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垂下眼帘沉思p刻,又抬头询问道:“我可以从换衣f开始演起吗?”
三人低声j头接耳一番,最后依旧是高铭拍的案:“可以,按你自己的想法来,控制好时间不要超过五分钟。”
常青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右手边踱了j步,他伸出双手,做出向两侧拉开的动作,之后将手伸了进去,在里面挑挑拣拣着什么,此时的常青已经退去一身暴戾之气,俊俏的容颜与和缓收敛的动作相得益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是出自哪地的名门望族。
j位评委都看出来了,常青这是在表演申浩在衣柜里挑衣f的样子。
终于翻到一件合心意的裙子,常青一手托着裙摆,另一只手异常温柔地抚摸过裙身,神se渐痴,那样子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梦中情人。
常青小心翼翼将衣架取出,又走回座椅边,将裙子搭在椅背上。常青迫不及待地开始解除身上的束缚,他粗鲁地一把扯松领带,摘下来扔到一边,在常青眼里,贵气的领带并非身份的象征,而是勒得他呼吸不畅的世俗枷锁。
忙活半天连自己一p衣角都没碰到,常青的表演却并未令人感到违和做作,他善于运用细节将观众带入情景,比如因为情绪激动半天解不开一枚纽扣,衬衫脱去一半发现一只袖扣忘记解开等等。
上下脱个g净,常青回身取过连衣裙,先将裙子在身上比了一比,接着将其套在头上,伸手往下拽。裙子似乎有些紧,卡在腰间再也下不去了,常青握紧裙边的双手青筋凸起,他想用力拉又怕将脆弱的面料扯坏,叱咤风云的帮派大佬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用力收紧腹部,紧抿着嘴唇,蜗牛搬家似的一点点往下搓。
评委席间传来一声嗤笑,编剧大人看到常青那副便秘脸,实在忍不住心中笑意,殊不知常青这传神表情还是师传家喻户晓老少咸宜的影帝陆晋松。当然,陆影帝人家当时是“真情流露”,并非演戏。
令编剧没想到的是,他无意间发出的笑声也被常青融进自己的表演之中。听到响动,常青瞬间恢复成那个暴厉恣睢的黑/帮头目,眼里迸出嗜血的光芒,他迅速抄起躺在桌子上的手枪,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小心翼翼探出半颗脑袋四下查看一番,全然不顾裙子还卡在半截。确认无事之后,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安下心继续方才未竟的“事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常青总算将裙子套上了,他正面冲向评委席,将j位评委当做是穿衣镜一般,对着三人好一番搔首弄姿,似乎对自己的扮相颇为满意。明明被过紧的收腰挤拧了五脏六腑,大气都不敢喘,常青脸上却始终维持着愉悦的神情。
欣赏过自己的“曼妙”身段,常青重新坐了回去,坐姿却与第一场戏时截然不同。他这次是斜坐在座位上,身略微前倾,双腿j叠翘起二郎腿,嘴里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靡靡之音,眼中流露出一丝媚意,俨然是将自己当做哪家的贵f人。
常青从并不存在的梳妆台上取过眉笔,对着镜子在自己姣好的眉形上仔细描绘起来,他神情十分专注,悬在半空的胳膊虽然绷着劲儿却分毫不抖。上眼线、打眼影、贴假睫ao、刷腮红、抹口红……常青的动作看上去熟练并且专业,很据欺骗x。其实这些不过是常青昨天一晚上临时抱佛脚学来的一点pao,若是真塞给他一套化妆品,他能分得清哪个是眼线笔哪个是眉笔就谢天谢地了。
全神贯注地描绘出完美唇形后,常青还不忘对着镜子砸吧两下嘴,他随手取过放在一旁的假发套在头上,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打理一番,将自己原生的碎发全部塞进发套之中。
换装完毕,常青伸手轻轻拂过镜面倒映出的自己,镜中的nv人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此时高铭想要叫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本以为常青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可看到对方此时的神情,他便明白过来——接下来还有戏!
只见常青抵在镜面上的手逐渐收拢成拳,最后无力垂下。他默默摘掉假发,用手背大力揉蹭着唇上的膏。此时的常青眼中已空无一物,没有暴戾亦去了痴迷,他望着镜中那张不l不类的脸,口中喃喃道:“你这个怪物……”
由于常青离评委席尚有一段距离,高铭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注意到了所有细节,他隐约见到常青眼角处闪过点点泪光,可还没等他看清,常青便迅速闭起眼睛,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
高铭试探着问道:“表演完了?”
