。总要有个问题吧。比如说你的生活怎麽办呢?这是一个怎麽看都很实际而不可逃避的问题没错罢?你就算愿意无偿的成为一个最好的读/写者,横跨在两种时间,但你还是得吃饭吧,还是得有地方住吧,还是得有各种费用要支出吧?这是现代。所有人都得要工作的现代。现代两个字意味着没有人能逃开网络。没错吧?

    这很简单啊。你的理所当然使人无所适从呀。只要到处被人收养。你这麽说。那可让人纳闷。被人收养?什麽意思?看你都已经至少二、三十岁了吧?对,二十七。那怎麽还有人能收养你?

    那换个说法:收留并豢养。

    你真是落落大方啊。在接下来的自承里,你自然的态度叫人惊奇哪…好像别人就该这麽对待你。有没有这麽理所当然啊!而你居然能够一直这样过活。你真是这麽活下来的?一个城市里的游牧者?

    你说,只有在这里啊。这条街上。为什麽呢?不明白哪。只有这条街上的住民会收养你。你有种本事,可以嗅出来。你可以找出来谁可能会是收养者。这没有问题哦。一点都没有。即使不知道为什麽,但你就是能够从无数的气味之中找到他们。他们身上都有一g特殊的甜香。直到那甜香变得腐烂以前,这些收养者都不会拒绝你。你只要当一头完美的宠物就好。

    当然会腐烂啊。就像香水。有些香水的後味会变得糟糕透顶,像是死透了一样。收养者也是哦。你不无遗憾的说,不晓得为什麽,似乎是每个人的能量值,假设那个叫做收养值好了,每个人的收养值都有个极限,没法再多。当他们在收养你的时候,那g甜香给了你最大的温暖和非常接近ai情的感觉。当然。不论男nv。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人。而那种感受x恰恰使你愈发有完成抄写的慾望。你为每个收养你的人抄写一本特别的书。

    比如现在。你正抄写《备忘录》,在吃完米汉堡以後。最近不知道为什麽,只要你去买东西回来,nv孩就会不见,而房间里就会莫名其妙多出一张椅子。你把它解读成nv孩要给你一些与自我独处的时光,并让你自在地享受她最喜欢的摩斯。这j乎是种美意。但每天吃同样的东西,还会美味?你是很怀疑啦…不过终归是食物不能l费啊,而你也确实饿了。

    跟着你想应该为最近收养你的nv孩抄点什麽吧。所以挑中了那部她非常喜欢的诗集。这麽说吧,她简直迷死夏宇了。你想,如果你能够以手工的方式复原她手头上的影印本,或许nv孩会非常开心吧。你的主人。所以你就坐在室内那张多出来的椅子上,非常怡然自得,舒适异常地抄写。尽可能以原来的字。

    据说这是一本逸品哪。岛国不太容易有这种东西,关於版本什麽的。但这部诗集却可以在什麽都卖什麽都不奇怪的网路拍卖系统以万把块的钱竞标。这可鲜了。

    有时你觉得抄写员就像旅人。卡尔维诺的那个旅人。他可以阅读事物与风景,但无须去制造,因为它们就在那儿。你只要出发,然後持续地被那些东西全都扫进眼底就好。多简单哪。

    就像你。到各个文本旅行,没有负担,只是出发,被那些叫人心醉神迷抑或哀凄痛楚的风景仔仔细细地摩擦。而你本身什麽都无须付出。你就像孙猴子到此一游一样,唯一需要缴出的代价就是被那些文本牢牢地锁在五指山内:每一个字,每一个转折与敷衍都得再抄写一遍。

    还有比这个更美好的职业?难怪目盲如神的波赫士这麽欣赏这个职业。你有时会揣想这个图书馆管理员或者同样也是图书馆管理员但更老、老得更多了的老子,对了,还有包捆工汉嘉,这些成天都跟语言、知识搅和的人哪,他们都是被包含在哪里啊?那是不是近似於子宫?巨大的浩瀚的海洋?每个读进去的、s藏的字语都是他们嘴中呼出的气泡?而那些气泡将带领他们回去最深的虚无里?

    你喜欢跟鸭舌猫先生提到图书馆管理员。因为他似乎了若指掌。鸭舌猫这会儿一边s脚掌,清洁自己的脸,一边还好整以暇的说:你知道波赫士在〈时间的新反驳〉怎麽说的,记得吗?很遗憾的,你完全没有印象呢。鸭舌猫先生非常、非常酷的说:时间是我的构成实。时间是一条令我沉迷的河流,但我就是河流;时间是一只使我粉身碎骨的虎,但我就是虎;时间是一团吞噬我的烈火,但我就是烈火。世界,很不幸,是真实的;我,很不幸,是波赫士。

    真可惜鸭舌猫先生没有那g甜香。否则被他收养的话一定会很b。他真的好厉害。厉害到爆。太强了,真的。你只要有他的j万分之一就好了。搞不好你就不用再依靠收养了。但是,说真的,被收养的经验都那麽愉快,你也实在很难想像不被收养的情景。鸭舌猫蹲在窗边,看着你抄啊抄的。他说:你果然勤奋哪,特别是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你又停下笔,勤奋吗?无意义吗?鸭舌猫先生的菱形眼瞳有着幽黯跟闪光,是啊,勤奋这种事不就正应该用在无意义上才更显得珍贵?所以鸭舌猫先生这是一种夸赞罗?你怀疑地反问。鸭舌猫先生的尾巴立得高高的,这麽想,当然很好。停顿。跟着他又问:抄到哪儿了?

    你低头看。已经抄到〈蜉蝣〉。时间过三个钟头,前进到了七点。

    最後一幕近午夜时

    结束了,演员在b真的

    布景前面合拍团照

    「笑。」导演说

    剧场终将彻底解放

    於完整的幻觉

    但不妨先来一张团照

    让光影记录

    落幕的虚无

    鸭舌猫先生喜欢夏宇公主吗?你把诗读出一小段,然後望着他。鸭舌猫说,唔嗯,我喜欢〈自我的地狱〉。哦,这样啊。你不太清楚他说的,但为什麽呢?你继续问。因为我是波赫士啊,他回答。鸭舌猫先生是波赫士?你很惊诧。你居然没有认出他来。这真是,真是太,太那个了。可是,你踟蹰了,不对吧。自称是波赫士的鸭舌猫先生以很有威迫力的眼神盯着你:有什麽不对?但,但,鸭舌猫怎麽会是波赫士?你真的不懂。

    为什麽不行呢?人人都可以是波赫士吧,每一个宣称我存在的人都可以是波赫士哦。鸭舌猫先生的话语简直是某种魔力的声音化。你想,他说的真是有道理。这样啊,你假装理解了似的点点头。原来谁都能是波赫士。唔嗯,这麽一来──你也可以罗?你可以是那个波赫士?真的吗?有种狂喜在你的心底冒出来。是波赫士的鸭舌猫先生跟你说:当然啦,你不就是波赫士吗?

    一个抄写员的波赫士。对。你是欸,毫无疑问。

    於是。

    你快乐得想要就此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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