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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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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五章

    陈安无奈,低头看了看单子,上面一系列的专业名词和数据,她跳过去,直接看结果……。

    她当时就呆住了,不可能吧?

    她又仔细看了看,是没错。只有最后一行是手写,写着检验师的结论,尽管字迹潦c,但俩字,她还是认得的。

    这么说,她没有怀y?可是……可是不对呀,连乔羽都置疑她怀y了。

    就算乔羽判断有误,可刚刚的老医生呢,难道也判断错了吗?

    陈安鼻尖冒了汗,对这一结果,她心中酸酸的,不免有些失落。和立维有个孩子,她从没想到过这一层,她的婚姻来得太突然了,压也想不起来会有孩子这一说,她也没工夫细想。可是当面临着这种突如其来的境况时——突然有了小baby的境况,好象她也并不排斥。

    刚才坐着等待的时间,她j乎以为,在她的身里,已经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萌芽,在成长,就真实地长在她内,她觉得惊奇,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有些窃喜,甚至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就是那么一瞬间,她期待着,有个小婴儿的感觉真不错,从此她要保护着它,ai护着它,一天天看它茁壮长大,她和立维的孩子,来的多么仓促,多么让人措手不及,但她一定要让它,活得跟自己不一样……可是,却原来不是,虽然算不上沉重打击,可也着实让她有些难过。

    陈安想了想,会不会是,弄错了呢?类似的医疗误诊不是没有过。

    她敲了敲检测室的门,过了j秒,门开了,里面站着一位医师,高个子,白大褂,白口罩,白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有事吗?”年轻的男子声音。

    “这个,会不会是弄错了?”陈安把检测报告递过去。

    “哦。”男子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从一边耳朵上撸下口罩,很好心地解释道:“从各项数据上判断,结论没有错,,说明没有怀y。”

    “可是,可是我觉得,我好象是怀y了?”陈安一急,鼻尖又冒了汗。

    男子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好象不等于就是,表面也不等于真相,我们全凭仪器观测的各项指标说话,这不会有假,换了谁都会这么说。若你觉得有误,我建议你再去验血或做个b超什么的。”

    陈安词穷了,一时又讲不出到底错在了哪里。她道了谢,拿回单子,朝里面望了一眼,一张很宽很长的台子上,摆放着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仪器,还有j个检验师分头忙碌着。

    就是呀,这些仪器总不至于骗人吧。刚才的那点儿期盼全落空了。

    她想起来了,就在上个周,她还来了例假呢,怎么可能是怀y了呢?她简直昏头了。

    即便是这样想,她还是往老医生的办公室去了,她要再去咨询咨询。

    才走了j步,手机响了,小秋一张口就呜里哇啦的,问她人在哪里呢,昨天约好的目击证人已经等了好半天了……陈安只好说劳驾再等等,她马上回,然后匆忙挂了电话。

    和蔼的老医生正接待另一个病号,看到陈安进来,老医生冲她笑了笑,让她坐下稍等一会儿,然后戴上了花镜,拿起面前的病历本又仔细看了看,放下,语重心长道:“小杨啊,你是我的老病号了,上个月你来,我就嘱咐你了,万事不能之过急,尤其这个,更是急不来。你想要孩子的迫切心情,我能理解,我也盼着你早些能怀上,可是你瞧瞧你……”她指了指对面坐着哭泣的nv子,“啧啧,不但孩子没盼来,反而把自己身搞垮了,即便是现在怀上了,以你这样的质,怎么保证让宝宝健健康康呢?”

    nv子直掉眼泪,她身边陪同的老公说话了:“姚大姐,我知道您一心为了我们好,可是,小杨她最近,又是呕吐又是恶心的,这不是怀y的症状是什么?所以我们欢天喜地又来了,哪成想,不是……”

    姚大夫一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些类似怀y的现象,小杨都具备了,但这个不是真怀y,在心理学上,这叫投效应,举个例子,说一位yf吧,一心盼着自己一举得男,就不停让自己吃酸的东西,以为自己吃了酸的怀男孩儿的机率就大,可是心里呢,是不是真的想吃酸的呢?你和小杨也是这样,一心盼着怀上孩子,时间一长,忧思成疾,却不是怀y的反应。还有些人,跟怀y无关,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或心事过重,也会导致假y现象的……我见的例子不少了,你们俩呀,还算正常的。听大姐的,回去吧,先养好身,等心情好了,放松了,自然宝宝也就来了,我还是那句话,万事不能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陈安听到这里,站起来,“姚医生,谢谢您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她快步走出去。她就属于姚医生说的后一种人吧,假y。

    她最近,心事太重了,焦虑重重,隐忧重重,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哎,这孩子,怎么aoao躁躁的……”陈安只听到姚医生嘟嚷了这么一句。

    穿过一楼大厅时,手机又响了,陈安从包里掏出来,以为是小秋,可是一看号,不是她,是立维。她接通。

    “出差顺利吗?”她关心地问。

    “你在哪儿,怎么那么吵?”他答非所问。

    陈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环境,的确是乱糟糟的,看在她心里,也是乱糟糟的。

    “嗯?问你话呢。”立维的声l大了一些,仿佛带了一点儿气。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在医院,有点儿不舒f。”

    “哦。”他好久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不舒f,怎么不让阿莱送你过去?”

    陈安恍然,这才是他打电话的原因吧。

    她解释道:“我昨晚回了那边,从郊区搬回来了,所以就没让阿莱送我,今上午在律师楼约人见面,本也不用车的,后来临时有件急事儿,来不及通知阿莱,我自己就出去了,又顺路跑了趟医院。”

    她揭过了乔羽那段,是觉得没有必要再提他了。那头的立维仿佛很忙,半晌没有回应,她走出了门诊大厅,似乎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声音模糊不明,她一边听着一边往停车场去……很快立维的声音传过来,匆忙说道:“我下午开完了会,就飞回去,有什么话晚上再说。”他挂了电话。

    陈安回了公司,在地下一层果然看到了阿莱,正四下打着转儿。

    阿莱说:“刚才先生打来电话,问起太太您呢。”他是一问三不知,平白挨了一顿训。

    陈安心里一翻个儿,“我下午不用车,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阿莱反倒愣住了,看着太太进了电梯上楼了。

    晚上陈安回到家,没想到立维已经回来了,两边的屋子灯光大亮,她换了衣f出来,看到阿莱也从那边过来,她叫住了他,说道:“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阿莱一怔,太太似乎对他不满意了,他一扭脸,就看到了老板,忙用询问的眼神请示。

    立维朝他摆了摆手,阿莱会意,赶紧出门走了。

    立维走到陈安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她,问:“怎么了,让阿莱跟着你不好吗?”

