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听就知道经过刻意的伪装。但老师仍然感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他连忙冲那同学招了招手道:“快来,快来。勇敢地孩子最应该得到表扬了。”之后他看向其余学生道:“勇敢的孩子也应该拿高分,至于不勇敢的都应该不及格。”
众人心中一阵大寒,只希望老师赶紧看破红尘,回家务农,以便换个好老师。
勇敢的孩子走到老师跟前,接过老师递来的话剧稿。无神论老师突然灵机一动,又想出个主意:“勇敢的孩子!摘下你头上戴的那个大裤衩子,露出你的本来面目,让同学们看看勇敢的孩子到底是谁。”
勇敢的孩子义正言辞的回了一句:“出头鸟如果不戴头盔的话是很容易被打成重伤的。”
无神论老师无语了,深深的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惭愧。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差点让一个勇敢的好苗子被消灭掉。
废话不多说,趁着离晚上还有四五个小时,无神论一个鱼跃蹦上了水泥台,并且说出了一句极其打击学生们士气的话:“真希望能在讲台上一直干到退休。”
事实告诉学生们,老师看破红尘是不可能了。
勇敢的孩子也蹦到了水泥台上,话剧正式开始。
话剧讲的是一个老师给一个学生讲课。讲课的内容是要彻底的打倒妖魔鬼怪的迷信思想。老师不断的陈述迷信思想的危害,如何打倒迷信思想,如何做个大无畏的勇士。学生则不断表示赞同,说得好,说的对,说的太棒了。
无神论老师讲的是唾沫横飞,意气激昂。
同学们听的是无聊之极,只想撤退。
开门人在一旁听的是直咧嘴,呸呸地吐唾沫。
无神论老师毫不在意,展开想象的翅膀,幻想着是一群慷慨激昂之士在听他演讲。因为他戴着墨镜,所以他的幻想空间更加的大了。他想象着几百万人在听他演讲,然后为他喝彩,欢呼。
无神论老师激动的简直要疯狂了。他将话剧剧本扔到一边,大声喊叫着:“我不怕你们这个破火葬场,我不怕这里的妖魔鬼怪,我不怕任何迷信思想的破烂货。有种你冲我来呀,火葬场里的臭家伙们。我不怕你们。来呀,让我们来决斗,我要将你们打倒在地,将你们踩在脚下。我要把这破火葬场给拆掉,让你们去要饭。不!要饭都不给你们机会,直接枪毙!一个不留!你们来呀!来呀!哈哈哈哈~~~~”
果然,无神论老师话还没说完,旁边一直很无聊的白色脑袋的看门人就受不了了。竟然要将自己给毙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他紧跑几步,一个纵身窜上了水泥台。
同时从水泥台后的低矮瓦房里四个同样脑袋发白的人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和看门人是一伙。他们本来在屋里歇得好好的,不成想无神论老师竟要他们的脑袋。这还了得,不显显功夫还镇不住他了。
他们四人练紧跑几步都省了,直接一个纵身就往台上蹦。
蹭蹭蹭,有三个人成功露了脸。剩下一个因为对水泥台高度估计不足,起跳高度不够,直接小腿撞到了水泥台上,摔倒在地。
为避免再次出丑,那人双手扶着水泥台的台沿,然后支起左腿搭在水泥台上,右腿一使劲,一个轱辘也来到了水泥台上。他拍怕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站了起来。
火葬场五虎将正式登场。
现在双方实力对比是火葬场五虎对无神论老师及几十名学生。看起来无神论一方占据绝对优势,但事情的关键在于几十名学生是否会参战。那么学生会参战吗?很明显他们不会,因为他们此刻正蹲在地上看蚂蚁。
无神论老师在严峻的斗争形势面前恢复了清醒。他看了看台下这些儿突然来了兴致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学生,心里一阵阵地发凉。而同时,与他一起演话剧的那位勇敢的孩子也快速跳下水泥台,加入了看蚂蚁的行列。
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变成了火葬场五虎对无神论老师。五比一,无神论老师处于绝对劣势。
在这危急存亡的关头,智慧的光芒突然显现。无神论老师大喝一声:“有本事单挑。群殴不算好汉。”
“好。”五虎将中的开门人爽快地应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向了无神论老师,挥动左手向无神论老师拍来。
无神论老师架起胳膊挡在面前,注视着那开门人巨大的左手。谁知却是胸口一疼,他被踢了一脚。
原来那开门人左手的拍竟然是虚招,踢才是实招。
无神论老师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也有武林高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并不惊慌,就势往地上一躺,然后就地一滚,滚落下水泥台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练几年再回来讨教!”说着无神论老师爬起身就向火葬场大门跑去。
火葬场五虎没留神,竟让无神论逃出了包围圈,急忙撒腿追赶。
看蚂蚁的众学生也好像看够了蚂蚁,起身也向大门跑去。
场面一时大乱,人群熙熙攘攘涌向大门,直接把大门给撞倒了。
五虎跑在最前面,一时没注意,被众人撞倒在地,踩在脚下。跑在最前面的无神论也没幸免。但介于老师的威严,众学生没有故意多踩上几脚。
无神论老师爬起身,随着熙熙攘攘的众人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众人跑了一阵,回头看去,见火葬场五虎并没有追来,纷纷放慢脚步,休息休息。
无神论老师也恢复了老师的尊严,他大喊一声:“稍息,立正,站好队,要注意影响。”
此时老师再次掌握了权力。同学们为了考试时有个好表现,只得晃晃悠悠的站成了五队。老师伸出手指,数了起来:五,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五十五、五十七。数量正好,一个不少。
