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少年人的热血总是值得鼓励的。
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夜归人只能收了剑。
一时热血上涌难免做出些昏头的事,现下一想,倒也觉得不甚妥当。他和他决斗是为了进书院,如果在第三关便斗的你死我活,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看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一结束,钱多富立刻蹦跶过来,凑到墨铮跟前,偷偷摸摸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也看到那东西了?”
他之前被那个身形十分像墨铮的脸被追的东多西窜,力不支之际,那鬼却化成一团黑烟散了,出路也出现了。在桃林里逛了还没多久,便见到了死人脸他们。
他跟死人脸说了半天,他都不信他真撞了鬼。还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这世间没有鬼,有鬼的都是人心。
墨铮瞥了他一眼,难得解释道:“那是个被封印残魂,只会制造些幻术,并不会伤害你。书院的测试也是有底线在的。”
“残魂!”
说了这个多,钱多富只记得那两个字,然而在脱口之际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他知道书院很厉害了,却不知道厉害成这样,能留下的残魂的必然是渡劫境的强者,一个渡劫居然沦落到神魂都被封印,还成为一群小p孩考试的一环这种地步,真是不可言……
他忽地望向山顶,然后怔怔出神,猛地生出一种错觉,那上面似乎住着一个怪物。
一个和那个人一样可怕的怪物。
墨铮没有再和他们说些什么,看到这一路出的考题,他总觉得对他有一定的针对x,仿佛故意送分给他,让他不由生出些许急迫——
他想去山顶看看那个传闻中很厉害又很低调,和阿玄完全是两种风格的院长。
接下来j关倒是十分正常,正和礼、乐、s、御、书、数六艺。儿时所学已经刻入骨子里,即使是上辈子他也不曾落下过,来应付这些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他一次又一次地拉开众人,留给众人的只有榜上那一个名字。
简简单单,却又是另一种惊心动魄。
甲上,甲上,甲上……
第一次还有人惊讶,让人生出攀比之心,然而在一次次挑战失败,无数人成为那个名字下的失败者的时候,他们终于放弃了。
差距太大那点记恨就生不出了,只有点微末的心思盼望着那张成绩单上出现一个不一样的文字。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他还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
直到第九关,他被一个教习叫住。那是个颧骨有些高的老人,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
“你走的够远了,你该停下来等等他们。”
这话说的十分奇怪,墨铮顿住,等着他的解释。
“这一关是比斗,需要人数来齐了才能比。”老人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缓缓道,许是人老,说话他喜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要是那些急x子遇到了指不定气死。
墨铮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
老人误以为他在担心他领先所获得的优势蒸发掉。便十分有耐心地解答道:“正常的书院考试只有九关,你在前面八关一直以最快的动作最好的成绩通过。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同样的山上那位也看在眼里。”
正常关卡止于第九关,那么便没有之后的j关,但若要见到院长,就必须到达最后一关。
墨铮转眼间便想了个大概,他问道:“怎么进入九层之后?”
“应该是通关这一关后等着大师兄过来。”老人沉y半晌,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怎么才能见到院长?”墨铮又问道,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老人面露难se,说起来他在书院当了半辈子的教习,也很难看见院长,甚至连大师兄也甚少看见。
他斟酌半晌,答道:只有院长想见你的时候你才能再次见到院长。”
这种似是而非,暗藏玄机的答案让墨铮皱了眉头,有些烦躁,这点烦躁c促他问道:“你可以直接给我丙吗?”
从j天前就不断汇聚的暗示,如今终于有了个宣泄口,却偏偏还有人不怕死地冒着山洪爆发的威胁将水口堵住。
既然大师兄要在第十关出现,他便想法子快速通过第九关,如果大师兄没有出现,他便另琢磨法子,反正世上的路大多都是人走出来的。
“你已经有了八个甲上,再有一个甲上,你就能打破书院成立以来的记录。”老人忍不住低声劝道,隐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何必急于一时?”