    陈安心情有些糟糕,没好气道:“你那是跟着我吗?”分明是跟踪好不好?

    立维撇撇嘴,完全不在意似的,他问:“哎,你上午去医院g嘛?”在他的记忆里,她很少去医院的,去医院也是瞧别的病人。不过这会儿看着,她的气se,跟他出差前没什么大的改观,还是不好不坏的样子。“你哪里不舒f?”他又追问了一句。

    她闷闷地回道:“没什么,现在没事了。”

    立维蹙起了浓眉:“甭打马虎眼,说实话。”

    他近在眼前,高高的个子,象小山一样,令陈安再次想起白天在医院里的事情,从下午一直到现在,她一直耿耿于怀,也无法释怀,那是一种从未会过的、深深的失落。

    此时她想着,如果把这事儿告诉了立维,她吃不准,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有同样的感受,若是这样,何苦要告诉他呢?

    可是若是不说,又好象事关他们两个人。她犹豫着,想了想,说道:“乔羽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立维有些意外似的看着她,没有接下句,但是脸se,分明开始难看了。

    陈安看出了他心意,低声道:“他在财经报上登载了声明,宣布破产了。”

    立维就是一震,好久没有说话。他是震惊的,那么她呢,会为那个人心痛吗?

    他抿了抿唇,这是肯定的,那个人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陈安倒笑了笑:“这样也好,他说他终于放下过去了,也让我彻底放下了……”

    立维却打断了她:“你白天去医院g嘛?”

    第四百零六章

    立维却打断了她:“你白天去医院g嘛?”

    乔羽的事,他压就不上心,ai怎么样怎么样。他想到的唯一结果,无非就是安安亲自出马拉乔羽一把,不管是借陈叔的名头,还是借他的名头,都罢了,事后他不能怎么样,更不能把安安怎么样,这毕竟是他老婆,大不了,自己发一通脾气、生j天闷气也就过去了。

    但事出他的预料,那个人竟然宣布破产了。可破产了又怎么样?这是他应得的惩罚。想想那名字他就来气,忆安……忆安,叫什么不好?得,这下没了。

    但眼下,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安安白天去了医院,去医院g吗呢?这j天,他虽然没看到她,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心里装着呢……他看着面前的她,还好啊,他瞧不出什么异常。

    “说话。”他冷不防拽了她一下。

    陈安被他猛劲一拉,小腹隐隐作痛,她下意识的用手护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这事儿,她应该让他知道的。

    “看f产科。”她低声说。

    “你说什么?”立维呆了一呆,“你……”他忽地凑近了她,眼睛眯缝了一下,似乎有一道极亮的光跃在眸底。

    陈安看到了,一动也不敢动,只呆呆地瞅着他,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更不知他对孩子是怎样的态度,她一时拿捏不准,心里惴惴的,“其实,没有什么啦。”真的没有什么,她空欢喜了一场。

    立维盯了她好久,一字一顿:“既然没有什么,那是什么?告诉我!”

    陈安脸颊发烫,她心里,是希望有点儿什么的……

    立维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答,不禁有些不耐烦了,这样打哑谜,不知她在犹豫什么,再说,她也不是犹豫的人啊。他伸手搔了搔头p,真是的,他急不起!

    目光朝四下一望,就看到放在沙发上的包包,他大步走过去。

    “哎,你g什么?”陈安拦了他一下。

    他没有说话,手臂一挡,然后“嗞啦”一声拉开拉链,开始翻她的东西,她的s人物品可真多,他拨拉来拨拉去……有个粉se致的绒布包,他拿在手上,捏了捏,大概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眉峰一耸,狠狠扔出去——就在母亲生日那晚,他们回来,吵过一架之后,他抱着她,亲她,吻她,一心想拽回她的心……她却拒绝了,推说自己不舒f。这些天,她一直不舒f。他以为,是心里不舒f。

    “喂,你g什么呀?”他竟扔她的东西,她气。

    “你闭嘴!”他生气了,g脆把包倒扣过来,哗啦一下,东西全倒出来了,他翻找着……心里气鼓鼓的,如果不是他追问,她是不是就打算瞒着自己?

    瞒着,这是该瞒的事儿吗?

    可是没有,没有他希望看到的东西。他站起身,狠狠盯着她:“陈安!”

    陈安默默地越过他身边,打开包包内侧的拉链,取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块,还没等递给他,他已经抢过去了,三下五除二展开……他看着,眉头渐渐皱成了疙瘩,这些专业术语,是什么意思?他看了好久,然后抬起了头。

    陈安觉得呼吸有些急促,他在看着她,目光象箭一样毒,b迫得她不由自主解释了一句:“我刚刚说过了,没有什么的。”

    “,真的不是吗?”他问道,脸上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了。

    她慎重地点了点头,“不是。”

    立维又低头看着化验单,一点一点的,似乎能瞧出什么端倪,过了一会儿,他又是一抬头,晃了晃手中的纸p:“这个不算!”

    “什么?”她吃惊。

    “我说这个不算数,明天我陪你去,咱们再重新检查一遍。”

    陈安犹豫了一下,“我明天上庭。”

    立维沉了沉脸:“上庭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呢?你真糊涂,还有,北京城的医院这么多,你跑协和去g嘛?”

    “我……”陈安张了张嘴,没词儿了。

    立维抿着唇,想了想,盯着她的小腹,又说道:“这事儿千万不能马虎,多想一些总没坏处的,只检查一次更是不能作准,我得让我儿子清清白白地来到世间。”

    儿子?陈安又张了张嘴巴,心里,却有种软软的情绪慢慢漾上来,可是……“立维,我怕我没有怀y……”

    他却打断了她:“要不,咱现在就去?”他着下巴,看着面前俏丽的老婆,好心情地笑了一下。这事虽然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但感觉还不错,老婆、儿子,不来是不来,一来全齐活了,瞧他钟立维这好命。

    陈安顿时又傻了眼,这人,小孩儿的脸,一会儿一变。

    “咱现在就去!”他忽然间做了决定似的,把纸p叠巴叠巴塞口袋里,“我这就给宝诗打电话,咱去三o一,别的地方,我信不过。”

    “喂!”陈安慌了神,她肚子里好象没有吧,去了不是闹笑话吗?

