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既有趣又挺磨人的小东西总算走了。我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来看看手表,竟然又睡了将近半小时,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闷油瓶伤后失血过多,那一阵子高烧又消耗掉不少体液,已经有些轻度脱水了,我本该在第一时间给把鸡蛋喂给他,补充一点水分。
不过飞狐好像很会吃醋,我怕再惹恼了它,想拖延一会时间,等它们走了再说,谁知道竟然一不小心睡了这么久。
这会儿闷油瓶还在沉睡,嘴皮上裂开的口子已经在向外渗血,得马上把生鸡蛋给他喝下去。
我把四个蛋统统磕进碗里,刚要叫醒闷油瓶,转念一想还是先到水洞边洗了个脸,掬些水泡一泡嘴唇,不然他醒了看到我嘴唇干成这样,一定不肯自己吃独食。
十几个小时滴水没进,洞里的水虽然不太清澈,但此刻在我眼中仍是具有无比的诱惑力,我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那股欲望,没让自己当场把水喝下去。
回到火塘边,我扶起闷油瓶,轻轻拍他面颊。闷油瓶慢慢睁开眼睛,有点茫然的看着我。
他刚才那一阵高烧来的很猛,我担心他脑子又被烧坏了,真怕他一会儿跳起来揪住脖领子问我:你到底是谁?把我弄到这来干什么?
幸亏这种情况并没发生,闷油瓶往周围看了看,问我胖子和老张哪去了。我一听高兴之极,告诉他:“他们出去找水和药去了,顺便接一下我二叔。”
闷油瓶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我问他是不是饿了,他摇摇头,问我:“有水吗?”
我一听就乐了,回答道:“水是没有,不过我有比水更好的东西!”说着炫耀的把那碗生鸡蛋给他看,把飞狐带着手下来送东西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
闷油瓶静静听完,竟然没表示出半点惊诧,把碗推回来说:“你自己也需要补点水,我们一人一半吧。”
我裂开嘴冲他笑,暗自庆幸刚才去洗了把脸,这会子嘴唇看上去特别滋润,昧着良心说道:“你睡的时候我已经先吃过了,每人四个,这份是你的。”
那个老实家伙居然深信不疑,慢慢凑过来,就着我的手把那碗蛋液喝下去。
我在旁边看着都有点馋得慌,用手指将挂在碗边的蛋液刮干净,统统抿进闷油瓶嘴里,下一顿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点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浪费了。
闷油瓶吃完东西,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慢慢靠回草铺上休息。
我担心他压痛自己,忙过去扶他躺好,顺便掀开衣服检查伤口。敷上去的草药汁已经变干了,形成一片保护性的硬壳,周围红肿也消褪了不少,看来飞狐的偏方还真有效。
以前我爷爷曾经吹嘘过,说他那只小狗精通药理,有时候吃坏了东西觉得不舒服,会跑出去寻一种草根啃上几口,过两天就会没事了,我当时还讽刺他来着,现在看来老爷子倒真不是乱盖的。
闷油瓶乖乖地让我帮他看伤口,忽然侧过脸问道:“你刚才好像在帮我洗澡?”
我又好气又好笑,回答说:“洗个屁!你刚才发高烧,我在给你做物理降温。”他听了哦一声,轻声说:“辛苦你了。”我说:“没事,你别再要死要活的吓唬我就行啦,记得出去以后掏钱请我吃饭。”
闷油瓶点点头,又问胖子跟老张是几时走的,我有点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实话。
他们俩担心闷油瓶的伤势,连夜就下水了,到这会天已经麻麻亮,过了五六个小时,按理说早该回来了,只是弄点药品和水,没理由耗这么长时间。
我担心的是如果在外面没寻到自己人,胖子肯定会出主意到齐羽那去偷东西,八成这俩人是被逮住了。
也有可能是齐羽根本没上当,仍在上面埋伏着等我们露头;又或是两个人在水里游错了方向,被水鬼绊住了,这么多倒霉的可能性,想想我心里就觉得发紧。
闷油瓶留神观察我的表情变化,问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他,只得把实情说了。
他听完立刻坐起来,凝神略一思索,就断定说:“他们俩已经失手了,你二叔的人也不会来啦。只能由我们俩进地宫去完成那件事,不会再有什么后援了,快点带我到你发现的那个洞口去。”
我有点惊讶,问他:“你觉得我发现那个洞是地宫入口?”
闷油瓶摇头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咱们只有那一条路了。齐羽一定在外面张网守着,不然你二叔他们早就进来了,只能试试那个洞,看能不能找条通道进地宫去。”
我说:“你既然认定他们出事了?咱们还是要进地宫,不去救他们吗?”
