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分开之际,方锦书就悄悄看了过来。当看见方慕笛意图寻死时,一声惊呼想也不想的叫出了口,引得众人侧目。
为了谋划父亲的御前制诏资格,她毫不犹豫地将方慕笛作为了棋子使用。但刚刚见到彭长生被殴打时,她就已经在心头起了悔意。
如今,见方慕笛如此烈性,她是真正感到后悔了!
若不是她使的计,就不会把方慕笛推入这样的局面。明知道呆霸王行事难测,偏偏还要利用归诚候府来做文章。
方慕笛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她不想自己再变成那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曹太后。好不容易能重活一世,手上没了那些无辜者的鲜血,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令心灵蒙尘。
在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往后在谋划之时,绝不做这样以他人的人生为赌注之事。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结果的揭晓。
幸好,方慕笛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崔晟。察觉了她寻死的决意之后,他身形一闪,挡在了树干前面。
“咚”地一声闷响,方慕笛撞上了崔晟的胸膛,痛的他咧了咧嘴。
怒火,重新烧上了崔晟的心间,他用右手抬起方慕笛的下巴,冷声道:“你这是要为他守节?我警告你,你只会是我的女人!”
竟然连寻死也不能,方慕笛红着眼瞪着他,秋水一样的双眸中尽是倔强的神色。这次她听清楚了他的话意,但她不想解释。如果这样的误会能给他添堵,她乐意于此。
她很弱小,但当退无可退时,她也会爆发。就像从洛水诗会上回来那一夜,面对庞氏的咄咄逼人,她豁出去之后,发现庞氏也没有那么可怕。
但她此时的对手换成了崔晟,这不是她能抵抗得了的。
“你不服气?”崔晟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轻轻说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敢让方家鸡犬不宁。要不然,我们试试?”
这句话,彻底抽掉了她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方慕笛连着后退了几步,目光中露出哀求的神色:“求你,不要。”
她怎么能因她一人的缘故,而祸害了整个方家?
庞氏对她苛刻无情,但方柘毕竟是她的生父,胡姨娘也还在二房的院子里住着。何况还有对她那么好的长房,最近这些时日,她才觉得自己活得有了尊严。
她怎么能,怎么能忍下心肠?
见她眼眸中的死志渐消,崔晟才放下心来,丢下一句“你就乖乖等着做我姨娘”的话,带着人扬长而去。
生,这么艰难,死又不能死。
方慕笛被靠着树干缓缓跌落,抱住双膝哀哀哭泣起来。
见崔晟走了,方锦书才忙带着芳菲上前,掏出丝帕为她擦泪。她多么庆幸,方慕笛此刻还活着。崔晟再怎么可恶,总算是保住了她的一条性命。
“堂姑母,快别哭了,”她低声劝慰着:“我们先回去。”
为了方慕笛此刻遭的罪,她会尽心帮她。崔晟出自于归诚候府,静和亦然。原本她并不想动静和这条线,要留着后用。但为了方慕笛的幸福,她也只能提前用了。或许收益会小于预期,但她不后悔。
芳菲上前帮忙,想要将方慕笛从地上扶起来。但她此时的年纪也才十来岁,身高只到方慕笛的胸口,哪里扶得起来她。
方慕笛此时恨不得像蜗牛一样缩进壳里去,如此就不用面对这冰冷的现实,和他人唾弃的目光。她蜷缩在树下,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膝之间,不敢抬头,更不想走出这方天地。
正在僵持之间,嫣红总算是带着司岚笙匆匆赶到。
司岚笙不清楚嫣红走之后发生的事情,但见此情形,便知道先要将方慕笛安抚好了。她快步向前,将方慕笛抱在怀中,柔声道:“慕笛,都是我的错,今日要是不带你来就好了。”
被她这样温暖的抱着,轻言细语的开解着,方慕笛哭了半晌,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在司岚笙的示意下,仆妇将方慕笛簇拥在中间,将其他人的目光隔绝在外,一行人回了禅院。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接近午时。
仆妇们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斋端了上来,摆了满满地一桌。
司岚笙不再提之前发生的事,转移了话题道:“你们看着盘桂花鱼条,乃是大悲寺的名菜。看这成色,应是今年新收的桂花,我们都有口福了。”
方锦书自然知道这道菜怎么一回事,但更知道母亲是为了让方慕笛分心,便装作好奇的问道:“母亲,大悲寺的不都是素菜吗,怎么还会有鱼条?”
“这鱼条也是用素菜做的,味道跟真的鱼竟然一般无二。”司岚笙笑着介绍道:“不是因为这样,大悲寺的素斋怎么会这样著名。”
方慕笛愣愣的坐着,她的双唇有些肿胀得发痛,时刻提醒着她刚才的遭遇。司岚笙母女的对话,就犹如在她耳边吹过一样,听而不闻。
司岚笙在心头微微叹了口气,见方慕笛这样,她的心头也有些不好受。让嫣红给她夹了菜,拍了拍她的手道:“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
方慕笛木然的点了点头,对啊,自己既然不能死,那就总还是要吃饭。
她默不作声的扒拉着碗中的米粒,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用罢了斋饭,歇了午觉捐了香油钱,方家众人便提前出寺回府。出了这档事,谁也没有心情继续逗留下去。
崔晟策马立在道旁,看着方家的马车消失在眼前,心头一口无名邪火,不知道往哪里发泄才好。他拨转了马头,命令道:“走,我们去打猎!”
一众下属面面相觑,这眼看就要天黑了,打什么猎?再说了,打猎需要准备的飞鹰、细犬、弓箭捕网,全都没有准备,怎么打。
但主子既然下了命令,他们也只能遵照执行,跟着崔晟策马而去。
方家的马车还没到京,被司岚笙刻意传出的流言,就已经长了翅膀传遍了京城。
同为侍讲学士的李翰林府上,收到了消息,他不由拈须而笑。
又少了一个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