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对着镜头笑了笑,我走过去给他看,他却是红了眼睛,我说:“怎么了?”
“想到妈了,我有些想妈了。”他揉揉眼睛:“我这些天经常伤感,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我有时候也想到妈,她永远都是年轻的样子,坐在家里那台老钢琴的边上弹钢琴给我们听的样子,她可真是美。”
太y已经完全从海面上升了起来,我哥对我说“走吧,我们走吧,再之后就算不得日出了。”
“你不多留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了,我累了。”
我不再多言,开车回去,他让我回去睡觉:“你起来的太早了,赶紧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你晚上再来看我,白天不要来,我也要休息,谁都不要来。”
“好吧,我知道了,你哪里不舒f就跟医生说,他们会随时打给我。”
护士把他弄回病房里,我并没有多想。
人生有多时候来不及多想,谁会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永别?他跟我挥挥手让我上车,我就真的开车走了,那是我哥最后的样子,坐在轮椅上,脸上有些胡渣,穿着一件厚厚的黑se羽绒f,脸上还有一点笑意。
我是被陆彦回给叫醒的。这段时间似乎怎么睡觉都睡不够,我回去之后又沉沉睡了过去,陆彦回本来是去公司上班了,结果他突然回来,急切地把我给推醒了:“何桑,何桑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我说:“怎么了?”
“你哥自杀了。”
……
“你说什么?”我不甘心,又问了一遍:“陆彦回你说什么?我刚才有些懵,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哥,他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藏了一把水果刀在身边,就在护士给他检查过身之后,他给自己心脏cha了一刀,又把棉被盖得严实,眼睛都闭上,没人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发现满床的血才……”
我推开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走,他用力把我拉回来摁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好,又给我穿上了鞋子,我任凭他又帮我穿好外套,脑袋里一p空白。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因为是病人在医院出的事情,连院长都一脸焦虑地在病房门口等我们。还有好j个警察也在,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只觉得自己在人群里,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人围着我。声音明明很嘈杂,可是又仿佛我给自己围了一个圈,让这些声音都隔离在外,我什么都听不见。
陆彦回比我冷静很多,他从容地j代一些事项,我不知道他们具商量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人都散去的时候,他晃了晃我:“何桑,你别这样,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告诉我叫我知道,你别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我摇摇头:“陆彦回我在做梦吗?你告诉我这个是一个噩梦,我哥其实没有死,是我自己不是东西梦到这样的场景,你告诉我。”
没有人回答。
人在很悲伤的时候,反而很难哭出来,就比如我现在,我明明心里一阵阵地绞痛,可是我眼睛gg的,一点眼泪都没有流。陆彦回让我在一间病房里坐着不让我出去,又让一个看护看着我,他说一切他来处理。
后来我被他带走,我说:“我哥呢?”
“法医在尸检。还要等报告,现在你别去看他。”
“我哥呢?”
“何桑,你冷静一点,他已经死了。”
“我哥呢?”
“何桑!”
看到了法医和医院同时出具的死亡证明,看到了我哥的名字,我才终于明白都是真的。陆彦回果然安排好了一切,请了殡葬的人来,如今这样的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办理妥当的,我看着他躺在棺材里,因为大出血死的,不复之前的样子,整个人显得g瘪,像是一p枯叶。
a市有个习俗,人死之后不会立即火化,而是会由入殓师剃头,化妆,不过再怎么样也便不会从前有生机的样子了。再停床两天,他无q子儿nv,相依为命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再没有比这个更加遗憾的事情了。
这两天不断的有客人来,哭声遍地,我却一直都觉得不真实,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游魂,脚不沾地,与身真实的意识分离。
他火化的时候,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追悼会,来的人也不多,他出狱后从前的朋友j乎都没有了,再加上很多人瞧不起坐过牢的人,他活着也是孤独的。
我们稍微亲近一些的,依次和尸做最后的道别,我到这个时候才算真的哭了出来,棺材要被推走,我死死地拽着边上的手把,不肯让。
陆彦回把我拉开,这个时候却又有人来。这个人我觉得眼熟,好好地想了想才记得他是谁,他叫h庭,是我哥从前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哥联系了,他为什么会来?
☆、91挣扎对峙来发泄
h庭一来就往我哥的棺材边上嘭的跪了下去,我看到他这样,愣住了。不只是我,陆彦回和身边的不少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h庭,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走过去蹲下来看他:“h庭,你怎么突然这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哥会出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却跟不看我,只是扶着棺材哭,我都急了:“h庭你为什么这样,你跟我说说行不行?”
陆彦回把我扶起来:“好了何桑,朋友死了他伤心不是很能够理解吗,你不要再b问他了。”
我摇头:“可是他为什么要跪下来,他肯定是知道什么的。”h庭总算站了起来,他看着我说:“何桑,你别问我了,我对不起你哥,很多事情都对不起,但是我不会告诉你。”
他说完就要走完,我拉住他不让他走:“h庭,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到底是谁把我哥的腿脚给伤成这样的,你要是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把我的手给拿下来:“何桑,诚哥一直把我当兄弟,是我不是东西,我罪孽深重,死一万次都没办法原谅。你是他,我就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也过得好,诚哥才能放心的去。”
h庭来去匆匆,可是我总从他这一次仓促的吊唁里面嗅出了不寻常的地方,然而这一切却仿佛是笼罩在一层浓雾里面,看不清。
陆彦回把我紧紧地抱着:“你别想那么多了,让你哥去吧,到时间火化了,火化了也好,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随着火一起烧了。你想开一些,其实也能够放宽心的。”
我把头埋进陆彦回的怀里,眼泪一直一直地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难过,我拿什么跟我妈j代,我答应过照顾好我哥的。”
他亲我的头发:“这是他自己选的,和你无关,和任何人无关,你如果这么难过,他走的多不安心?”