闷油瓶安慰道:“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不会有生命危险,再说仅凭你我两个人是救不了他们的,还是去办正事吧。”
我有点不服气,把胖子缴获的两杆雷明顿指给他看。闷油瓶问我:“你已经准备好要杀人了吗?”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顿时愣住了。
闷油瓶说:“我们先把东西拿到手,其他事想法子和平解决。”看着我又开始爆裂的嘴唇,忽然问:“你是不是自己没吃,把鸡蛋都给我了?”
我见什么都瞒不过他,只得笑道:“我又不是伤号,少吃一两顿不碍事,就当减减肥啦。”
闷油瓶叹了口气说:“你不应该那样做,地宫里找不到饮用水,你会渴死的。”
我说:“一个健康人不吃不喝可以挺过三天,现在一天都还没到,咱们俩手脚快一点,拿到虎符立马出去找水,我不会死的。”
闷油瓶还想说话,忽然窗口噗通一声响,回头一看,是飞狐跳进来了,嘴里叼着一大团东西,后还面跟着那几名小喽啰。
我大喜,对闷油瓶说:“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我的运输小队又送吃的来啦!”
飞狐自己也很兴奋,得意洋洋的挨过来,把一只羽毛斑斓的山鸡放在我脚前。
那只鸡吓得够呛,缩在地下不住哆嗦,尾巴上光秃秃的露着肉,估计是飞狐嫌那些长毛碍事,都给拔掉了,看上去一副可怜相。
我心里想:这回看样是没弄到鸡蛋,所以直接把鸡蛋它老娘给我抓来了。这东西好是好,可是没水解渴,鸡肉再香我也咽不下去呀。
闷油瓶倒是没客气,伸手提过那只鸡,示意我把碗给他。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还是把碗递过去了。
飞狐令那三名手下过来,其中两个又带了草药,我心中暗喜,赶紧接住包进防水袋,准备明天这时候给闷油瓶换药。我们现在没了后援,自然也不会再有药品,他只能靠这东西救命了。
最后一头飞狐的战利品有点奇怪,仔细看竟是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咬在口中不住挣扎,我看着肉麻的要命,哪还有胆伸手去接。
闷油瓶这功夫已经把鸡宰了,放了满满一碗血,取过耗子同样抹了一刀,顺手丢在旁边。
我以为他接下来就要开始烤肉了,没想到他却把那碗鸡血端到我面前说:“你把这个喝了,趁现在还没凝固,一样可以解渴。”
我一听马上坚决摇头,表示绝对不喝。那小子责怪的看着我,皱眉问道:“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我说:“这跟小孩子大孩子没关系,反正我就是不喝,有本事你喝一个给我看看!”
闷油瓶想了想,果真端回去抿了一大口,抬眼看着我。我说:“早知道你这么神勇,鸡蛋我自己留着好了。”他抬一抬下巴,示意我不要废话,赶紧喝。
我说:“你再喝点,我可灌不进去这么多,别糟蹋了。”他听了便再喝一口,把剩下的送过来。
我不好意思再推脱,只得接在手里,对着碗不住运气。闷油瓶劝道:“古时那些好汉歃血为盟,都有喝鸡血酒的,你尝尝,这东西并不太难喝。”
我仔细琢磨也是,如果我坚决不喝,他只好带我各处找水,万一误了正事,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干脆咬咬牙,仰起头一饮而尽,血腥味儿呛得我几欲作呕,放下碗对闷油瓶笑道:“现在咱俩算不算结拜过啦?我们以后是不是得称对方仁兄或者贤弟?”
闷油瓶没搭理我,只微微笑了一下,低头熟练的拔毛开膛,开始料理那只肥鸡了。
四只飞狐整整齐齐围成一圈,都探着脖子仔细欣赏闷油瓶的一招一式,我心里悄悄纳闷,原来动物也和人类一样,这么喜欢看热闹。
闷油瓶把山鸡收拾干净,到水边去洗了手,回来拿出个小瓶子,往鸡肉上抹了层白色颗粒,我忙问那是什么,他说是盐。
我问:“你真要烤来吃肉?”他说:“当然。”伸手从包里抽出根签子把鸡串好递给我。
我接过来忍不住问他:“你那签子不是探地穴用的吗?”闷油瓶哦了一声回答说:“没关系,我已经清理干净了。”说完又神态自若的拎过死老鼠开始剥皮。
我知道跟他讲不通,忍不住叹了口气,把鸡肉凑到火上慢慢烧烤。看着闷油瓶熟练的剥皮手法,心想这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没准从前真的吃过老鼠。