    立维却不容她多说,拉起她进了卧室,“换衣f吧,不然今晚,就别指望睡踏实觉儿了。”

    ……

    车子停下了,陈安觉得腿肚子还在抖,都抖了一路了……立维过来,帮她把大衣和围巾仔细整理了一遍,裹严实了,然后扶她下了车,手牢牢扣在她腰上,拥着她往一楼急诊大厅去,她的身子都是僵的。

    “安安呀,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他故意逗她。

    “你当然不紧张了,又没揣你身上。”她紧张到口里没了把门。

    “嗯?”立维愣了愣,笑了:“要不,揣我身上?”

    这下,换她愣住了:“搁哪儿?”

    “搁我肠子里。”

    陈安轻声笑了,立维也笑了,两人笑呵呵进了大厅,陈安的步子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

    “怎么了?”立维问。

    “要是没有怎么办?”她担心极了。

    立维握紧了她的手,认真地说:“我猜,咱们的孩子,就在我把玉如意j到你手里时,它就已经悄悄来到咱们身边了,瞧,多机灵的小家伙,来得多及时,我儿子,真懂爹妈心思!”

    陈安呆住了,玉如意……孩子……她眼睛s润了。

    立维给宝诗拨了电话,宝诗让他们上三楼,说她已经到了。

    两人上了楼,宝诗远远迎过来,笑嘻嘻嚷道:“哎哟,大嫂,本来我今晚歇班来着,可倒好,我哥一个电话就把我给提溜过来了,就是这样,我心里乐意着呢,顶着冰雹我也得来啊,大喜事,钟家要添丁进口了……”说着,伸手拍拍陈安的肚子,“嗨,小家伙,我是姑姑。”

    立维瞪了她一眼,拨开她的手,这没轻没重的,又不是西瓜,看得他眼珠子直蹿火:“你g什么呀你?”

    宝诗哈哈大笑:“跟我宝贝侄子打招呼呀。”

    陈安被兄俩逗乐了,也笑:“谢谢你了,宝诗,这么晚还要麻烦你。”

    “不麻烦。”宝诗眨眨眼,“j十年前命理师就预言了,说钟家新一代里,头一个出生的婴儿必是男婴,这话,且灵验着呢。”

    “哦?”陈安吃了一惊,说得这么悬乎,她扭头看立维,立维就笑:“你听她扯呢,她的话你也信啊?”

    陈安这才稍稍放心,对宝诗羞赧一笑:“还不知道是不是呢。”

    “一定是,不然我哥可不答应。”说着宝诗挽起陈安的手臂,“先进来坐吧,一会儿咱再过去检查。”又一扭脸,小声嘀咕道:“哥,你们这算不算未婚先y,奉子成婚啊?”

    立维哼了一声,“就你事儿多。”切,他倒要看看,谁敢在背后议论闲话。

    宝诗用一次纸杯,从饮水机接了热水,递给陈安,嘱咐道:“多喝j杯,一会儿或许派得上用场。”

    三个人正说着话,接待室的门开了,钟夫人走了进来,陈安首先发现了,吃了一惊,忙站起来,“伯母。”

    她暗中瞪了立维一眼,真是的,尽添乱,还不确定是不是怀y呢,大晚上的反倒把老人家折腾来,若是有了还好说,没有,叫她怎么收场呢?

    立维急忙冲她摇手:“不是我,我可没那胆量惊动妈,是宝诗那个大嘴巴……”还没说完,钟夫人走过来,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子,寒着脸说道:“你这个浑小子,就会知道欺负安安!”一转脸,就笑眯眯的,亲热地拉住陈安的手,“快快,让伯母瞧瞧……啧啧,这气se不大好哇。”

    宝诗看着,心里乐着,她这大伯母,虽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但不是对谁都可以亲近的。瞧现在这副表情,真叫人叹为观止啊,是打心里往外的一种溺ai,连她看了都眼儿热。

    “安安呀,跟我说说,最近,是怎么个不舒f法儿?”钟夫人温和地问,“前天咱才通过电话了,也没听你们说起身不适的话,我也没琢磨到这一层……”

    那边娘俩儿似乎聊到一处了,说个没完,宝诗冲立维招招手,两人去了隔壁。

    检查十分顺利,先是b超,屏幕上,隐隐可见子y囊,且胎跳强劲……虽已确定结果,立维还是让安安又做了一回尿检,圆圈内一个大大的加号。

    第四百零七章

    检查十分顺利,先是b超,屏幕上,隐隐可见子y囊,且胎跳强劲……虽已确定结果,立维还是让安安又做了一回尿检,圆圈内一个大大的加号。

    立维把化验单收好了,揣进自己口袋里,那郑重的样子,仿佛揣着一条小生命似的。

    从医院出来,三个晚辈欢欢喜喜把钟夫人送上车,钟夫人嘱咐了又嘱咐,欢欢喜喜地走了,宝诗也走了,只剩了立维和陈安两人。

    陈安说:“对不起,我差点酿成大错。”还好,听了他的建议。

    “那不能怪你。”他握紧了她的手,“往后当心些,你不是一个人了。”

    第二天陈安上班时,董鹤芬打来电话,说她听鲁正梅说起了,安安你怀y了,陈安说是。

    董鹤芬语气淡淡的,倒不象钟夫人那样欢天喜地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安安呀,你和立维虽然是未婚先y,这个倒没有什么,旁人也不会乱嚼舌头。但是妈妈只想确定一件事,对于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你和立维,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一问,陈安反而怔住了,什么态度?高兴呀。除了这个,还是高兴呀。

    昨晚在医院里,她看得出来,钟夫人十分欢喜,对她倍加嘘寒问暖,千叮咛万嘱咐,总也不放心似的;立维和她,仿佛也是喜不自胜,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就傻笑了一路……今早上醒来,他黑着俩眼圈,趴在她枕边,对着她,脸对脸,二话没有,又是一阵嘿嘿傻乐,看得她心里aoao的,这人,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还好啦。”她心里荡漾着欢乐的因子,回答得也含糊。

    董鹤芬嗔怪道:“什么叫还好?给我个准确说法。”

    她笑:“还好就是还好啦,事出虽突然,可我们坦然接受了,而且,是很高兴地接受了,我和立维,都喜欢这孩子呢。”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喜欢得紧呢。不过,她不能那么说,立维已经有些犯傻了,她可不能再傻。