我这才抹抹眼泪,工作人员把棺材推走了,我们坐在火化室的外面等着骨灰盒被送出来。我想起来他对我说过的话,那天我开车带他去看海上日出的时候,他对我说,希望自己死后能够把骨灰洒进大海里,跟着c水涨落,分散到世界的很多地方去。
我那个时候以为,那些事情都离当下太过遥远,不必那么急着去打算,却原来他早就把这一切都打算好了。
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这件事情,我没法自己完成,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走路都脚底打软,陆彦回看我这个样子,不让我去送,说是怕我看到他骨灰撒进大海会再一次情绪失控。我听从了他这话,回到别墅休息。
我吃不下东西,陈阿姨给我热了米粥送上来,我让她拿下去,她不肯,就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说是什么时候我想吃了可以随时地吃一些。
我也睡不着,说是这么躺着,更像是一直发呆,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想到了我们住在老公寓楼的房子里,一家人过年的时候围着桌子吃饺子,我妈在我的手上系一根红绳子,说是保佑nv孩子一年平安。
这么想着,从早想到晚,一边想我一边默无声息地流眼泪,陆彦回回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起身跟他讲话,也不看他一眼。
还是他先开口跟我说话的:“已经按照你哥的意思,把他的骨灰洒进大海了,你放心。”
我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床头柜上放着的碗筷,又伸手去探了探温度,已经凉透了。
他问我:“中午吃东西了没有?晚上呢?”
我摇头。
“都没有吃?中午晚上都没有吃吗?”他有些恼:“怎么这么折腾自己,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才高兴是不是?赶紧给我坐起来,下楼吃饭去。”
我还不是不动。他把桌上的东西端下去,没一会儿又重新端了热的食物上来,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让我坐直了身。
“我吃不下东西,你别让我吃了,等我想吃的时候自己会吃的。”
“你想吃的时候?我看是你想死的时候都不会吃。别耽误时间,赶紧的把汤喝了,再吃些米饭,我看着你吃下去。”
我只好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可是我一低头眼泪就掉下来,他递一张纸巾给我,我把他的手拍到了边上,不肯再动筷子。
陆彦回到底没了耐心,直接拿了勺子舀了一勺米饭送到我嘴边上,把我的下巴捏着说:“张嘴。”
我慢慢地把饭咽下去,他又接着喂我。我摇摇头:“真的不想吃了,你就放过我吧。”
他猛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扔:“何桑,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你看看距离你哥自杀的那一天都过了多少天了,心里难受是肯定的,可是你每天吃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小拳头,人也瘦了这么多,哪里是要好好活着的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谁都有难过的时候,小言死的时候我也难受,可是我每天按时去公司上班,照常开会,吃喝不误。这是我比你明白的地方,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我自己得好好活着。”
我还是不肯听他的话,又躺倒床上去背对着他。也不看他。陆彦回直接放狠话:“何桑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耐心不多,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也是知道的,你要是再跟我这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我真的对你不客气的。”
我心里乱,他还这么凶,就让我莫名来了火气。
所以我猛地坐了起来瞪着他:“你要对我不客气,好啊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后来我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对他发火毫无道理,但是人在那个当口,就仿佛需要一个契机一样,需要一个发泄的理由,有痛苦寻不到出口,就拿旁的事情阿来打岔,心里才好过。
他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径直走过来把我从床上给拉起来,被子因为揭开的时候太用力了,一大半都落下来落在了地上,可是我顾不得把它们拉上来就已经被陆彦回给拉到了洗手间里,他抓着我的头发让我看镜子里的自己的脸,我挣扎反抗,他的手劲却又非常大,我反抗不得。
无奈中任凭他抬起我的脑袋,我昂着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很憔悴的一张脸,因为进食甚少,喝水也甚少,这g燥的寒冬季节,嘴唇都g涩发裂。还有长时间睡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一个没有修理好的鸟窝,再加上此时不清不愿地被他钳制着,整张脸仿佛都是扭曲的。镜子里的是一个邋遢的nv人,他真残忍,叫我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
其实我对自己挺失望的,但是我闷着一腔怒气,把矛盾对准了陆彦回,我要他放开我,他既然不肯,我就用一点蛮力。我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的小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闷哼了一声,我肆意决绝,似乎是要咬下来他的一块r才算解气。
他根本不做任何措施,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看到我自己泄了气,颓丧地松开他的手。
陆彦回对我说:“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样子,当真以为自己也是一个nv鬼?我对你,好听的话也都劝过了,我也不再会说什么安人的了,左右就是想要你知道,你接下来的日子不是该这么糟蹋粗糙的过下去的,你得学着坚强一些,没有人能够帮你,除了你自己,何桑,除了你自己。”
他说完就慢慢地放开我,然后对我说:“好了,哭了那么久,你洗洗脸吧,头发也梳一梳,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保姆和司机在呢,这样子叫他们看到了也不好看。”
我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才对他说:“你出去,我想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