再次睁眼,常青已经将自己从方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起身将椅子搬回原处后,又走到场地中央站定:“是的,已经表演完毕。”
坐在高铭右侧的老人是个写了三十多年本子的老编剧,他笑看着常青:“临场反应不错嘛。”
常青知道对方意指他借着笑声展开剧情,便解释道:“异装癖是申浩最不想暴露于人前的秘密,听到有人窃笑,他肯定会暴怒想杀了对方,我只是按照申浩内心的想法做出应有的反应。”
编剧摇了摇头,叹口气:“申浩内心的想法?你演的我都快不敢认了,这哪是我剧本上设定的那个申浩。孩子,你演技不错我承认,可你的形象与我心目中的申浩实在相距甚远。”
即使早已预料到可能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如此评价,常青心里依旧有些难受,他本以为自己的演技多少能弥补形象上的不足,目前看来他还是太过理想化了。
高铭又将甩到一边的圆珠笔扒拉回来,拿在手中翻着花儿地把玩,像极在课上开小差的高中生:“我倒是觉得他这版申浩更能夺人眼球。现在不都说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么,这位穿上nv装肯定比之前那j位赏心悦目多了,没准还是个爆点。虽然老师您的剧本设定很好,但是让之前试镜的那些演员扮nv人,说实话,是在强/j观众的眼球。”
编剧啧了一声:“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浮躁,成天就知道炒作搞爆点,就不能踏下心来搞艺术,把戏拍好。”
监制一声哼笑:“电视剧可不是纯艺术,拍出来就是为了能卖出去。租这间屋子的钱都是投资方掏的,得优先考虑让人家回本不是?”
编剧摘下眼镜擦了擦,高挑着眉ao,不慌不忙地说道:“想当年大家都凭着一腔热情和ai搞创作,现在拍戏已经变成一桩买卖了,要不这电视剧质量连年下降呢。电视艺术本该是引导人价值观的存在,如今一味地迎合观众口味,将电视人的格调一降再降,圈子里也是搞得一p乌烟瘴气。”
监制探着脑袋反驳道:“现在的电视市场才是百花齐放,满足观众的需求有什么不对?电视剧本身就是为了娱乐大众,想看格调高的,去看新闻联播好了。”
编剧与监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常青有些不知所措,眼看话题越发偏离最初的方向,屋里一时火y味十足。
最后还是高铭打了个圆场,将快要吵起来的两人安抚住:“两位都言之有理,咱们不争了啊。还是说回常青的表演,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申浩这个角se,j个待定角se里最适合你的明明是法医呀?”
常青答道:“其实我在这两个角se之间犹豫很久,选申浩也是想赌一把看看。可能是道德层面的原因,异装癖这类边缘人群在国内影视作品中很少出现,身份是黑/帮大佬的异装癖更是闻所未闻了。一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到角se当中,试着去会这两种差之千里的身份会给人物内心带来怎样的冲击,很有意思。依照我对角se的理解,申浩一面享受nv装带给他的快感,一面又厌弃这般与众不同的自己。申浩在人前的游刃有余不过是伪装,只有在换回nv装时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可这种放松又是笼罩在秘密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y影之下,所以刀头舐血的申浩其实一直沉浸在负面的、压抑的情绪之中。我很好奇编剧老师最后会给他安排怎样的结局,会让他的癖好公之于众?还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而自杀?”
编剧呵呵笑了两声:“这可不能给你剧透,不过我欣赏你对人物的理解。”
高铭咂咂嘴,低头翻看常青的资料:“看得出你为这次试镜做过很多准备。你的表演比我想象来的更为出se,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我们也得考虑演员与角se形象的契合度,这点上你太吃亏了。要不这样,按方导的建议,你再演一遍法医,我们都参考一下再做决定。”
要说常青心里不失落那是假的,可对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自然不会拒绝。
试镜结束后,常青低头快步走出写字楼。j位评委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回家等消息,常青心里没底,总觉得自己希望渺茫,此时的心情也与窗外天se一般乌云密布。其实他在回答高铭的问题时,还藏了一半话,那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像申浩想隐瞒自己的怪异癖好一样,常青也不愿将这个理由告知与他人。
陆晋松出演过形形se/se的人物,这些人物或x格迥异、或身份相差悬殊。常青最开始接触到的陆晋松的作品,便是那部他在其中出演反派角se的刑侦剧,就像初恋是许多人最美好的回忆,这个角se在常青心目中也占据特殊地位。
常青自嘲地想,戏都没得拍,他却还没放弃追随陆晋松的脚步,真是不自量力。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常青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头青。
走到停在路边的二八车前,常青傻眼了,愤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g”,原来他心ai的坐骑不知被哪个熊孩子将p座儿卸了去。常青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不然这一pg坐上去,他可就要“j花残、满地伤”了。
常青无奈,只能推着车往家走。空气比来时还要闷上j分,树上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他知道这是老天正酝酿着洒雨,赶紧加快脚步。可惜天不遂人愿,乌云中冷不丁划过一条闪电,随即噼啪砸下一记响雷,一阵狂风和着瓢泼大雨向常青袭来,忘记带伞的常青只好闷头推着车狂奔,跑到一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眯着眼睛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