    “哦。”董鹤芬暗中舒了一口气,心里大概有了谱儿,“那就好,以后你呀,千万当心自己,别再aoao躁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她絮絮地叮嘱着,一样一样的,j乎和钟夫人说得一般无二,陈安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最后,母亲说,再过两三天她就飞回来了,然后再过去看她的外孙。

    陈安收了电话,兴奋的同时,又想起一件事,她是答应了那边的,可现在看来,大概是不能了。

    晚上回家,她跟立维提了这件事,立维只管搂着她说,那不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他轻轻抚着她肚p,说得满不在乎似的,过了一会儿又轻描淡写地补了句,反正你也不乐意。

    她是不太乐意,不太甘心,可毕竟,是答应了的。

    虽然多多少少的,让她心里有些添堵,有些惴惴,但亲戚朋友接踵而来的祝福和祝愿,又让她开始安定下来,是呀,陆然的命固然重要,那她的孩子呢,就不重要了?

    不管了,她把这乱糟糟的一团,统统甩给了钟立维,她只管安心地吃饭,安心地睡觉,安心地工作……婆婆送来一大堆补品,王嫂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张阿姨也时不时弄些细的菜点送过来,要不就热心的和王嫂讨论安安ai吃什么……陈安觉得自己可能被大家贯坏了,人变矫情了,连胃口也跟着矫情了,开始挑食。

    晚上立维有时候不能陪她一起用餐,回来后,也必是要问一问王嫂的,都吃了多少,吃的什么,王嫂便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册小记事本,认真地念着:今天太太不ai吃胡萝卜了;太太不ai吃甜食了;太太不ai吃放香料的蔬菜了……一日一日的,问题渐渐多起来,变成一大堆,让立维觉得头大,这每一样都是大问题,对宝宝来说,就更是大麻烦……他揪扯着头p想了好久,哎呀,安安从不挑食的呀……不对不对,好象这一堆,都是他挑剔的,不喜欢的吧。

    哎,这个臭小子,敢情这么随他,看它有朝一日打娘胎里爬出来,他不打它小pg才怪!

    这天周末,立维带陈安回了趟南池子,坐下来闲聊时,钟夫人说了句:“你爸爸好象出差回来了。”

    陈安当时一愣,陈部长回来了?伯母跟她说这个g嘛?

    前j天,陈德明亲自给她打过电话的,只关心地嘱咐她好好养着,别让工作累着了云云,其它的,并没有提及。

    立维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发怔,而且母亲有此一说,他也觉得很意外,他坐在陈安身边,执了她的手,握紧了,说道:“妈,陈叔昨天回来的,我还跟他见了一面的。”

    这些,仿佛是故意说给陈安听的,在这之前,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那边。陈安不由看了看立维,又看了看钟夫人,好象重点不在这里吧。

    钟夫人笑了,说:“安安,在你发现怀y之前,可是答应过你父亲,打算试一试的?”

    “是的。”

    “那现在呢,你怎么考虑的?”

    陈安一时无言,心里一绷,就感觉自己的手,被立维更加握紧了,有些疼痛,但是一瞬间,她又放松下来,身边有立维呢,她愿意把这些麻烦,丢给他,让他帮自己解决。

    立维果然了话:“妈,那不是明白着吗,安安已经这样了,是万万再不能了……除非,孩子平安降生以后再说。”

    鲁正梅点了点头,“既然你们已经拿定了主意,我自然也赞同,不过,总得给那边一个答复才是。”

    立维笑了:“这个,不用您嘱咐,我昨天,已经把我的意思透露给陈叔了,而且是当面谈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讲陈叔也自然明白,他是点了头的,这算不算是答复呢?”

    鲁正梅看着儿子,儿子心疼媳f,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些欣似的,“这样做当然好了,不过,你进一步考虑过没有?安安前j天答应验骨髓,那时是她一个人的事,咱们任何人,都无权左右她的意愿,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怀了孩子,有了咱们钟家的骨,这会儿再反悔,也悔得,完全有理由悔得。按说你跟你陈叔沟通好了,这件事也算圆满了解决,可你细想想,现在的情况,已不光是安安和你陈叔之间的约定了,咱们家对陆然那丫头,怎么着也得表示一定的关心吧,不能因为安安怀了孩子,你一句话说推了就推了?也让外人笑话咱家见死不救。”

    陈安震动地看着婆婆,心头暖暖的。婆婆的意思,表面是一个意思,内里,又是一个意思,她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婆婆是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公然站在她身后吧。立维挠了挠头p,问:“那您的意思呢?”

    鲁正梅想了想,“我听你肖叔叔说,过j天血病专家们针对陆然的病,有个听诊会,我们不妨也去现场听听——更重要的是,让专家们分析一下,一个yf,能不能帮助一个患者,如果帮,要怎么帮,如何帮。咱们不献骨髓,自然有不献骨髓的理由,这道理一目了然,也算正面答复了那边。到时,安安就不必去了,省得影响心情。”

    立维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还是母亲有见地。“妈,您提前给陈叔打个招呼吧。咱们顺便,也当是看了看陆然。”

    “这个自然。”鲁正梅暗自叹着气,这会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看钟家怎么做,看陈家怎么做。

    看吧,ai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可她,不能不要小孙子不是!

    陆然金贵,她的小孙子更金贵。

    话说那一日,很快就到了。

    陈安原本没想去的,可临时改了主意,立维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去了。

    更没想到的是,董鹤芬也来了。

    在协和医院很宽敞的一间会议室,陈安,立维,鲁正梅,董鹤芬,陈德明,陆丽萍,还有十j位国内权威血病专家,济济一堂。

    专家们先是围绕着陆然的病,展开了讨论,还有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一大堆的专业术语,白细胞、血清、血小板……还有一些确的数字,陈安压没听进去,只低头掰弄着手指,那些讨论和报告,大概不是很好吧。

    陆然,情况很不好——本不用打探,只从陆丽萍呆滞和灰败的神se中,完全能判断出来。

    陈安刻意地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到,对面某个人的目光,频频停落在自己身上,她自然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陆丽萍。

    曾经,她是她眼中一枚铁钉吧。

    现在呢?