无神论老师为此特意表扬了一下众学生:“果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好青年,以后肯定能取得好成绩。”
众学生也一块石头落了地,感激的齐声道:“谢谢老师!”到达学校之后,学生提前下课,就地解散。无神论也回到办公室宣扬科学,破除迷信去了。
凌晨时分,无神论突然一个激灵从学校教职工宿舍的那张破床上醒了过来。他浑身冷汗淋漓,眼睛瞪得老大,双手微微颤抖,哆哆嗦嗦的说着:“今天早晨有一个人请假了,也就是说我只带了五十六个人去火葬场,那多出来的人是谁?是谁?……”
与此同时在火葬场后山上,五个飘忽的身影正随风摇荡。
第二天,无神论老师精神恍惚的来到办公室,却见几个衣装笔挺的、有身份的人正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
那几个有身份的人见无神论如此模样,差点打了急救电话。
无神论看起来实在是太憔悴了。幸亏他的一个同事探出头来,认出了他。
有身份的人纷纷快步向前,搀住了无神论,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
无神论实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好奇的看着这几位有身份的人,等着他们自我介绍。
其中一位率先开了口:“先生,听说你昨天到火葬场大闹了一番,并且跟火葬场的五个干活的打了一架,据说你还全身而退。实在是我镇热爱科学,破除迷信的先锋榜样,是我辈的楷模。今天我等众人特意前来表示敬意,并祝愿阁下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无神论听的实在有些没头没脑,他晃荡着脑袋就要睡着。
有身份的众人急忙捶背的捶背,按脑袋的按脑袋。
无神论微微抖起些精神,费力地问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有身份的其中一人道:“我们就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无神论实在受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此后几天,几位有身份一直贴身保护在无神论左右,勿使他受到一点损害。
无神论精神也恢复了些。他整天好酒好菜的吃着喝着,活也不用他干,只要好好歇着,尽早恢复健康。一周后,无神论彻底恢复。在他心底,将那次人数不对归功于自己眼神不好,并花了一周时间使自己相信这个观点。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无神论实在不想接受这稀奇古怪的好待遇了。
众有身份的人还是那个稀奇古怪的理由:“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阁下能够继续您的反迷信,讲科学活动。我们将不惜一切而代价支持先生。”
无神论点点头:“就这样吧。我要斗争到底。”
此后无神论老师被当做全镇反迷信标兵,积极宣扬。同时许多有识之士也纷纷发表言论,表答科学观点,并以大闹火葬场而不死的无神论作为反迷信的实例,鼓励人们行动起来,打倒迷信,捍卫科学。
在巨大的舆论鼓励之下,许多人纷纷抢占火葬场附近的房子,土地。火葬场的土地几天之内就翻了一番,大大鼓起了部分人的钱包。
三个月后,火葬场附近一片繁荣昌盛的气息。各种打倒火葬场,灭掉妖魔鬼怪的广播一天到晚不间断播放。火葬场五虎一直也没出来闹过事。说也奇怪,这四个多月一个死的人都没有,自然死亡没有,意外死亡也没有。
人们因此也是士气高到顶点,斗志极度昂扬。反迷信的斗争达到了.,连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也经常到火葬场门前练练嗓子。
但是,突然有一天,当人们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阵异样。火葬场附近那不间断的广播突然停止了,接着不幸的消息在镇里疯窜:火葬场附近一公里内的人全部死光。
人们愤怒了。虽然一直有不安的感觉在心底潜伏,一直有死亡的阴影让自己感到恐惧,虽然在火葬场附近练嗓子的时候底气都不是很足,虽然听着反封建广播也不足以令自己觉的无所畏惧,虽然那些该死的有识之士的言论自己一直也没怎么相信,虽然自己从来没觉得有把握打倒迷信,打倒火葬场,但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留下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撤离,要么留下来。撤离意味着安全,但却会失去作为人性中某些宝贵的东西。留下来意味着死亡,要面对无法预知的危险,但却能令人有自豪的资本,因为还有仇恨要报,还有被蔑视的愤怒要发泄。
于是全城接近三分之二的人都在事发第一天内撤离了城镇,走得越远越好。英娥所在的学校也为了保全师生的安全而撤到了另一个相邻的城镇。
剩下的人们拎起菜刀、铁棍,集结队伍,向火葬场奔去。
于是,这座百万人口的城镇里,两股方向截然相反的人流都在快速的奔跑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究竟在火葬场发生了怎样的斗争英娥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是结果。
当一部分人回去查探的时候,他们发现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人都在火葬场陷入了长眠。场面之惨烈,令人无法鼓起勇气去回忆。
于是,在一天之间,一座充满活力的城镇变成了无人居住的充满死气的死城。
这就是一座城镇里一群普通人的故事。这就是一间火葬场里一群妖魔鬼怪的故事。这就是那年暑假之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