他从来没劝过人,但今天他想为这个历史时刻打破惯例。
上一个人一书一剑平了妖族,辅佐殷商帝王登上王位,盖压一世,名扬整个真界。在即将飞升之际因不明原因自困书院,三百年来再未下山,才使得如今的年轻一代对他不大熟悉。
那个人就是书院的大师兄,他的名字早已被人忘记,唯有这个名号传了下来。
“我想见书院的主人,越快越好。”墨铮不为所动,坚持着自己的目的。
老教习面se一僵,抚着山羊胡的手一chou,直接揪下了j根,多年的养气功夫差点毁于一旦。他心疼地望着那j根胡须,小心翼翼地将胡须收进了袖里,不能这么l费啊!
然后横眉竖眼地对着墨铮,正想对他进行一番再教育,却见墨铮的眼神落到他的身后。
“那就跟我来吧。”
这个声音,大师兄?
老教习猛地回头,就见一个手中握着一卷书的俊逸书生朝这走来,一举一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似有天地至理与之相和。
“但……”老教习有些迟疑。
十三关是院长定下的规矩。
大师兄却是笑道:“师尊允许我为他稍微动用一点特权。”
老教习一怔,猛地睁大双眼,似有些不敢置信。
大师兄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小师弟。”
他师尊亲口承认的徒弟。
老教习望向墨铮,那点不敢置信又尽数化做了理所应当,八科甲上的成绩这么多年才出了两个,也难怪院长见猎心喜了。
只是院长已经太久没有收徒,才让他心生惊讶。
……
桃花漫漫地开着,像落了百里的胭脂云。矮墙上让青藤爬了个遍,或n绿或鹅h的新芽在藤间j错地开着。
自侧面支起的窗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靠窗放置的小桌上立着一个花瓶,瓶中cha着一枝桃花。
那枝桃花开的与众不同,比之窗外的更艳,更盛,远远看去,倒有j分火焰的姿态。
墨铮蓦地觉得心间一轻,之前绷紧的嘴角也不由松懈下来,似乎有什么落到了实处。
仿佛之前那些时候脚步都是轻飘飘的,一个不慎,便会跌落云端,而今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地上。
躲着窗里的人,一只白羊正站在角落里偷偷嚼着桃花,还时不时从支起的小窗偷看屋里的人,没察觉到那危险的视线,便用垂涎的眼神盯着那枝桃花。
它在想它什么时候能吃到窗边放着的那瓶桃花?
那桃花看样子可比他嘴里的美味多了。
忽地,一颗黑se棋子从窗里s出,精准的砸在白羊的鼻子上。
“咩”——
墨铮只听得一声惨叫,便看见那只白羊撅着蹄子,蹄下生风,尘土都被他扫了起来,直蹬蹬地朝他冲了过来。然而那张羊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撒欢,眼泪汪汪的像是受了滔天委屈。
墨铮:“……”
它还以为自己是只兔子吗?
以它的重这样撞过来,绝不会让人好受。
他侧身一躲,在它脑袋上敲了一记。
大黑立刻停了下来,眼中委屈更甚,大滴大滴的眼泪自眼眶滚落,可怜极了。
墨铮一时竟无话可说。
大师兄走过去摸了摸大黑的头,对墨铮道:“进去吧,师尊在里面等着你。”
墨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抿了唇,抬手摸了摸大黑的头顶,然后转身往房门走去。
房门半掩着,他先敲了敲门,无人应声。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门。
果然不曾有半分料错。
他的心突然有些烫,然后不明缘由地扯起唇,扬起一个笑,混和了桃云的艳意。
一人斜靠在窗边的塌上,支起头做出一副慵懒姿态。他望着他,眼底流光翻转,像是夕y下落了碎金子的湖面。
“你料到了?”懒散的声音像是没睡醒。
魔尊是他,院长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