    正想着,眼前的杯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过了一会儿,一杯冒着热气的杯子又放在眼前。

    她对着立维笑了笑,然后就听到董鹤芬的声音响起来:“侯教授,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说道:“请讲。”

    陈安心里一紧,手便被人握住了。

    第四百零八章

    董鹤芬说:“侯教授,您和在座的j位专家先生,都是血病的拔尖人物,对于白血病,我听到的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骨髓移植。因此,我今天来只想了解一件事,如果提供骨髓方是一名yf,那这个过程要如何作,才能确保两全齐美呢?若对yf有所损伤,那损害有多少,程度又有多深?侯教授,这个问题,我迫切想知道答案。”

    专家们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yf,怎么出来yf了?哪个yf敢冒这个险啊……心中有惊诧,但表面未作任何议论。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回答起来并不难。

    陈德明依然沉稳地坐在那里,倒是他身边的陆丽萍,如坐针毡,她的眼睛在对面扫视一遍,陈安,钟立维,董鹤芬,鲁正梅,他们,才是一个集团啊。今天,他们是有目的的集杀过来的。

    以前,陈安孤身一人,董鹤芬又远在天边,可现在呢,她有母亲,有丈夫,有公婆,还有身后那一大家子——看着看着,陆丽萍忽然心惊胆寒地意识到,这些年,她是守在陈德明身边了,但是,她并没有赢过董鹤芬半分。

    她越是想把陈德明牢牢拢住,他就只会离自己越远,这个,已经够叫她绝望的了,眼下然然又病入膏肓,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语,前j天得知陈安终于松了口,她才略略得以喘x,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晴天霹雳,那丫头竟然怀y了,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这个时候。

    夜里对着nv儿然然,她流了多少眼泪,陈安那个狠心的丫头,不想救就不救吧,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表演把戏,故弄玄虚,谁受得了啊。今天,又跑来这里耀武扬威……

    只听侯教授说:“若是yf,若非万不得己,我建议最好不要捐献骨髓,这损害嘛,那是百分百的。”

    陈安只觉小腹一阵灼痛,象是有什么东西捅了一下似的,她的脸变了变,手一抖,马上被立维捕捉到了,忙低声问:“怎么了?”

    陈安稳了稳神,努力平抑着呼吸,她的宝宝也害怕了吗,怕她不要它了吗?不,她ai它,怎么会不要它呢,就是拼了命,她也要保护它。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

    “这里太闷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他眼中有不忍,有担忧。

    “不!”她拒绝了,她要听,母亲的不解,也正是她想了解的。她倒要看看,如果要帮陆然,那自己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刚才讨论病情和治疗方案,侯教授已口g舌燥,他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

    “针对yf供,我详细说一说影响和危害,不论是方法和步骤,跟正常供一样,没有特殊途径。

    “首先是骨髓配型检查,步骤都一样,没有难度,只chou取j毫升静脉血即可,拿到实验室进行扩增电泳,初步判断供患双方是否能达成移植的条件。这一步对yf和常人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危险。

    “如果配型条件达成,下一步,还不能进行移植,还要进一步检验。首先是低配,chou血,两试管即可;后一步,低配合格,进行高配,继续chou血,不但血样量大,还需要进行尿检、大便检查、c、彩超等等,仅是采血,就不是yf能承受的。

    “前期准备完毕,开始正式进行骨髓移植,移植有两种方法,一个就是麻醉穿刺,从部两侧的髂骨中吸取骨髓,腰部以下实施麻醉,这对yf和胎儿的伤害极大,正常人也受折磨,但对患者有利;另一个办法,从手臂静脉中chou血,血送至实验室,通过仪器将造血g细胞分离出来,再输给患者。

    “现在科技条件提高了,一般都采用第二种方法,这样捐献者也容易接受。但chou血前必须打动员剂,以便有效的动员骨髓和其他部位的造血g细胞大量释放到外周血中去,除此之外,还有打激素针,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会有不舒f的反应,何况是yf,胎儿也容易导致畸形。

    “现实中,也有yf捐献骨髓的例子,但在捐献前,都先施行了流产手术,这样的例子,多在亲属之间发生……”

    再后面的话,陈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个小小的、可怜的、刚刚萌芽的种子,去换取陆然一条命……这两者之间,能权衡吗,能对等吗?

    她不知道,她甚至不敢想象……她的心很疼,很疼。

    咦?桌下,她的手抖个不停,可是,好象不是她。

    她扭过脸来一看,立维满头满脑的汗,脸孔发白,桌下被他握紧的手,放在他腿上紧握的两只手,一起颤个不停,他仿佛遭遇了什么重创似的。

    她心头一软,一向凶神恶煞的钟立维,其实有一副柔软的心肠。

    “立维。”她低低地叫他。

    他失神的眼珠,慢慢从不知失落何处的空间收回来,又慢慢对上陈安的眼,“安安。”牙齿似乎也在打颤似的,他从齿缝间挤出来两个字,安安。

    陈安另一手伸过去,拍了拍他小臂,给了他个安,然后她缓缓站起身,立维也站起来,立即扶住了她腰身——手臂一前一后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老母**一样,他护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从此以后,他要用这两只手,为他们母子撑起一p天,他的大小两个宝贝,他放在口疼痛着的宝贝——他们朝门口走去,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再发言,没有人再说话,只目送着那一对儿走出会议室。

    鲁正梅和董鹤芬,不约而同地擦了擦眼睛,唏嘘着,盼着这样一刻,多不容易。不是因为孩子拴住了他们,而是他们彼此用一颗心,系住了对方一生。

    出了门,陈安反手拉住了立维,一直走到走廊的僻静处,此时的立维,很虚弱,很无力。

    她站住,望着面前的他,“立维。”她笑了,“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呢,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呢。”她温柔地笑。

    立维的脸,慢慢靠近了她,鼻尖对着鼻尖,彼此间的呼吸都触得到,他轻叹一声:“安安。”“嗯。”

    “刚才,我吓坏了。”

    “看出来了。”他的确是吓坏了,她从没见他吓成那样。

    他叹息似的说:“安安,我太心了,你不舒f,我竟然没往那方面想。还好,你去了医院,去检查身,不然稀里糊涂地上了手术台,我后悔都没地儿后悔去……”

    “嘘。”她抬手封住他嘴巴,“我压也没想到这层,是别人提醒我的,我才去了医院。”

    “嗯?是谁,我想谢谢他。”

    她又笑了笑:“他不需要谢,要谢,咱们在心里谢他,祝他好运。”

    立维也笑了,没有顾虑了,还好啊,她和他们的孩子,都好好的在眼前呢。

    忽然,他一脸凝重的握住她肩膀,“安安,我好象没跟你说过吧?”

    陈安一愣:“什么?”

    他清了清喉咙:“安安,我要这个孩子,我跟你郑重地说,我要定这个孩子了,你必须给我,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他那表情,一点儿认真,一点儿别扭,一点儿任,一点儿成熟,还有一点儿孩子气似的,陈安卟哧就乐了。

    “嗯。”她点头。

    立维却不乐意了,绷起了脸蛋子:“喂,我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我也是很认真的。”她慢慢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柔柔地贴在一起,“我也是,我要定这个孩子了……”

    他笑了。

    “我也要你,钟立维!”

    立维当场就石化掉了。

    会议室内,专家们都散了,董鹤芬和鲁正梅,不知何时也走掉了,只剩了陈德明和陆丽萍夫f。

    沉默,难言的沉默。

    事情到了这一步,孩子们的意思,是显而易见,大人们的意思,更是不必问询。

    但是,陈德明的心情,和陆丽萍又不一样。

    终于,陈德明站起来,看也不看q子一眼,说:“你去看看然然吧,我部里还有些事情。”

    “老陈。”陆丽萍呼一下子,也站起来,她瞪起眼睛看着丈夫,“就这样了?”

    就这样算了?

    陈德明冷冷的,“不然呢?”

    “老陈,你刚才也听到侯教授说了,初步检查,对yf来说没什么的,只chou一点点血而己。”

    陈德明眼神一耸,猛地扭过脸来,眼中有g危险的气息b近,陆丽萍不由瑟缩了一下。

    “你还想怎么样?”

    陆丽萍嘴唇嚅动,“然然会死的,老陈。”她眼角有泪,“你难道就不心疼然然吗?我只是想,安安她……在不影响她健康的情况下,只贡献出一点点来……或许,然然本就用不上。”

    陈德明心头突突直跳,这是个什么nv人啊,他究竟,娶了个什么nv人!

    “若是可以呢?”

    “……”

    “我问你,若是安安和然然,骨髓血可以呢,你又待怎样?”他大声吼问。

    “我……”

    “这就是你的小算盘,一步步相b,是吧?”

    “……”

    “陆丽萍,你别欺人太甚!”

    第四百零九章

    陈德明简直要吐血身亡了,以前,他就一直不喜欢她,现在,他对她何止是厌恶呢,他连瞧都瞧不得她半眼。

    一看到她,他脑门子生疼。

    陆丽萍知道丈夫恼了,从他吼那声“陆丽萍”,她就知道,他很少当面连名带姓叫她陆丽萍的。

    陈德明气哼哼地走了,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完了,这下全完了。

    陈德明火撞顶梁,脚下生风一般,竟忘了乘坐电梯,他走到廊子尽头,推开通往步行梯的门——楼梯间里,董鹤芬和鲁正梅正在那里聊天,两个nv人正聊到孩子们的婚礼这样安排那样安排的,突然看到有人闯进来,都吃了一惊。

    或许是被他凶凶的样子吓住,钟夫人不由握了下嘴巴,素日里,见惯了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e的神态,这乍一换了面孔,她竟不能适应。

    倒是董鹤芬,没甚在意,只瞄了他一眼,刚才和好友谈的兴起的脸,立即冷冷清清的。

    陈德明松了手,门在身后重重阖后,从走廊投进来的亮亮光柱消失了,顿时,他的身被昏h的光裹住,投了一层灰似的,他眯了眯眼,近前来,脚步缓了,走到董鹤芬跟前,停下。

    鲁正梅见状,拍拍董鹤芬的手臂,笑道:“也不知那俩孩子跑哪儿去了,我去找找看。”她看了看陈德明,迈步从门里出来。

    董鹤芬再度瞧陈德明,还是余怒未息的样子,她冷淡地说:“有事儿?”

    他眉目冷峻无比,象凝了一层严霜,越发添了j分沧桑,他冷笑着:“这下,终于如你的意了,你不就一直想着,让安安置身事外吗?”

    董鹤芬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是,我压就不赞同安安管陆然,我考虑的立场,不是因为安安是我nv儿我才反对的,个中原由,你也明白,这是天意,天意如此,天意要护着安安,不愿看她再多余遭受那一难。”

    “天意?”陈德明嗤笑,“你董鹤芬什么时候也赌信天意了?你相信的,是事在人为,是个人努力。”

    “你的宝贝nv儿陆然,做的坏事还少?”

    陈德明眉ao一拧,眸子半眯:“我的孩子,用不着你在我面前指手划脚,她即便再坏,也轮不上你染指一下。”

    “作为爹妈,你和陆丽萍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可真让人佩f得紧!”她半句不饶人。

    “董鹤芬!”

    董鹤芬恼了,秀眉蹙紧:“别这样叫我,我说过了,别这样叫我……我,我觉得恶心!”

    恶心?他狞笑了一下,得寸进尺似的,他故意的,又叫了一声:“鹤芬。”

    “你!”董鹤芬不由后退了一步,浑身不可遏制地抖起来,“你……请你放尊重些。”她想吼,可吼不出来,心底有层风暴,在涌上来,慢慢涌上来……她压下去,就象以前,每每此念一生,她赶紧压下去,她必须得压着。多少年了,她一直压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恶心,她说他恶心。陈德明象是被严重打击到了,脸上的,他直直地看着她,这一幕,多象那年,他们冷战了三年之后,她终于回国,他风尘仆仆从南方小镇赶回来,站在她面前,他心里悔恨、痛苦、思念、难过。三年了,她不给他机会忏悔,不让他表白,不让他倾诉衷肠,尽管,他错得太离谱了,他罪无可赦,可是,他心里满满的,只有她,压没有别人。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和j年夫q和美的感情,他幻想着,她能回头。

    他当时第一句话就说,鹤芬,我不离婚。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离,坚决不离。他ai她,也ai他们的安安。

    可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说,你让我恶心,恶心了三年了,你的那个nv儿,也该六岁了吧?

    他惊悚且惧怕,那一刻,他怕她,怕她刻薄,她那张嘴向来不饶人。他忍耐着说:鹤芬,我坚决不离,你要为……小安安考虑。

    她迟顿了一下,他看得出来,那一刻她的确考虑到了安安,这是母nv天。他窃喜,希望有转寰的余地。

    可她随后竟然说:你该了解我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一定要离,陈德明,我们离婚。

    那一次,没有谈妥,他不灰心……后来又辗转数月,见她终是没有回头的余地,他咬着牙,怀着一g恨意和憾意,终于同意离婚了。

    眼下呢,她又说他恶心,只恐怕是,这些年她一直在恶心他、唾弃他。他恶心?

    他是恶心,他和一个他不喜欢的nv人有了孩子,那她呢,她是什么,在当年那场变故里,她又扮演了什么角se?

    “董鹤芬,我恨你!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恨你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对着他曾经结发的前q,咬牙切齿吐露出了这么一句,这是第一次这么说。即便在离婚签字时,在从民政局走出来分道扬镳时,他也没这样说过。

    他们离婚也小二十年了,按说,以前的事,早该淡了,早该成过眼云烟了,也该放下了,可他却忘不了。这些年,他除了工作,就是暗暗的,把心尖的恨意放在刀刃上反复锉磨,直到一次又一次的鲜血淋漓。

    声控灯忽然间熄灭了,而董鹤芬的呼吸越来越重,她说他恶心,他说他恨她……

    这样的黑暗,没来由令她感到害怕,在她的记忆里,陈德明是很少发脾气的,还是夫q的时候,他一直是个温和的男人,对两边老人孝顺,对q子贴,对nv儿慈ai,她过的很幸福。大概是离婚后,他的情变了,变的暴躁易怒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父亲不象父亲,nv儿不象nv儿。

    他甚至不曾听他说过一句重话,可刚刚他说,他恨自己,仿佛有不共戴天仇恨似的,她早就想到了,他恨她,可今天,他终于把埋藏已久的话,说出来了吧。

    是的,他该恨她的。

    她脊背生寒,身边怒气冲冲的男子,此刻是危险的,她j乎听见他的鼻息,就响在耳畔,他黑亮的眼睛,就在头顶上方一点儿位置闪烁——此处不妙,她想赶紧离开。

    她刚张了张嘴——“董鹤芬!”

    她吸了口冷气。

    “董鹤芬,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我受了惩罚了,我喜新厌旧了,我让我的安安有了那样的后妈和,还有这眼下的纠结错乱,我已经遭了天谴了,天打五雷轰我也不怨,这都是我的错,我情愿承受。那请问,董鹤芬,我的孩子呢,也是天意吗?”

    似乎有一道霹雳当头打下来,一下子击中了她。“你住口!”董鹤芬不由一声断喝,声音又脆又响,声控灯一下子亮了。

    她漂亮的杏核眼,盛满了惊恐、疼痛和无助。“别说,快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承认全是我的错,可你呢,董鹤芬,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她闭了闭眼,终于有一行清泪流出来,她,向来是不哭的,她向来在他面前,掩饰得很好。年轻时,她觉得没有什么,年岁大了一些,她开始觉得孤单,觉得有些什么,是她任了,是她做错了。

    那时她太年轻了,可年轻就是理由吗?当然不是。那件事装在她心里,越来越沉,越来越放不下。眼见着nv儿安安怀y了,她j夜没睡好,担惊受怕着,只愿安安千万不要出事。

    陈德明看着她,终于知道哭了吗?心里反倒添了一把柴,嘬起一把火,顿时火上浇油。

    现在哭有用?

    他b近她一步,虎视眈眈盯着前q,似是从心肺里挤出一句恨话:“董鹤芬,你欠我一个孩子……不,是两个!你欠我两个孩子!”

    说完,他蹬蹬地下了楼,脚步踉跄,眼前黑影重重,他扶了下楼梯扶手,咬着牙,他下了楼。

    董鹤芬木雕泥塑似的站在原地,她欠他两个孩子?!不,不是两个……可,有什么差别。

    身子摇晃了一下,她赶紧用手撑住后面的墙壁,身子软软地靠过去。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吧?

    如果当年她不任,安安该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的。

    往事,似乎是遥远的,可却时时装在她心底,她不愿想起来,只当是忘记了。

    那时太年轻了,总觉得,今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补偿他,补偿她的安安,可是她太忙了,她太热ai自己的工作了,没错,她就是一个工作狂,一个nv强人,她的时间和力有限,忽视冷落了家庭,她却在事业上一帆风顺。

    她一次一次地安自己,有的是时间,再加上陈德明在一旁纵容着她,由着她,她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问题……一次又一次的,终是酿成了祸患。

    声控灯再次熄灭了,她隐在暗影里,心里也是暗暗的,在黑漆漆的暗里,她闭着眼睛,由着那已经沸腾的记忆,将自己带回从前……

    第四百一十章

    1979年冬天,部队特批了陈德明三个月的婚假,他从西北回了北京,和董鹤芬领了证,举行了婚礼。那三个月里,是他们一生中最甜蜜、最温馨、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开始的日子,他们j乎天天在一起,后来,她的婚假先到期了,她回部里销了假,开始正常上下班,陈德明每天早上,都会骑自行车送她过去……冬天寒流凛冽,北风呼啸,他们顶风逆行,他强健壮硕的两条长腿,载着二百多斤的份量,依然把车轮子蹬得飞快,娇小的她躲在他身后,戴着厚厚的帽子和手套,又笑又叫,他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个人快乐得象孩子一样。

    那时,她只是部里一名小小的翻译,她出se的业务能力常常受到领导的嘉奖。并且随着中国外j政策打破美苏的外j封锁和孤立后,东西方关系趋向缓和,部里迫切需要“能说会道”、懂得各个语种的同声翻译,而她只擅长英语和法语,她下了决心,要掌握非洲j个国家常用的一门语言——阿拉伯语。

    陈德明很支持她,周日的时候,陪她去逛书店,买磁带,买书,拜访老师,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三个月很快到期了,她依依不舍的,送他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陈德明走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y了,这令她完全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可是,她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她要工作,要学习,要出差。她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准备好,要成为一个妈妈。

    思来想去,这个孩子,她不能要。可是,丈夫不会同意的,婆婆也不能同意。

    丈夫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喜欢孩子的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院里的人多,孩子也多,都是军人g部的后代,隔壁的小海、小川,还有高家、苏家的小孙子,每每见了丈夫,一口一个陈叔叔地叫着,那时候,她发现,丈夫的眼神格外亮晶晶的,他喜欢那些孩子们,也ai跟孩子们说话聊天的,有时候,他甚至有颗童心。

    于是,她瞒着丈夫,瞒着婆婆,也瞒着自己的父母。

    那时流产,是件很丢脸的事;去医院流产,需要单位开具介绍信的,即便是拿了介绍信,她也不敢去,因为医院里到处都有婆婆的耳目,所以,她不敢。

    于是,她想了一个办法。一到晚上,她就把屋门好,一会儿下腰,一会儿劈叉,一会儿连环跳跃……任她十八般武艺,折腾得筋疲力尽,汗流浃背,那个小东西象牢牢长在她肚子里了,顽强的不肯屈f。她想大概是运动不够剧烈。

    部里有间宽敞的多功能厅,专门请了专业老师传授职工们国标舞,什么华尔兹、探戈、狐步、l巴、恰恰……她报名选学了很少人学的恰恰舞,因为胯部的急剧扭转动作,她自以为聪明的可以把腹内的孩子甩掉,不需要受到家人指责。

    没想到才练了j天,一天早上吃饭时,婆婆突然问她,你是不是怀y了?吓得她脸一白,支支吾吾不肯说。婆婆只当她是害羞,就笑话她说,昨晚上一小碗面条,她就搁了三回醋……她无语了,平时她是讨厌吃醋的。婆婆一双火眼金睛,观察细致,又是从烽火中磨炼出来的医务工作者,她不好再瞒,只好招供了,并且说,她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婆婆吃了一惊,说头胎,最好要。

    第二天,她火速给丈夫拍去了一封电报,陈德明很快回了电话,千里之外,电话转了又转,从西北军区转到北京军区,又从军区转到外j部,明知电话是被监听的,她在上班时接的,陈德明很坚定的口吻,他要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说坚决不要,怀胎十月,十个月啊,要耽误多少事儿?再说他们还是新婚,她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一个坚决要,一个坚决不要,僵持不下,最后谁也没能说动对方。

    身边婆婆苦口婆心劝,父母也苦口婆心劝,奈何也动摇不了她的意念,她不要这个孩子。要孩子的话,待她日后工作提升了一步,有的是机会。她觉得,日后再要孩子,她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她自s的在单位开了介绍信,流掉了她和丈夫的第一个孩子。当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阿拉伯词典念念有词时,陈德明风尘仆仆从天而降。那一刻,她惊呆了,丈夫红着眼圈,看着她,她无法用语言描述丈夫对逝去胎儿的伤痛和对她的无奈,但是,他没有责怪她,已经形成事实了,还说什么呢,他是个明白人。他更知道,她有她的理想,他不能太勉强她。

    养好身之后,她的工作开始一点一点忙了,越发有了用武之地,又赶上了一个国际时机,她开始接触出国的机会。一次,两次,三次……她出se的语言天赋,和灵活的处事能力,渐渐被领导重视和赏识……一年之后,她经常随着外j团搭专机飞往全球的各国执行任务,外j会议排满了行程。那时,她和丈夫两地分居,加上聚少离多,再加上休假时间总是错开,她常常和丈夫不得见面,更不能象别的q子那样陪着他,节假日就更忙了,甚至,忙到和家人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这些,丈夫都没说什么,他一向宽宏大量,一向能理解她,可婆婆却颇有微词,她也没有在意。

    82年的腊月里,她意外摔伤了脚,不得不在家休息,正逢上陈德明也休假,这是三年来,他们继婚假后第二次难得在一起的长假,很长很长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如同上天的恩赐……她同丈夫商量,说部里很可能安排她出任某国的驻外大使,长期驻外,一两年内回不来的。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讲,帮她敷完了脚,他搂着她,说,鹤芬,两年之后你会不会忘了我?如果忘了,就别去,如果忘不了,尽管去。那一刻,她是感动的,她ai着丈夫,丈夫也ai着她,她怎么可能忘了他呢?而家里的小窝,如此温暖,如此让人留恋,还有他在身边,她才觉得自己象个nv人了。

    可春节刚过完,就接到部里任务,正月初三那天,她象一只不知疲倦的鸟儿,又飞走了。她忙,忙得昏天黑地,忙得不分昼夜,忙得身不支,她发觉自己又怀y了,在从黑人医生手里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她有份意外的惊喜,三年来,她对丈夫有着深深的歉意,她不是一个好q子,丈夫嘴上不说什么,可她看得出,丈夫是很希望要个小孩的。可这时候怀y,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每当工作投入时,她只是董鹤芬,她常常忘了自己是陈德明的q子。她犹豫着,要这个孩子,工作怎么办;若不要,她舍不得,她已经对不起丈夫一次了,若再来第二次……她不敢想象,这么难,她连生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回到国内,她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陈德明,她怀y了。在电话里,她听到他欣喜若狂地问:真的吗?鹤芬,你没有骗我吧?她撇嘴,她最不敢拿来开玩笑的事,就是怀y的事了。他一迭连声,说要要要要,这次一定要。他甚至帮她谋划好了,笑着说:前j个月,你辛苦点儿,带着孩子四处跑跑,天上地下的走走,顺便让孩子长长见识;中间俩月,让你们领导安排些轻省的活儿;最后俩月,咱在北京待产,我亲自伺候月子。她听了,咯咯笑,他的安排她可以不听,但是要孩子的急迫心情,她听出来了……那么,就要这个孩子吧。

    果然,她肚子里揣着孩子,照常工作,见遍了各种肤se的人种和土著,六大洲去过,四大洋上空飘过……五个月份的时候,她渐感吃力,坐飞机会晕机,吃东西会吐,好在上级领导照顾她,中间j个月,她过得尤为艰难,一边顾虑工作一边顾虑腹中孩子的健康……最后一个月,她停在北京待产。

    预产期将近,陈德明特地请了假,守在q子身边,孩子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寓意简单。他对她说,他希望孩子一生都安安然然的,就叫安安吧。她笑说,我觉得然然比较好听。他说不急,我们第一个孩子叫安安,第二个孩子,再取名然然,安安然然,多好,双生儿似的……丈夫笑得畅快,笑得得意,她听了心里一哆嗦,还生啊?一个就够了,这个小安安,耽误了她多少事儿。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的,只要这一个孩子,她得响应国家号召。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可是临了,临了的,小安安竟和他们夫q开起了玩笑,预产期过了一礼拜,还安安稳稳的待在她的肚子里不肯出来……她着急,后面的工作已经安排出去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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